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春
183.陷險境
宮門應制,方圓二里以內皆無建築,普通百姓跪的地方約是一里外,如果是譁變,如果是叛亂,早就可以派兵去圍剿了。但這既不是譁變也不是叛亂,而是請願,東朝並沒有哪條哪款說不可以聚衆集會或者遊行。
還是靖和年間來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情,或許應該說東朝立朝以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當百姓黑鴉鴉地跪在那兒不管是晴是雨是日是夜時,朝堂會自然而然地感受到壓力。
這時代既然沒有精英,也沒有五毛,所以他們的跪拜請求並沒有招來太多的評論,所影響的範圍也僅僅是京城附近這一塊兒。謠言只要加以控制,並不會流向太遠,這時代沒有媒體
但是朝堂一旦感受到壓力,百官們就開始議論,是不是該讓姚海棠去試一試好封住那些人的嘴。按百官們的想法,不管姚海棠是不是靈器師,試一試就行了,做個樣子給大家夥兒看,這樣並不要緊,反而可以堵住天下攸攸衆口。
然而皇帝卻止住了這一切的言論,下朝後,皇帝在太后那兒看到姚海棠,遂問道:“這些天擔驚受怕了吧”
“倒是不怕,就是覺得有點兒受傷,就我所知有一些人端着我的碗受着我的管,卻轉眼就往我傷口上撒鹽,感覺很不好受。”姚海棠是沒想到,南山窯和天然居里有幾個人領着他們的家人一塊兒參與了這場鬧劇。
雖然新招來的人不再經過太平院的查驗,但也是經過了層層問詢的。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對跟着自己的人不薄,甚至說很厚道。當然,她一想那些人可能是安插進來的,又覺得這很正常,只能怪自己這邊不是鐵桶一塊。
皇帝看着她良久,說道:“那些並不能算你的人,不要把你的敵人當成你的人。”
“嗯,謝皇上。”皇帝這算是在安慰她,姚海棠想笑可是有點兒笑不出來,最近幾天她都不怎麼笑得出來。
皇帝去給太后請安時,姚海棠沿着花園往外邊走,外邊是大花園,宮女太監們各自行走着,偶爾有侍衛出現但很快就隱入了樹和花後邊。姚海棠看着這偌大的皇宮一角,長長嘆了一口氣,這兩天就跟走馬觀花似的,她必需打起精神來去探聽一切。
杜敬璋不在的皇宮,她一個人必需謹慎一些周密一些,否則什麼時候掉進坑裡去了都不知道。
不在不覺地走出了內院,到內宮和外宮中間的花園裡來了,宮女太監們見了她也只行禮並不多言語,她一瞅找個安靜的地兒做會兒吧,趁着這會兒沒人理會她
“杜敬璋,你在哪兒啊,我好累呀”姚海棠其實早就覺得累了,可是在一羣人精兒面前,她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要不然就是那被啃乾淨了都沒渣兒的。
越是這樣的時候,就越想起杜敬璋來了,這時候才知道他那句“一切有我”是多麼美好的話兒。可是杜敬璋在的時候她還嫌棄,人啊果然是得不到的時候才懂得珍惜
在她胡思亂想的當口上,喬致安從旁邊過時停了下來,他沒有聽到姚海棠說過什麼,但是卻看見了她滿臉疲倦地坐在那兒:“海棠姑娘。”
“啊……喬院長呀,唉,早知道那天應該不琢磨的,這一琢磨就琢磨成這樣了,我真對不住你。”姚海棠是認爲喬致安一心想保她的,但是她卻不知好歹,非考慮考慮不可,這一考慮就白瞎了喬致安一片好心。
她卻不知道她這一聲對不住讓喬致安心裡如何不安,她對杜敬璋身邊的人一直充滿了信任,比如言行雲,比如喬致安、青苗甚至是陳榮他們,她都充滿了信任,因爲杜敬璋看人的眼光遠不是她能比得了的。
“海棠姑娘,我答應過公子,一定保你無虞,安心。”喬致安不知道自己的話是不是像杜敬璋那樣有份量,但是他盡他的力量去做去說時,他相信護住一個姑娘不難。
只是有護住了這個姑娘,相對的就有一些事情無法完成,而這些事情卻是他一直以來追逐的。比如那兩份詔書,他永遠不希望第二份被公佈出來。
第一份詔書是嫡長皇子杜敬璋承位,第二份自然就不是的,本來喬致安已經被杜敬璋說服了,不再幫他做任何決定,但是知道了這份詔書後,喬致安不得不做一些選擇。
在這件事上,喬致安甚至要比姚海棠還要更難以選擇一些。理想與心,這可不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選擇題而已。
“我倒不擔心自己的安危,雖然感覺不太好,但是我總覺得自己不會有什麼太大事兒的。”太大的事沒有,一般大的事估計就躲不開了。姚海棠在心底嘆了口氣,她感覺豈止是不太好,簡直是非常不好,成天心亂跳像是要丟什麼重要的東西似的。
“對了,津洲那邊傳來消息,有人已經見到令師了,一切安好,令師還傳了話來讓你勿掛念。”喬致安把話題轉移了,這個話題太過沉重,而且對誰來說都是煎熬。
“總算有師父的消息了,知道師父沒事就好了,還有不要跟師父說這裡發生的事,反正會解決的,還是別讓師父擔心了。”姚海棠覺得依蔣先生的脾氣,肯定會半夜把她弄出宮去,那到時候纔要出亂子呢。
應了一聲,喬致安看着正低頭看着水面的姚海棠,眉眼間有些微陰影,襯着有些暗的天光,看起來情緒不太好。他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很快就有太監找來了,他遠遠見了就說道:“海棠姑娘,我還有事要辦先行一步,至於眼前的事姑娘只管放心,一切有我。”
也是這句話……姚海棠感激地看了眼喬致安,覺得做爲一個屬下、朋友,或者說兄弟,喬致安能做到現在這地步,真的很不錯了:“謝謝喬院長。”
謝謝這兩個字可能是姚海棠跟喬致安說得最多的話,一個覺得說謝謝理所應當,一個卻總覺受之有愧且心懷酸苦。
看着喬致安往皇帝起居的宮殿去了,她自個兒也轉身回太后宮裡去,就在她要起身的時候,卻忽然聽得有人在談論關於宮外衆人跪拜請願的事。
“似乎是截了糧草不讓發,這可是大罪,那些人怎麼敢這麼做,四公子還在軍中呢,這樣一來不是讓公子兩面受敵嗎?”是女聲,應該是宮裡的宮女。
“我聽侍衛大哥說了,法不責衆,而且截糧草的事兒,那些人可幹不出來,他們不敢的。誰都知道截送往邊關的糧草是死罪,但是有人就是手眼通着天,還放話出來一日不讓姚姑娘去修好四儀八方臺,就出多少糧草截多少糧草。”這個宮女應該年齡大一些,說起話來有板有眼兒的。
這時另一個宮女說道:“我還聽說各地送出的軍糧也被截的呢,真不知道是什麼人這麼長的手,有好幾個地方專供軍中糧草的。竟然不但都知道,還派人把糧截了,我看這件事不是針對公子的,就是針對姚姑娘的。”
忽然間響起了另一個聲音,卻是個小太監的聲音,有些尖銳地插進來說:“你們懂什麼,要是你們都看得出來是針對誰的,那不就誰都能猜得出來了,反正上頭的事兒你們少說,這麼大的棋局咱們是猜不準的。”
有人用比較同情地語氣說道:“萬一姚姑娘真的是靈器師,這一去可就回不來了,我聽人說姚姑娘和四公子情深義切,要是姚姑娘回不來了,公子會不會發瘋呢。”
“唉呀,你說這個幹什麼,一聽公子發瘋這話我渾身跟沁了寒氣似的。”還是那太監的聲音,這時倒沒那麼尖銳了。
衆人齊齊應聲,卻有人應完後說:“是啊是啊……咦,那你們說是誰這麼肥的膽兒,居然敢惹四公子,就不怕四公子發瘋啊”
這個誰都想知道,雖然姚海棠已經知道了,但還是想聽聽別人怎麼個揣測。
“誰知道呢,反正公子們的事情咱們可不能說什麼。”
這幾個人明顯還是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說的,所以噤了聲,又說着悄悄話兒走遠了。
而姚海棠卻靠着假山苦笑,截糧草……這些人真是狠啊或者應該說慧思公主真是狠啊,居然能幹出這樣的事來,慧思公主果然已經瘋了。軍中的糧草關係着幾十萬將士的生死存亡,如果糧草不繼軍心動搖,不但這場戰爭會輸,而且杜敬璋和那幾十萬將士還很有可能面臨前所未有的險境。
“畢竟是你的兄長,你做了那麼多事他都容忍着,你卻要置他於死地嗎?”姚海棠不懂,明明那回在遇梅崖慧思公主並沒有表現得太過針對杜敬璋,爲什麼這時卻又反覆了。
想了想,姚海棠又一聲苦笑:“其實這是在威脅我吧,知道我怕死,輕易不會答應,這是上趕着逼我自己去答應”
慧思公主果然是在掐她的軟肉,這件事絕對應該歸太平院管吧,難道剛纔喬致安去找皇帝就是爲這件事情?
他們打算怎麼處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