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起了絲絲細雨,農家小院的地面,沒有那麼平整,很多地方都聚起了小水窪,柔安和惠安非要玩水,奶孃和侍女們只好在後面給她們撐着傘。
蘇景雲身着一襲滾邊長袍,窄腰寬袖,既把他精壯的好身材展露無遺,又流露出一股自然而然的閒逸風采,彷彿他並非爲了奪嫡紛爭,暫避在農舍,而只是爲了打發閒暇時光,側坐在廊下看雨。
何田田從施霞飛房裡出來,駐足偷看了蘇景雲好一會兒,慢慢地走了過去:“你也太慣着柔安和惠安了,竟然允許她們踩水。”
“我的女兒,我想怎麼慣就怎麼慣。”蘇景雲背靠着廊柱,看着廊外的細雨和小女,閒逸中又透出一股唯我獨尊的傲然。
何田田看着他這副模樣,心情微微激盪,原來哪怕相伴再久,她在面對他時,依舊擡頭仰望,心存崇拜。不過何田田對崇拜的表達方式,往往是這樣的,她彎下腰,把腦袋直伸到蘇景雲面前,晃啊晃啊晃:“那你慣我嗎?”
蘇景雲忍住朝她腦門上彈一指頭的衝動,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我爲何要寵你?”
“我……”何田田聽他這樣說,突然想起施霞飛的不正常反應來,壓低了聲音,“哎,你不是告訴施霞飛,我是你的太子妃了?”
“沒有。”蘇景雲很快回答了她,“我只是告訴她,我很欣賞你,請她幫忙打聽你的喜好。”
儘管玩了很多天的“遊戲”,何田田還是愣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韋公子想追何醫生?”
“追?”蘇景雲琢磨了一下這個詞的意思,搖了搖頭,“是太子殿下看上了何醫生,何醫生應該感到十分榮幸,主動投懷送抱。”
投懷送抱你個大人頭!何田田本來還想擠到他旁邊坐一坐的,聞言馬上大退三步:“那你慢慢看去吧,看我會不會投懷送抱!”
仔細想想,無論是蘇景雲失憶前,還是失憶後,她都沒有正兒八經地被追過!真是太讓人憋屈了!他居然還想讓她投懷送抱!想得美!何田田越想越鬱悶,狠狠地瞪了蘇景雲一眼,扭頭就走。
蘇景雲見她走,連頭都沒轉,更別提挽留了。
他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這麼篤定,好像這輩子吃定了她似的!何田田想着想着,愈發氣悶,衝兩個正在踩水的女兒喊:“跟娘回房去,娘給你們講故事!”
柔安和惠安卻不肯,一個道:“韋叔叔讓我們玩水!”另一個回答她:“韋叔叔說再不玩就沒了!”
一口一個韋叔叔!兩個臭丫頭!何田田沒法跟女兒吵架,只能氣呼呼地回房,擺弄兩個兒子去了。
施霞飛平素習武,身體底子很好,傷口恢復得很快,她在這小四合院裡養了三四天,便可以下牀了。
施復生顧及京城局勢混亂,跟蘇景雲商量,想要多留幾天,正好皇上的遊船逆風,亦得遲幾天抵京,蘇景雲便同意了。
柔安和惠安在農家小院待膩了,吵着要去逛街,蘇景雲爽快答應,一手牽着一個,去徽州城了。
施霞飛按着胸口,倚靠在窗臺邊,看着窗外雨後初霽的天空,眼中倒映的卻不是碧空白雲,而是一派濃到化不開的憂愁。
施復生從外面進來,從侍女手中接過一盞紅棗茶,遞到她手中:“九妹,傷口疼就去牀上躺着,別累着了。”
施霞飛接過紅棗茶,緊緊地攥在手裡,彷彿這樣子,就能夠讓自己溫暖一些:“哥哥,他去徽州城了?”
“是。”施復生暗暗地嘆了口氣。
“四下多有刺客,他卻去了城裡?”施霞飛眼中透出一絲煩意,“是因爲何醫生的兩個女兒要去麼?他還真是愛屋及烏。”
“霞飛!”施復生叫了她一聲,用的是責備的語氣,“你喜歡蘇景雲歸喜歡蘇景雲,遷怒何醫生作什麼。”
施霞飛轉過頭來,看着施復生:“哥哥,你沒發現,我用的詞是‘愛屋及烏’麼?前幾天,景雲向我打聽何醫生的喜好,你說,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他向你打聽何醫生的喜好?”施復生怔住了,“他,他屬意何醫生?”
施霞飛放下紅棗茶,探身抓住了施復生的手腕:“哥哥,景雲爲了何醫生,都開始討好她的女兒了,你得抓緊時間哪!”
“我抓緊什麼時間?九妹,你少混說。”施復生微微皺眉,拉開了施霞飛的手。
施霞飛轉頭望向窗外:“哥哥,你是男人,你是燕國太子,我不想跟你討論什麼情情愛愛,我只知道,你是爲了宏圖大業,才跑到大吳來,學習他們的醫術。現如今有個醫術如此高明,連死人都能救活的女人擺在你面前,你還在猶豫什麼?只要她肯跟着你回大燕去,就連景雲的十萬大軍,都可以免了。”
施復生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九妹,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只是,這裡是蘇景雲的地盤,你又說他對何醫生有意,只怕我的希望很渺茫。”
“那倒不一定。”施霞飛轉過身來,表情很篤定,“景雲已有太子妃,而且太子妃善妒,即便他看上了何醫生,也不一定有結果。景雲是太子,你也是太子,我們大燕,未必就不如大吳,難道大燕的太子妃之位,敵不過大吳太子的一個側室?”
“你說得在理。”施復生緩緩點頭,面頰卻漸漸地紅了起來,“只是,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不知該如何着手……”
施霞飛笑了起來:“誰讓哥哥平時不近女色的,現在要學以致用的時候,就慌了罷?其實現成的機會就擱在眼前,哥哥你動動腦筋,便能想到。”
她一面說着,一面朝她胸前的傷口指了指。
施復生想了想,問道:“我去向她討教醫術?”
施霞飛連連搖頭:“醫術是得討教,但也不能多,不然顯得你太無能;你不是承襲了你師傅的絕活麼,改天有機會,給她露一手。我剛纔的意思是,何醫生給我治傷辛苦,現如今我大好了,你身爲我的兄長,是不是該請她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