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雲冷冷地瞥她一眼,抿脣不語。
不會又想耍流氓吧?!何田田噌噌噌連退三步,直到後背抵着了書架,方纔停下來。
還好,這次蘇景雲並沒有動手動腳,很快拿出一卷公文,看了起來。
何田田貼着書架站了一會兒,確定他已經全神投入工作,方纔慢慢挪回書案前,把寫了她名字的宣紙摺好,放到了一邊。
這時,門外進來了一個人,隔着青玉屏風道:“殿下,觀言求見。”
蘇景雲微微頷首,何田田愣了一下,方纔反應過來,這是讓她傳話,忙揚聲道:“進來罷。”
一名穿着侍衛服色的年輕男子,從屏風後走了出來,何田田留神看了幾眼,心道,這一定是比福公公更得楚王信任的人,都可以不用侍女通傳,直接進來。
觀言看見書案旁的何田田,頓生警惕之色,下意識地把手移到了腰畔的劍鞘上去。
這是做什麼?!難道她看起來像是刺客?何田田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
“無妨,是本王讓她進來的。”蘇景雲微微擡手,坐直了身子。
觀言這才鬆開劍鞘,上前行禮,心中卻仍是詫異無比,無論在何處,楚王的書房,都是機要重地,閒雜人等一概不許入內,就是伺候茶水的侍女,都只能在門外待命,而今天,楚王竟帶了一名女子進來?
這姑娘是誰?也太有能耐了吧?
觀言滿心好奇,但楚王在前,他可不敢偷瞄,一行完禮,就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奉到了書案前。
這封信的封皮兒上,什麼都沒寫,只在右上角印有一塊紅色的標記,蘇景雲看了一眼,瞳孔微縮,叫何田田道:“拆信!”
何田田連忙去找拆信刀。
觀言驚呆了,這可是紅頭密信,他居然讓何田田來拆?!他待在楚王身邊數十年,向來謹守本分,但這會兒卻實在忍不住,叫了一聲:“殿下!”
蘇景雲看了看正運刀如飛拆信封的何田田,淡淡地道:“無妨,她已知曉本王不少秘密,不差這一個。”
啥?這信裡寫的是秘密?不要這樣啊!她什麼都不想知道!何田田看着手裡剛取出來的信紙,恨不得重新塞回去。
蘇景雲嫌她動作慢,不耐煩地伸手過來,從她手中抽走信紙,一目十行地看完,沉聲問道:“刺客果真是晉王派來的?”
“是。”觀言仍舊提防着何田田,瞟了她一眼,方纔作答,“消息屬實,刺傷殿下的,正是晉王手下的殺手頭目。”
蘇景雲冷笑一聲:“連頭目都派出來了?晉王這是心急了麼?”
觀言寬慰道:“頭目又如何,在殿下面前,一樣人頭落地。”
蘇景雲卻緩緩搖頭:“你以爲晉王是真想殺死本王麼?他還沒這麼大膽子,皇上也沒那麼糊塗,一旦追查出來,他必定前途難保。”
“那……”觀言糊塗了。
蘇景雲輕撫右臂,道:“他的真正目的,正是想讓本王負傷,只要本王有傷在身,上不了前線,他便能取而代之,正大光明地掛帥了。”
觀言一聽,急了:“晉王乃是皇后嫡子,倘若讓他奪下軍功,必將問鼎皇位,到時……”
“到時他貴爲天子,隨便纂個莫須有的罪名,就能置本王於死地了。”蘇景雲輕哂一聲,把觀言想講而沒敢講的話,說了出來。
觀言垂頭,默默感慨,天家沒有兄弟親情,在爭奪皇位的道路上,除了你死我活,還是你死我活。
蘇景雲問道:“本王負傷的事,晉王可曾知曉?”
觀言道:“晉王還不確定殿下是否負傷,派出不少探子到了夷陵,甚至和咱們行宮的人有過接觸,一心想打聽出真相。”
蘇景雲聽他說完,突然轉向何田田,道:“聽清楚沒有,晉王一心想知道,本王是否真的負傷,所以在本王痊癒之前,你一定要小心行事,莫要讓任何人生疑。”
嗯?啊?這事兒還跟她有關?何田田正處於放空狀態,聞言愣了一愣,方纔反應過來,蘇景雲這是在叮囑她,要全力配合他演戲。這是關乎她性命的事情,不敢開玩笑,她連忙點了點頭。
觀言迅速擡頭,瞟了何田田一眼,滿心驚訝。聽楚王這口氣,這姑娘早就知道他負傷的事了?可是,楚王不是昨天才入住行宮麼?
蘇景雲把密信遞還給觀言,觀言馬上取來銅盆,當場燒掉,並將灰燼倒入了香爐之中。
處理好密信,觀言便退出去了。
蘇景雲自書案下的格子裡,取出一份公文,翻開看起來,還不時提筆,圈圈點點。
何田田在旁邊站着,正百無聊賴,忽聞蘇景雲不悅的聲音傳來:“茶。”
啊?不是磨墨麼,還管斟茶啊?何田田朝四周看看,卻沒發現有茶壺,只好走到門口,讓待命的侍女倒了一盞茶來,給他端了進去。
蘇景雲接過茶來,啜了一口,擱至一旁。何田田怕他不小心碰倒,連忙端了起來,擺到了筆架旁邊。
蘇景雲繼續看公文,極其專心,但至緊要處,眉頭微皺,脣角緊抿,和當初在她小屋治傷時的模樣,毫無二致。
她是怎麼把一位王爺,看成一個叫花子的?只是,就算看出來了又如何,她還能拒絕給他治傷不成?何田田搖頭,暗自苦笑。
秋日豔陽,帶着絲絲暖意,自窗戶裡投射進來,把蘇景雲墨黑的頭髮,染成了淡淡的金色。他長長的睫毛低覆,眼神專注,挺直的鼻樑線條優美,卻又宛如刀刻。
果然,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即便一向對美男並沒什麼感覺的何田田,也不由自主地盯着看了半晌。
她一直以爲,王爺都是閒散的,除了尋花問柳,就是鬥雞走狗,但看蘇景雲這樣子,工作還挺繁重的,一直看到日頭升到正中,也沒有停下來歇歇的意思。
書案上一隻小小的西洋鍾,無聲地走到了十二點,門外傳來了極其輕微的敲門聲。何田田看看仍沉浸在公文中的蘇景雲,輕手輕腳地走去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