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見掌櫃

127.見掌櫃

其實姚海棠也不爲別的緊張,主要是緊張自己忽然擁有了大批人馬,她有壓力,這麼多人依靠着她名下的生計吃飯過日子。從前不知道是一回事,沒見到也沒感覺,但現在不但知道了還要見了,當然緊張

門簾一掀開,外邊走進來的盡是些三十以上的,按姚海棠的觀念個個都正值壯年,可在這時代已經能叫中年人了。普通人均壽六十左右,器師和啓靈師通常可以活久一點,所以不算在普通人裡。

總共七個人,進來了後彼此看了一眼這就要行禮,姚海棠搶先站了起來:“諸位都請坐,萬莫多禮,你這一行禮可就折煞我了,大家便只當我是個出錢不幹活兒的。這回來,大家就是來看我這錢袋子長什麼模樣,這還是安豐非要按着我不可,要不然我早跑了。”

這時衆人才鬆了一口氣,各自點頭致意後坐了下來,安豐看了姚海棠一眼說道:“東家慣來隨和,她一年到頭沒個閒工夫,這回好不容易逮着了,再不見見就難得再這麼齊整地會面了。”

於是姚海棠就順嘴客氣了一句:“我這也是瞎忙活。”

她一說瞎忙活就有人笑道:“聽說東家是器師,那就不能叫瞎忙活。”

“我怎麼聽說東家是啓靈師”

聞言,姚海棠不由得嘿嘿直樂,說道:“都是都是,我早年間在司珍坊,現在在四方堂,都是半罐子水,由着興致是哪兒就在哪兒。”

她這話讓衆人面面相覷,這世上有錢的人很多,有錢的小姑娘不多;這世上器師多,啓靈師也多,既是器師又是啓靈師的人不多;有錢的小姑娘,還同時是器師和啓靈師的估計就絕無僅有了。

器師和啓靈師在尋常人眼裡一直是高高在上的,這猛然間見着了真人,還是他們的東家,掌櫃們主不由得有點難以置信了:“東家這回到京城來做什麼?”

這時候纔有人問到了點上,只是一想起這點姚海棠就特想哭:“淮王巷那邊有家下了單子,我得給人啓靈去……呀,先不說了,這都快到約定的時候了,我得先去和人碰個頭,要還有什麼事兒咱們回頭再說。我要是遲了,回頭得扣我月錢的”

衆人多是無言以對,身懷鉅款的人居然還怕扣月錢:“我的馬是西夷黑駒,東家騎它過去吧,應當不會遲。”

“不用,我跑過去還近一些,馬得走大路,我抄小路過去。”說着姚海棠就起來點頭笑着看了一圈,然後馬不停蹄地跑了。

看着她“絕塵而去”的速度,衆人齊齊搖頭:“有錢人都是省出來的”

對此安豐堅決不這麼認爲,反正杜和跟姚海棠的錢都不是省出來的,姚海棠從前說過一句話:“人生不出錢來,只有錢才能生出錢來,而且生得比較快”

出了天然居,姚海棠過街角的一間老房子,然後就到了淮王巷的最後幾間院子。這一戶人家姓黎,戶主是工部的從五品中郎,這官職按說和齊晏差不多,但一個是做文章的官兒,一個是管雜事兒的官兒,相比之下齊晏當然社會地位要更高一些。

但姚海棠不一樣,最尊敬的就是靠手藝吃飯的人,這五品中郎主要經管的是承設司,各大宮殿和各處的雕樑畫棟都是由這位一手經辦。

這回承設司辦的是某位候爺家冬宅的修繕工作,從禮樂坊購置了幾件大型樂器,這才需要四方堂派人過來啓靈。

“姚姑娘你看,這是仿自宮中的銅編鐘,只不過樣式沒那麼華麗奢貴。這是長琴,這是跳舞用的盤鼓。”黎中郎一邊領着姚海棠看,一邊解說着。

等介紹完了,黎中郎道:“姚姑娘,若是安排得來,至好是這四五天裡,若是姑娘緩不過來,那就先把編鐘啓靈。”

“成,我明天早上再過來,啓靈宜早不宜晚,到時候還請黎大人給騰個清靜安閒的地方。”姚海棠說罷就要走,半道上黎中郎的家人攔下了他們。

那家人說道:“大人,那瓷屏風運過來了,只是剛纔候爺府來人見了,非說要這瓷屏風,二話不說就給帶走了。”

再看那黎大人驚詫地說:“什麼,這怎麼搞的,那是成將軍訂了給他家老三結婚用的,那才上第三道漆呢,怎麼就給帶走了,不是說那件東西要放好嗎”

瓷屏風,姚海棠緩着勁兒想了想,似乎最好的制瓷工藝還在她手裡,太平院那兒出去的,是相對較粗糙一些的工藝流程。安豐還說做什麼做什麼,自己最拿手的都還沒做呢。

不過這得好好考慮,樹大招風,小批量做一些精品就行了,太大量了會招人眼紅。

她這意思回了天然居和安豐一說,安豐就拍着大腿笑道:“想到一塊兒去了,旁人不知道這瓷器從哪兒來的,我還能不知道。只是見別人賣瓷器賣得風生水起我也只能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畢竟這一年多來光是天然居和水運的事兒就夠讓我頭疼了。現在一是事都穩了,二是咱們不能把錢都放在一個事兒上,天然居且不說,水運這獨一份的營生遲早會招事兒。”

“你這麼想是對的,水運那邊漸漸放了,也不是說全放,招標吧,看哪幾家合適,你挑了跟他們商量合股,到時候利潤按股分攤。但有一條,咱們也不是非得佔六成七成,這個你看着辦,在這些上我可不如你,只是這麼個想法。”按姚海棠的觀念,這些都屬於壟斷行業,個人是不可能操持太久的。客棧和瓷器就不是了,眼下漸漸已經有民窯出來了,相對司珍坊,民窯既粗糙一些也簡單一些。

既然眼下有這麼多人跟着她混飯吃,那她就不能讓大家夥兒餓着,也不能讓大家夥兒以後跟着她擔驚受怕。有道是富長良心,姚海棠主要是惜命,自己的命和別人的命現在是關係到一起了,她當然希望跟着自己的那些人都和自己一塊兒過好日子。

“成,只要姚姑娘應允了,一應的事我來操辦。至於水運,這兩年皇上身體尚好,就先辦着,慢慢地咱們再放手。水運畢竟在水上,風險也大,之所以去年花大筆銀錢換了大船,就是因爲大船穩一些。”安豐說着又揮手從外邊兒招來一人,說道:“去把青苗姑娘請來。”

一聽是青苗,姚海棠問道:“青苗,陳榮不是說送到四方堂來嗎,我這纔想起怎麼一直不見來呢?”

這時安豐笑道:“是我不肯把青苗送過去,青苗現在管着天然居,青苗姑娘可是八面玲瓏,京城這天然居要不是她坐鎮,我哪裡敢四處行走。”

得,看來這一個兩個都長能耐了,安豐從前木訥,現在是圓滑老練。青苗是太平院的人,八面玲瓏倒不稀奇:“那就不用跟着我了,反正四方堂裡也是左右無事。”

她話音一落下,青苗就從外間兒進來了:“姑娘……”

這一聲“姑娘”叫了,青苗的眼淚就落了下來,一顆顆滾圓的,姚海棠看着嚇了一大跳,蹦起來說:“別啊……你眼圈兒紅什麼,這麼久沒見也該笑一個給我看纔是,你這一哭我心裡可就不踏實了”

“你一走就是一年多,我差點沒被院長給生啃了,本是交待我護着你,你一走就找不見了人……”青苗不是隨便掉淚的人,實在是因爲喬致安知道姚海棠不見那會兒言行舉止都可怕得很。青苗沒個怕的人,唯一怕的就是她的老上司喬致安。

“我錯了還不成嘛,以後不亂跑了。”姚海棠趕緊拉着青苗坐下,不過喬致安這人不地道,明明知道她在哪兒,居然還嚇青苗,真是不應該。

好不容易把青苗哄好了,青苗說道:“我把掌櫃們也一塊兒叫來了,你見過的是水運的大掌櫃,天然居的大掌櫃現在才領過來。除了京城和雲涇河外,東朝還有四處,西夷有一處,西夷的大掌櫃是來不了了,東朝的掌櫃們在京城的我都召來了。”

“上午的全是水運的?我還以爲都到了……”姚海棠一想起左見人右見人就覺得頭疼。

“哪能,不過也就五個人,正是會賬和採辦乾果的時候,京城的乾果子是有名的,要不然也沒這麼齊整。”青苗說着就讓大掌櫃們進來了。

掌櫃們一看,喲,果真是個小姑娘,比青苗大掌櫃還小。不過大家夥兒對姚海棠的普遍猜測是,這姑娘是哪個大家族裡的,閒來無事做點兒小生意,卻不會去想她的小生意,其實在旁人眼裡都是了不得的事兒了。

和水運的掌櫃們不同,天然居的掌櫃們對姚海棠腦子裡的東西更感興趣:“東家,自上回送來菜譜後,你可有日子沒寫菜譜了。有些老顧客還得問咱們,爲什麼沒有新鮮的食器出來,咱們天然居打的可是美食美器的牌子,現在倒好,就只剩下食了”

“對對對,雲涇河裡常有慕名而來的食客,吃食多是滿意的,只是咱們這器倒有負其實了。自打東家走後,咱們的食器就沒再翻新了,東家看您什麼時候得工夫,再給我們訂製一些。也不用東家自己動手,您畫了圖樣兒,隨便扔到哪個器坊裡去做就得。”這是雲涇河的掌櫃,對姚海棠曾經的豐功偉績那叫一個門兒清。

她這輩子,怎麼離不開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