彰大人無可奈何,最後又用了用慣的那一招,甩袖離去,留下一個憤怒的背影。
待彰大人走後,彰夫人冷笑一聲吩咐道:“讓大夫上點心,這人能治便治,治不了也別勉強。”
聽出畫外音的奴僕去跟大夫耳語了幾句,沒一會兒便傳出盧姨娘過世的消息。
而聲稱頭疼的二奶奶也起來了,一臉慚愧地跟彰夫人認錯。
彰夫人寬容地說道:“出了這種事兒媳也是不想的,兒媳你身子不適,做母親的少不得要費點心。”
聞言,彰二奶奶做出一臉感激的樣子說道:“多虧有母親,不然兒媳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說着,她做出無助的樣子,“這盧姨娘的後事可怎麼辦啦?”
這還沒說兩句便算計到開銷了,彰夫人索性也不再僞善,只道:“不管怎麼說,這盧姨娘也給我們彰家留了香火,若單是按妾室的規矩來辦,只怕盧家不會樂意。”
聽了這話,彰二奶奶也不高興了,妾室不按妾室的規矩辦難不成還要佔了她這正妻的份子?這做妾的先於自己懷上孩子已是很說不過去了,現在還說出這種話來,難不成真當她不敢和離麼?
當下,彰二奶奶便拿帕子捂着臉哭起來,說道:“這日子沒法過了。”
這一哭不可謂不突兀,彰夫人面上的笑意也顯得有幾分牽強,她說道:“兒媳這是怎麼了?”
彰二奶奶委委屈屈地看了自己乳孃一眼,隨即又做出泣不成聲的模樣。
早就聽過吩咐的乳孃不客氣地說了一通話,大致便是彰家便是這般對自家的小姐,就不怕被外人說道麼,扭頭她勸着彰二奶奶:“與其這樣,倒不如和離了!”
彰二奶奶鬧和離也不是頭一回了,這一次,彰夫人倒冷靜了許多,她看着彰二奶奶風輕雲淡地說道:“你可想好了?”
見彰夫人一派平靜,彰二奶奶心裡一陣疑惑,只怯生生地點了下腦袋。
“好。”彰夫人吩咐人去叫了二奶奶孃家人來接她,和離的事日後再說。
聽了彰夫人的吩咐,彰二奶奶喜出望外,嘴角更是揚了起來,好在她用帕子遮着臉,不然此時一定會讓人看到她歡欣雀躍的模樣。
不一會兒,她孃家的人便來了,只說是二奶奶糊塗了纔會說一時氣話。
彰二奶奶大失所望,但還是理智地要跟來人私下談一談。
彰夫人隨和地應了,由着她在一旁跟人竊竊私語。
“姑奶奶,您這次真是糊塗了,這盧姨娘才過世您便要回來,這不是招人說閒話麼?”
聽了這話,彰二奶奶面色一白,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鬧了這麼一出,人也都老實了,彰夫人再次拿出了當家人的氣度原諒了彰二奶奶,這才着手打理起盧姨娘的事。折騰了這半天,原本還喘着氣的孩子也沒了,彰夫人毫無惋惜,當天就讓人處理了。
而彰子璇醒來後則渾渾噩噩的,嘴上總是念叨什麼不要來找我,還不時尖叫。
爲此,彰夫人少不得又要尋醫問藥。
忙碌了一天,直到院門落了鎖,彰夫人才得了空閒。
得知彰大人去了愛妾的院子,她滿不在意,只吩咐人備好熱湯。
而貼身服侍的媽媽則不忍地說道:“夫人,您真是受苦了。”
“這些年都過了,這算得了什麼?”彰夫人擡手取下了發上的簪子,放進梳妝盒裡說道,“好在我對老爺也沒什麼指望了,現在就盼着大兒能有出息,也不枉我這般煞費苦心爲他鋪路。”
這媽媽說道:“好在大少爺不像二少爺,這一次秋闈之後,大少爺一定會脫穎而出的,到時候老爺也不會再偏袒二房了。”
“嗯。”淡淡應了一聲,彰夫人又說道,“現在璇兒那副樣子,他只怕看都懶得看,哪裡還會偏袒。”
“說起來,二少爺這一次還真是病的蹊蹺,怎麼好端端的便嚇成了那副樣子。”
“你說呢,平日裡他怎麼折騰人的,結果報應就落在了自己兒子身上,他能不害怕麼?”彰夫人微微一笑說道,“說起來,這還得多謝寧安郡主。”
此話聽得媽媽一陣雲裡霧裡,不明白這事跟寧安郡主有什麼關係。
若不是寧安郡主讓盧姨娘坐立不安,盧姨娘又怎麼會小產呢?
彰夫人也沒把話說明白,如今盧姨娘沒了,她之前擔心的事也就多餘了,而彰子璇現在又是個廢人,她也不用再提防了。
脣角勾了勾,彰夫人不再多說,自去沐浴。
而同一時間,楚良嬈則坐在燈下反反覆覆地看着一封書信。若是靠近看的話便會發現這信上只有兩個字,勿念。但楚良嬈卻是看的入神,不時拿之前的書信來比對。
雖然明知道這是霍泰楠的親筆,但她還是心存了幾分懷疑。
就算是言簡意賅也不該就兩個字打發了自己吧,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很擔心麼?
丁香勸道:“郡主,您也累了一天了,還是早些歇着吧。”
搖了搖頭,楚良嬈說道:“這送信的人當真沒有說什麼?”
這句話不知道楚良嬈已經問過幾遍了,丁香還是如實回答:“只說是郡馬爺送來的,別的沒有多說。”
“郡馬的信怎麼會讓一個陌生人來送?”楚良嬈放下信,閉了閉痠疼的眼,“罷了。”
“郡主要洗漱了麼?”丁香問道。
“嗯。”楚良嬈應了聲。
洗漱過,楚良嬈躺下身子,而丁香則滅了燈退出身去。
丁香一退,楚良嬈便進了空間裡找琳琅說話。
知道楚良嬈煩惱的琳琅頭一次沒有使小性子,只是溫和地寬慰她,說是既然還知道送信,那便是無妨的。
“怎麼會無妨,出了那麼大的事,他就兩個字把我打發了。”楚良嬈抿了抿嘴,說道,“把我當做了什麼?”
“眼下這個時候,還能記得送信已經很難得了,你別多想。”琳琅寬慰道。
“我也不想多想,可是……我擔心啊。”楚良嬈聲音多了一絲哽咽,到底還是忍住了淚意。
頭一次看到楚良嬈這種手足無措的模樣,琳琅心裡生出一些情緒,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楚良嬈的額頭,她感慨道:“人的感情便是我也看不清。”
茫然地看着琳琅,楚良嬈問道:“你說什麼?”
收回手,琳琅面上帶出一絲滄桑,說道:“喜歡一個人就會這樣吧,爲他歡喜爲他憂,心裡擔心他,惦記他,可是他會知道麼?”深深地看了楚良嬈一眼,她說道,“若是這個時候手心,興許還不算遲。”
竟是讓她放棄了,楚良嬈不解,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哪裡知道什麼,不過是經驗之談罷了。”琳琅就此打住,不再多說。
楚良嬈心裡不禁犯嘀咕,琳琅的本事她是知道的,難不成霍泰楠真的出了事?這讓她怎麼睡得着?
瞧楚良嬈胡思亂想,琳琅並未如往日一般兇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楚良嬈,似乎想從她的身上看出些什麼來一般。
本想來空間裡排解心中鬱悶的楚良嬈發覺這一次似乎琳琅也不能讓她寬心,便回到了房裡抱着被子出神。這一夜,註定無眠,等第二天天亮,楚良嬈便起身吩咐周媽媽去打聽消息。
直到中午,楚良嬈還是沒有休息,可到了晚上她便有些挨不住了,直接俯在了書桌上睡着了。看她這幅樣子,丁香也不忍心把她叫醒,便只是在她身上批了件外衣,免得她着了涼。
做完這些,丁香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哪想轉身的功夫房門前便多了個人,看身形還是個男人,當下她警覺地喊了一聲:“是誰?”
本隱在陰暗中的臉偏了過來,沉着磁性的聲音說道:“是我。”
捂着嘴,丁香不可置信地看着對面的人,小聲地問道:“郡馬爺?”
“嗯。”霍泰楠指了下房門,放輕聲音問道,“阿嬈在幹什麼?”
“郡主一夜沒睡,現在才眯了一會兒,奴婢怕吵着她便出來了。”
聽了這話,霍泰楠神情微變,叮囑道:“我回來的事不宜聲張。”
丁香明白地點頭,說道:“奴婢明白了,奴婢回當沒看到郡馬爺的。”
見丁香明事,霍泰楠擡手輕輕推開了房門。繞過山水屏風,他目光落在了楚良嬈的身上。
只見楚良嬈烏黑的髮絲順着頸項落到胸前,在光下襯肌膚的好似白雪一般,長長的睫毛也落下了陰影,好似蝴蝶翅膀一般。而那對柳眉則輕輕蹙起,看着真是我見猶憐。
怎麼就睡在了這裡……霍泰楠心裡嘆了一聲,走上前想要把楚良嬈抱到牀上。
哪知自己明明放輕了許多的動作還是驚醒了楚良嬈,她坐起身子,肩頭的外衣也掉了下來,但楚良嬈渾然不覺,只愣愣地看着眼前蓄着鬍鬚的男人。而霍泰楠也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那種寵溺而心疼的眼神如有形一般輕輕籠着楚良嬈。“我,是不是在做夢?”楚良嬈不可置信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