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文王府不到五百米的一條巷子裡,天然居茶樓。
二樓包廂。
從包廂敞闊的窗子可以看到內城中最秀麗的怡心街的風景,可此時的樑敞半點看風景的心情都沒有,他單手托腮,看着坐在對面的蘇嫺想要忍耐卻悲傷到不能自已的臉,眉毛撇着,一副在旁觀她表演的表情。
“本來這些事奴家不該同官人說的,都怪奴家的弟弟不爭氣,這麼大個人了,念個學堂也能被人欺負,可奴家這心裡怎麼想怎麼覺得難過,奴家的弟弟雖然靦腆了些懦弱了些,但他從來沒傷害過別人,楊七公子只因爲看不慣就這樣欺負他,還把他傷成那樣,奴家的弟弟雖然出身市井,比不上樑都裡的少爺們高貴,可我那弟弟也是我爹孃生的,從小嬌生慣養,我爹孃從沒給他受過一點委屈,我們三個做姐姐的哪一個不是照顧着愛護着,就算奴家再生氣他淘氣也沒捨得動他一片手指甲,可是楊七公子卻把他打成那個樣子,如果是奴家的弟弟做錯事,奴傢什麼都不會說,一定會好好教訓那孩子一頓,可奴家的弟弟只不過是性子軟了些,他又沒做錯事,受到那樣的傷害,奴家這心裡真不是滋味。”蘇嫺垂着頭,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淚,一臉哀傷的表情,竟平添了幾分楚楚動人。
樑敞懶洋洋地看着她梨花帶雨,甚至打了個哈欠。沒法子,他已經好幾天睡眠不足了,因爲朝中事太煩亂。
直到蘇嫺哭訴完了。他才從鼻子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涼涼地看着她,漫聲問:
“要我幫你弟弟出頭?”
蘇嫺擡起頭來,淚眼汪汪地看着他,一本正經地說:
“奴家只是心裡難過,想對官人哭訴一番,絕對沒有要勞煩官人的意思。”
樑敞單手托腮看着她。彷彿看穿了她似的,懶洋洋道:
“你若是說實話。本王還能考慮考慮。”
蘇嫺終於收了紅通通的眼眶,看着他,一雙丹鳳三角眼裡突然迸射出一抹鋒利,冷聲道:
“雖然是我那個弟弟太沒用。但平白無故就被人這麼欺負,欺負他的人又是損人不利己的,像這種完全憑靠喜好欺負我們家的人,我咽不下這口氣!”
“對方是傅國公府的七少爺,自幼嬌生慣養倍受寵愛,你又能奈他何?”樑敞涼涼地問。
“奴家自然無能爲力,可像這樣的事對官人來說應該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吧。”
“本王憑什麼要爲你的弟弟出頭?”她理所當然的語氣讓樑敞生起一腔無明火,這個女人太得寸進尺!
蘇嫺聽了他的話,用一種置身事外的眼神涼涼地看了他一會兒。緊接着偏過頭去,自哀地嘆了一口氣,低低地說:
“我爲什麼會看上你這種囉裡吧嗦的男人。連爲自己心愛的女人出頭這種事都要推三阻四,喋喋不休!”她的語氣裡充滿了鄙視。
“你說什麼?!”一腔火噌地竄上來,直竄至天靈蓋,樑敞臉色鐵青,怒不可遏。
蘇嫺眸色淡淡地望向他,一臉平靜地繼續對他說:
“我看我還是換個男人吧。上次見到的另外幾位殿下,有哪一位沒成親來着?”她慢悠悠地詢問。
“你這個女人!你想死嗎?”樑敞臉黑如炭。咬牙切齒,怒視着她,惡聲道,“像你這種嫁過人又放蕩輕浮的女人,你以爲皇家是什麼地方,你這樣的人連做侍妾都不配!”
“侍妾?”蘇嫺被他這樣說也不惱,她輕輕一笑,笑得諷刺,“那算什麼?”她輕蔑地說,緊接着嫣然一笑,笑得嫵媚,笑得誘惑,“只要沾過了奴家,殿下就會發現其他女子都是索然無味的,半點趣味都沒有呢。”粉嫩的舌尖溼潤地****過上脣,她媚眼如絲地望着他,冶然一笑,“殿下要不要嚐嚐看?”
樑敞的耳根子刷地漲紅,一顆心又開始亂跳,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似加速流轉竟熱了起來,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霍地站起身,不再看她,咬着後槽牙,生硬地道:
“本王很忙,要回了!”特地跑出來的他簡直就是個傻子!
他轉身,繞過屏風,走到包廂門前,剛要打開門出去,一隻雪白如玉的手突然從後面掠過他的耳廓,按在他面前的門板上。
樑敞嚇了一跳,顯然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大膽,怔了一下。
也就是怔愣的工夫,另外一隻手已經從後面蛇一樣纏住他的腰身,溫熱柔婉的嗓音在耳畔吐氣如蘭地響起:
“別走啊,奴家可是相當想念官人呢,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好不容易看到官人,奴家這心跳得好快,就讓奴家的心再多跳一會兒吧。”
也不知是她的氣息太過火熱,還是他的神經太過敏感了,樑敞只覺得全身都變得滾燙起來,腳猶如在地面生根了似的,半點挪動不了,他半垂着頭,猛地出手按在她在他腰腹部作亂的小手上,咬牙切齒地怒道:
“你這個女人,你在亂摸哪裡?”
“奴家沒有在亂摸啊,奴家是在檢查。”她認真地說。
“檢查什麼?”樑敞一愣,因爲她認真的語氣,他也認真起來了。
“檢查官人你是不是個男人啊。”她用理所當然的語氣一本正經地說。
轟!
彷彿火山爆發的聲音!
“蘇嫺!”樑敞的臉黑紅交織,怒如雷霆,高聲吼叫。
此刻他恨不得親手掐死她。
然而當他回過頭時,愕然發現自己腰上繫着的汗巾子居然正被她拿在手裡。
蘇嫺雙手捧着那根玄色繡着金色蟒紋的汗巾子。藉着窗外的日光仔細看着上面的花紋,揚眉,悠悠說:
“這繡工。好像是女人繡的。”
“廢話!你見過哪個男人會繡花!”樑敞黑着臉,一字一頓地說。
“噯?”蘇嫺又將那條汗巾子看了看,不緊不慢地問他,“是相好的繡的?”
“你當本王是你,本王哪裡有相好的!”樑敞黑着臉怒聲吼道。
“奴家的相好只有官人一人喲。”蘇嫺認真地澄清。
“誰是你的相好!”樑敞怒聲否認,否認完連他都覺得自己像個白癡,因爲自己太白癡了他感覺很生氣。陰着一張臉沒有好聲氣地衝着她說,“汗巾子還我!”
蘇嫺黛眉微揚。彷彿很高興似的,笑道:“既然不是相好送的定情信物,那就和奴家交換吧。”
“哈?”樑敞目瞪口呆。
蘇嫺已經將雙手伸進衣服裡,旁若無人。要去解自己貼身的汗巾子。
樑敞瞠目結舌,一顆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眼看着她就要在自己面前寬衣解帶,他汗流浹背,大吼一聲:
“住手!不許脫!”
蘇嫺雙手放在裙腰上,用一種十分不理解的眼神看着他,詢問:
“官人不想看奴家脫衣裳嗎?”
“不想!”樑敞咬牙切齒,七竅生煙。
蘇嫺的臉撂了下來,陰沉着表情看了他一會兒。冷聲說:
“官人你是不是看不上奴家的身子?如果你心心念唸的是那些未經人事的小丫頭,你這個男人做的也不過如此,果子只有熟透了纔會香甜。”她說着。面向窗戶,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要不要打個賭,我在這裡脫光了坐到欄杆上去,不到半刻鐘。傾慕我的人就會踏破天然居的門檻。”
“你給我住口。”樑敞垂着頭,他現在很累很累。因爲生了太多的氣,這會子已經氣不起來了,他毫不懷疑她說到做到,而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譴責她輕浮放蕩不知羞恥了,只能氣力不足地說了這麼一句。
蘇嫺卻又突然高興起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到屏風後面,一陣窸窸窣窣過後,她拿了一條大紅色繡着鴛鴦戲水的汗巾子走出來。
樑敞實在不想收,大紅色鴛鴦戲水不是他的品味,可是他怕不收她又弄出更多幺蛾子,於是帶着一臉不甘不願,自動自覺地伸出手去。
蘇嫺卻沒有遞給他,而是走到他面前,突然跪下來,跪在他面前。
樑敞嚇了一跳,惶然倒退半步,愕然質問:“你要做什麼?”
“奴家幫官人繫上。”她含笑說着,雙手圈住他的腰身,幫他系汗巾子。
樑敞本來想躲,可是她動作太快,他躲不開,而這個時候刻意去躲閃又好像他害怕似的,因爲不想認輸,所以他沒有躲避,心想只是繫個汗巾子,每天穿衣服也都是有丫鬟服侍的,這根本不算什麼,於是便沒有挪動腳步。
可是這樣的姿勢在持續了片刻之後,他卻覺得越來越不對勁,他從上俯視下去只能看到她如雲的發,上面還簪了兩隻微微顫動的蝴蝶步搖,她的個頭不算高,跪在他面前,俏麗的芙蓉面正對着他的下腹部,其實這不算什麼,往日裡丫鬟幫他繫腰帶時也都是跪着的,可是今天他卻覺得十分不對勁,後脖頸已經滲出幾點細汗,她低着頭專心地系汗巾子,從他這個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白皙如天鵝的脖子,膚質細膩,嫩白如雪,讓人有一種想上去摸一把的衝動。
她的臉正對着他的腰間,因爲要系汗巾子,所以外袍的衣襬已經被她撩開,明明隔着許多布料,他卻能感覺到她芬芳的氣息直撲過來。
喉頭滑動了一下,心跳得飛快,血液又一次沸騰起來,樑敞臉漲紅,下意識從她身上轉移開視線。
就在這時,蘇嫺的手突然不動了,她直愣愣地望着他身上的某一處。
樑敞這時候還沒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來低頭去望自己時,猛然回過神來,轟地一聲,一張臉漲得酡紅,既羞恥又狼狽。他惱羞成怒,粗暴地從她手裡奪過自己的袍擺,轉過身去。手忙腳亂地用袍子蓋住自己,臉黑如鍋底。
蘇嫺在呆了兩秒之後,突然坐倒在地上,爆發出響亮的大笑,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肚子好痛,她一邊抱着肚子大笑一邊發現新大陸似的大聲說:
“殿下。你是被看着就會有感覺的嗎?”
“住口!”樑敞黑紅着一張臉,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表情狼狽地大步離去,
身後的蘇嫺仍舊在笑。
樑敞咬着牙,帶着一顆想要掐死她的心,拉開門剛要走。不想門才一拉開,一張微訝的粉臉映進眼簾,那少女正要敲門,顯然因爲他突然打開房門嚇了一跳。
女子不過十七八歲,天然的好相貌,瘦窄的臉蛋,雪白的肌膚,精心修飾的細長蛾眉,水滴形的小小俏鼻。嫣紅潤澤的嘴脣,穠纖合度的身材,溫婉優雅的氣度。是最時興的美人標準。女子穿戴富貴,落落大方,身後還跟了兩個品貌不俗的丫鬟,一看就是樑都裡的大家閨秀。
“白四姑娘。”樑敞愣了一下。
“文王殿下萬福。”白四姑娘聲音很柔,像剛出生的黃鸝鳥,悅人卻青澀。
“你怎麼會在這兒?”樑敞問。
“水琴從外祖家歸來。路過天然居口渴,便上來喝杯茶。聽掌櫃的說殿下也在,水琴就過來打招呼了。”白水琴是一個很有氣派的女孩子,雖然面對的人是九皇子,她依舊從容不迫,寵辱不驚。
因爲樑敞剛纔一生氣把房門大敞開,即使他站在門口堵着,蘇嫺仍舊能從空隙間看到站在門口的姑娘,她單手托腮坐在桌前,用一種冷眼旁觀的態度打量着白水琴。
就在這時,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樑敞扭過頭去,映入眼簾的素裙女子讓他突然有一種頭皮發麻腹背受敵的感覺。
來人是掛着文王府如夫人頭銜的丁芸。
丁芸在看見白水琴時愣了一下,旋即半垂下頭,斂了神色,恭恭敬敬地請了安,又向白水琴問了好。
白水琴雍容大方地回了一句禮。
“你來做什麼?”樑敞皺了皺眉,問丁芸。
他的語氣不太好,丁芸心中一驚,慌忙說:“回殿下,娘娘派了崔公公來請殿下進宮去。”
樑敞一愣,皺了皺眉,淡淡說:“知道了。”
這會子總算恢復了一個王爺應該有的樣子。
蘇嫺看得無趣,站起身,並不在意門外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從容地經過樑敞身旁,盈盈福了一禮,也不說話,旁若無人地離開了。
樑敞:“……”
蘇嫺一個人從天然居出來,馬車伕將馬車趕過來,笑問:
“嫺姑娘,你的事辦完了?”
“辦完了。”蘇嫺盈盈一笑,回答說。
“那還逛城裡嗎?”這馬車伕是雪乙莊派給蘇嫺的,因爲蘇嫺總出門,馬車伕對蘇嫺的喜好已經摸清了。
“不逛了,今天直接回去吧。”蘇嫺說,踏上腳踏,登上馬車,鑽進車廂。
剛在車廂內坐穩,只覺得馬車前端往下沉了一下,緊接着車簾子被掀開,一個高大的身影鑽進來,穩穩當當地坐在她身旁。
蘇嫺看了他一眼,沒做聲。
樑敞在車廂內坐穩之後,吩咐車廂外面的馬車伕:“走!”
馬車伕認得這是文王殿下,也不敢怠慢,揚起鞭子,催促馬匹趕路。
蘇嫺皺了皺眉,看了樑敞一眼,沉聲道:“我要回雪乙莊去,與殿下不順路。”
樑敞沒看她,輕描淡寫地說:“本王要去一趟桐城鎮,先送你迴雪乙莊。”
“這馬車是雪乙莊的。”
“囉嗦。”樑敞沒好氣地說了句。
蘇嫺便不再說話。
沉默了良久之後,樑敞突然開口,對她說:
“本王大概要成親了。”
“……和剛纔那位姑娘?”蘇嫺漫不經心地問。
“嗯,她是二哥母妃的外甥女,父親是寧榮侯,長兄是兵部侍郎。”
“……哦。”平淡的反應。
樑敞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反應,他猜測過許多反應。裝傻充愣,顧左右言其他,甚至是直接將他撲倒。卻唯獨沒有想到居然只是一個輕描淡寫的“哦”。他突然就有點惱火,雖然不知道這惱火來自何處,可是他就是覺得惱火,他突然就陰沉了一張臉,冷聲道:
“你弟弟的事我會處理,所以,今後不要再讓人送字條進府了。我很忙,沒那麼多空閒陪你瞎胡鬧。”
蘇嫺半晌沒說話。雙手抱胸望着紗窗外,過了一會兒,輕描淡寫地問:
“日子,定了嗎?”
她想問的只有這個嗎?
樑敞氣得想吐血。於是臉色越發陰沉,他硬邦邦地回答:“沒有。迎娶王妃的日子要交給禮部擬定。”
“是麼。”她淡淡地說,還是沒有回頭。
居然面不改色,所以說,這個女人一直以來都是在耍他嗎?
樑敞黑着臉,咬牙切齒。
“殿下。”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喚了一聲。
“做什麼?”樑敞沒好氣地問。
“在成親之前要不要和我睡一次?”她看着他,淡聲問。
“……你說什麼?!”樑敞的神經又一次炸開了,和她交談他會夭壽無數次。
“成親後就沒機會了。我是不會碰有家室的男人的。”蘇嫺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說。
這種彷彿“老子絕不碰花樓窯姐”的高高在上感究竟是怎麼回事,真讓人生氣!
“哼。這算什麼,給自己擡高身價,這會子纔想起來裝正經,你是想告訴本王你不是隨便的女人麼,這種話也太沒有說服力了。”樑敞冷笑着嘲諷。
“並不是。”蘇嫺淡淡否認,淡淡地說。“我只是對戲耍有家室的男人感覺到厭煩,男人一旦成親。腦筋就會變得愚蠢,我不喜歡愚蠢還不自知的男人。”
戲、戲耍?
她果然是在戲耍!
樑敞臉色更黑,冷冰冰地瞪着她,咬牙切齒地質問:“你究竟戲耍過多少男人?”
蘇嫺望着車窗外,安之若素,沒有回答。
樑敞越發火大,怒聲追問:“你自己都數不過來了嗎?”
蘇嫺回過頭,望了他一眼,車廂內低矮,於是她彎下身子,順着柔軟的座椅爬了過來,爬到他面前,依舊保持着匍匐的樣子,這姿態在狹小的空間內顯得異常妖冶,脊背的曲線優美,脖頸的線條修長,四肢的輪廓纖細,越發顯得前面峰巒起伏,後面渾圓挺翹。
樑敞的心跳又開始加快,眼前的這個分明是一頭在時刻覬覦着他的母豹子,還是一頭最最名貴最最兇野的金錢豹。
喉結不由自主地滑動了一下,他的氣勢有些弱,躲避開她“兇猛”的眼神,他故作冰冷地問:
“做、做什麼?”
“奴家是官人的第幾個女人?”她匍匐在他面前,沒有在笑,語氣裡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妖冶柔媚。
她身上的香氣存在感極強地撲過來,讓樑敞的腦袋發白,竟然沒聽明白她剛纔問的是什麼。
“該不會是第一個吧?”她的語氣裡透着愉悅,望着他微微茫然的表情,似笑非笑地問。
“什、什麼?”她身上的味道是一種十分特別的香甜,甜得柔媚,甜得感性,甜得妖冶,甜得誘人,他還是沒聽明白她在說什麼,因爲她太近了。
下一秒,一雙柔軟的脣突如其來地覆了上來,落在他的雙脣上,那股誘人心跳的香甜味道隨之變得濃郁起來。
她是突然撲過來的,在撲過來的一瞬,樑敞的嘴脣被撞得有些刺痛,他瞠目結舌,瞪圓了眼睛。
太兇猛了!
他在心裡想。
好在已經不是第一次,所以他的驚愕並沒有持續太久。
那股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濃郁香甜在誘惑他。
脣上微微發麻,這細微的麻痹感竟一直蔓延到手指尖。
他的手緩緩擡起,落在她墨黑的發上。
心如漂浮在雲端……
雪乙莊和桐城鎮的方向是由一條官路引出來的兩條岔路。
盧宏騎着馬小心翼翼地跟在主子身後,兩人此時正策馬在前往桐城鎮的官路上。
只是自家主子明顯興致不高,連帶着他的馬都跟着有些沒精打采。
盧宏以爲是他最近太累了,想了想,趕上去正想寬解幾句,卻在趕上去的一剎見他們素日裡最是威武正派的文王殿下沒精打采地垂着腦袋突然長長地嘆了口氣,自我厭棄地低喃了句:
“我真是一個沒用的男人!”也不知道他說的是順應本能屈服這件事還是屈服了本能卻半路喊停這件事。
“……”盧宏的下巴驚掉了。
通往雪乙莊的官道上,車廂內,蘇嫺整理好凌亂的衣衫,懶洋洋地靠在軟墊上,仰望着精雕細畫的頂棚,過了一會兒,懊悔地長嘆了口氣,萬般無力地喃了句:
“老孃怎麼會看上那種沒用的男人!”
頓了頓,她轉動脖子,直直地望向紗窗外野草枯黃的田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要成親了啊!”
停了一會兒,她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
“與我無關,像我這種女人怎麼可能會和王爺發展成正當關係,可笑!”她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