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嶽樑國被稱爲“狼桃”的番茄開始大面積種植的時間要比玉米早的多,儘管如此,把番茄當做吃食來種植的人卻很少,因爲那能夠把牙酸倒的味道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所以當看到蘇妙把番茄洗淨去皮加熱的時候,底下的人一臉不可置信,接着便是滿臉不能夠接受的表情。81Δ 中文Ω網
雖然知道狼桃是能吃的東西,可是敢把這種不受歡迎甚至是遭人討厭的食材用到廚王賽上來的,蘇妙大概是第一個,一點沒有想要避開敏感食材的意識,看她這麼做,感覺她壓根就是不想討好品嚐者的口味。
蘇妙選擇了小一點的鍋子,坐鍋點火,倒入冰涼的泉水燒沸,將搗爛去皮的熟玉米放進鍋裡煮至粘稠,接着放入切好的番茄燒沸,改小火,將奶油一點一點地注入鍋裡,之後用木鏟翻攪,下少許海鹽,一直攪拌到鍋中的玉米濃稠成醬,才撤火。
樑都因爲外來貿易達,奶製品比別的地方多,這時候製作奶油的方法還比較原始,都是在晚上擠出新鮮的牛奶,放在盆中,靜置一夜之後,盆裡的牛奶表面就會出現一層厚厚的“乳花”,這就是原生態的奶油。雖然和蘇妙記憶中常用的奶油完全不一樣,但毫無疑問,用這種做法做出來的奶油味道相當淳厚,淳厚得能夠把牛奶的香濃放大數倍。
在食物里加入奶油是非常冒險的做法,因爲縱使樑都奶製品豐富,嶽樑國人對和牛奶有關的東西卻並不是很喜歡,當然也有人會很喜歡,女性的比例稍微多一些,但那也只是爲了美顏,大多數人對牛奶的奶腥味還是不太能接受。就連回味都不止一次說過,這玩意兒總讓他想起杞枝國那幫膀大腰圓的漢子,蘇妙猜測他的意思其實是牛奶會讓他聯想到草原、牛羊和野蠻人。所以說,讓嶽樑國人喝牛羊奶他們寧可去幹了一盆鮮豆漿,有那不懂行的甚至都不知道蘇妙往鍋裡倒的那白花花半粘稠的液體是什麼。就算是知道的,也目露嫌棄,有的乾脆把腦袋轉到一邊去,不再看蘇妙的操作過程,免得影響胃口。
“什麼東西都往鍋裡倒,真的是打假賽,確定無疑了!”
一衆人附和地點點頭,皆用鄙視的眼神看着蘇妙。
蘇妙渾然未覺,另外取了一口乾淨的鍋子,用小火加熱,之後將凝固了的奶油放進鍋裡,用鍋底的餘溫把奶油融化,接着放進篩過的麪粉,拌炒均勻。
一股很濃的香味突然散出來,開始時很慢,漸漸的,那香味被人一點一點地感受到,在感受到的時候,嗅覺突然現了這股香味的濃郁,於是那彷彿能滲透人心的甘甜醇香一下子變得熱烈起來。
這時候,蘇妙將一鍋早已準備好的滾燙高湯澆了進去,溫度的衝擊,出一聲脆而烈的聲響,蘇妙拿起兩根長長的筷子,迅攪拌均勻。
這時候工藝上的複雜感就顯露了出來,有點像在打蛋的動作,可是這樣的動作用在一鍋湯的攪拌中多少顯得有點詭異,然而那快而果斷的動作還是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以長筷翻攪,無論是度還是力度都是均勻的,打着圈兒的旋轉攪拌,看着時覺得她做的很簡單,然而仔細思索,這樣的節奏絕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掌握的,連阮雙和夏瑾萱都忍不住望過來,能做成她這樣,必是經過長久而刻苦的練習,雖然蘇妙的那一套做法她們完全不能理解,可是關於功力的差異似乎在這一刻顯露了出來。
夏瑾萱皺起眉,她並不願意承認這樣的差距,她覺得蘇妙大概是在故弄玄虛,她低下頭,自顧自地包着自己手裡的餛飩,動作麻利,毫不拖泥帶水。
蘇妙將鍋中的奶油湯用中火煮過,待變成了最適宜的濃稠度時,她取了稀疏的棉布,鋪在盆子上,將奶油湯倒進去,用紗網一遍一遍地過濾掉沉澱的顆粒,使奶油湯的口感變得更加順滑。
接着,她將製作好的玉米醬倒進過濾後的奶油湯裡,用鹽和胡椒粉調勻之後,起鍋前注入純鮮的牛奶。濃郁的奶香,清甜的玉米香,這時候的玉米似乎已經不再是老玉米了,混合了香濃純白的鮮奶油之後,彷彿變成了另外一種淳厚而美妙的東西,是滾熱的牛奶將玉米本來的甘甜激出來了呢,還是淳厚的高湯將玉米自帶的清香誘導出來了呢?
這說不好……
但是,毋庸置疑,這是一種全新的口感,一種誰也沒有品嚐過的,新奇陌生,看着讓人討厭,但是品過一口之後又會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可以,意外的香甜,甜而不膩,新鮮的淳厚,厚而不稠,清澈通透,沁人心脾,就是這樣的口感,就是這樣的味道,讓人覺得好似瓷碗中乳黃色的濃湯正在反射着玉米表面黃澄澄喜人的清光。
玉米奶油濃湯和嶽樑國傳統的羹湯完全不一樣,先它非常細膩,細膩到即使是味蕾再敏感的人也品嚐不出食材和輔料原來的形狀。奶油爽滑,高湯清澈,玉米醬綿厚,無論是哪一種,它代表的僅僅是一種香氣,一種味道,這道湯只有一種口感,一種由主料和輔料共同鋪墊出來的口感,那就是入口即化,濃厚綿滑,齒頰生香的甘醇。
雖然有些甜,但卻不膩人,玉米的香味很清晰的被襯托出來,可以在輕嗅的時候讓人們恍然大悟“原來玉蜀黍是這個味道的”。入口後,在舌尖與上牙牀不經意觸碰之時,那細膩綿潤便已經融化得無影無蹤,唯留下清爽微酸的甜香滋味瀰漫在口腔,衝入心房,此時的心似被注入了一縷陽光,在冰涼的秋末冬初,這一縷陽光突然讓人的身體變得溫暖起來,於是整個人變得豁然開朗。
味覺似乎變得有點奇怪,玉米、奶油、番茄,完全不受喜歡的東西卻創造出來一種讓人莫名傾心的味道,骨子裡是排斥的,可是身心的確變得很舒坦。
以至於在品嚐接下來夏瑾萱的玉米鮮肉餛飩和阮雙的紅燒排骨燉玉米時,味覺好像失靈了,本來不錯的菜餚居然被自己的味覺吃出了一點微妙的違和感。
夏瑾萱的玉米鮮肉餛飩用了上好的豬前腿肉,剁成餡之後將玉米粒包裹在肉餡中間,包進水晶面皮裡,變成半透明的餛飩,再用調入玉米的清高湯煮熟,只在上面撒了一點白嫩的蔥花。口味非常清淡,是這個時節裡在身體最需要被滋潤的時候送給人們的清淡美味。柔滑多汁的餡料,淡而回甘的湯底,薄而韌性的麪皮,濃厚中透着一絲玉米天然的甘甜。本來應該是很美味的,可惜的是今天用的主食材,如果再嫩一點一定會很好吃,然而今天的這道玉米餛飩,即使玉米粒被包進肉餡包進餛飩裡,乾硬的玉米皮還是被吃了出來,粗糙的口感讓人多少覺得有些失望,尤其是有肉餡的鮮滑在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反而將玉米的缺陷放大,這是唯一的敗筆。
因爲主食材上的限制,阮雙在選擇烹飪方法時比夏瑾萱巧妙一些,這次她沒用玉米粒,而是直接將玉米切成圓段和排骨一起燉煮。排骨事先焯過,熬糖色將排骨做成紅燒,接着再倒入洗淨切好的玉米,添香料燉煮。對比第一次對玉米的加工使用了兩道工序,這一次因爲只是用水煮,所以玉米的口感比上一次好的多。尤其是排骨的香味和口感與玉米中和了,吃起來玉米的口感和味道不會顯得太特立獨行。而且玉米粒和玉米段相比,玉米粒因爲細小,更容易讓人挑出毛病,反倒是大一些的玉米段在食用的過程中不會讓人留意的那麼仔細,也就不會挑出太多的毛病。
不過這樣的做法多少有投機取巧的嫌疑,再加上玉米燉排骨實在沒什麼特色,感覺太普通了,這是唯一的缺點,沒什麼存在感。
評分是現場進行的,現場寫出不記名評分之後投進夥計手裡的木頭箱子裡,然後現場統計蘇妙三人的總得分數。
夏瑾萱以五十票一分、十票三分、三票二分總分八十六分再次領先阮雙的四十票一分、二十二票二分合計八十五分。
從第一輪十五分的分差到第二輪只有一分的分差,這是很值得驚訝的進步,連阮雙自己都沒有想到。
夏瑾萱的臉色更加不好看,本來只以爲是一場普通的表演賽,沒想到卻因爲食材問題變得這樣棘手,本來心懷着滿滿的自信熱情高漲地來了,現實的結果卻出乎她的預料。可是她還是不甘心,這一次不僅僅是針對蘇妙,還有居然這麼快就把分差提上來的阮雙,在她眼裡阮雙是一個很沒存在感的對手,這樣的對手竟然悄無聲息地追上來了,她很是惱火。
阮雙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一次至少沒那麼丟人了,然而對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她還是有許多不滿意,她顰眉盯着桌子上的玉米,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難題,究竟該怎麼辦呢?
她努力的去思考,想要想出一個好辦法。
蘇妙的箱子是最後收上來的,因爲對她的玉米濃湯存在猶豫的人似乎很多,以至於收評分的過程非常緩慢。
最後一個收上來,所以只能最後一個計算總分。
夥計現場拆了箱子在板子上進行統計,統計出來的結果不僅讓臺上的人吃驚,連臺下那些評分的都驚詫萬分,面面相覷,詫異的說不出話來。
姜大人愕然地盯着計分板,愣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開口宣佈道:
“蘇妙蘇姑娘,第二輪賽,玉米濃湯,六、六十三票二分,總得分一、一百二十六分。”
全場譁然。
夏瑾萱和阮雙兩輪賽合計分別是一百三十六分和一百二十分,蘇妙第二輪只一場賽總分便是一百二十六分,過阮雙直逼夏瑾萱,這樣來看第三輪反轉並非不可能!
夏瑾萱的臉刷地白了。
阮雙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蘇妙靦腆的笑。
“怎麼回事?她不是打假賽嗎?”觀賽席上有人差點喊叫出來。
“莫非這就是真一陣假一陣看起來更像真的?”有人想了想,說。
此話一出,安撫了不少人的情緒,大家深以爲然,阮雙就是個陪襯,只要蘇妙輸夏瑾萱贏,他們賭出去的銀子就能夠加倍贏回來。
回甘趴在窗臺上,看着蘇妙靦腆着得意的模樣,揚眉,慢吞吞地說:
“我就說過這丫頭不可能聽話,老爹偏不信,說這丫頭如果對你是真心的,一定會爲了你去打假賽,要我說你爲了她去打假賽倒是有可能,她爲了你,想都別想,哼!”
“我不會去。”回味瞥了他一眼,說。
“不會去什麼?”回甘問。
“別什麼都拉扯上我,你們只是單純的想給她個下馬威,順便讓她幫你們弄筆銀子,她可不是那麼好使喚的,我認識她這麼多年,只有她使喚別人還從沒見誰使喚過她。”
回甘嘖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別過頭去,決定還是什麼都別說的好,以免說多了心肝脾肺腎全疼,這小子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第三輪開始之前有一箇中場時間,會有舞姬上臺跳舞,這是爲了讓觀賽者和參賽者稍微休息一下,重新調整狀態。
蘇妙趁機去上茅房,回來時,走在遊廊裡,路過一道鏤空的梅花窗,突然聽見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啊呀”一聲尖叫,大聲道:
“放開我!”
接着,一個侍女打扮的姑娘一陣風似的從梅花窗旁邊的月亮門裡衝出來,掩面向蘇妙對面的方向飛奔。
蘇妙一愣,驚詫地眨巴了兩下眼睛,又聽梅花窗裡有男人的聲音啐了一口,憤憤地道:
“呸!不識擡舉的東西!”
蘇妙順着梅花窗望去,原來那一頭是一座小花園,小花園裡站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年的身旁是一個小廝。這少年長得還算清秀,卻讓人喜歡不起來,濃濃的紈絝風隔着窗戶撲面而來,不是叛逆期的那種,而是一看就不是個好孩子。
“好少爺,還是回去吧,老爺都說了這陣子少爺不能出門,萬一被老爺現少爺又出門了,老爺這次非打死奴才不可!”少年身旁的小廝哆哆嗦嗦地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