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親們在巡邏隊的守護下,膽戰心驚的度過了一夜,天光漸明,潘村長就挨家挨戶的上‘門’調查村民的損失情況,在中心場壩上,堆滿了巡邏隊從四處收集起來的家禽屍體,小到‘雞’苗,大到馬匹,死豬死羊更是不計其數,那場面看起來是相當的慘烈。
經過一圈走訪,潘村長得到了一個他非常不願意得到的結果:在所有被大蛇侵擾過的村民名單上,果真沒有出現那7家人的名字。
唯有他們安然無事?這就足以表明,那條詭異的巨蟒的確就是怨煞幻化出來的產物,想到此,一股寒流從他的頭頂貫穿到了腳心。
事關全寨幾百條生命的安危,看來不立即採取些措施是不行了。眼下他能做出的選擇只有兩個,要麼將事情上報,讓鄉里派人來處置,要麼趕緊將魁谷真人叫回來,只有他才知道這種事情該如何應對。
思忖再三,最後他決定兩條路一起走,一方面向鄉里通報,一方面派人火速趕往朗旺去叫魁谷真人。他作出這個決定,完全是不得已而爲之,他明知道魁谷真人不喜歡和“吃官糧”的打‘交’道,卻又怕接下來再出現任何更大的閃失,僅憑自己頭上那頂小小的村官帽,是絕對擔待不起的。
潘村長將情況通報上去後,立即引起了鄉里和縣裡的高度重視。當然,他只是說村裡出現了蟒蛇咬死家禽,而對於其他的詭異事件卻是隻字未提,他知道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到頭來不但會遭人嘲笑,還會被扣上思想愚昧和宣揚封建‘迷’信的帽子。
下午兩點的時候,縣委調來了一卡車荷槍實彈的公安和武jing,還有醫院的幾個專家和縣民族中學的生物老師。
這一下,名不見經傳的石板寨可是真的出了名,幾乎全縣的人們都知道了剛被火車壓死七個人的石板寨,又出現了一條大蟒蛇的奇聞。
縣裡來的人們一進村就投入到各自的領域展開了作業,武jing和公安組織部分村民對全寨以及周邊進行拉網式的排查;醫院的專家提取了動物的血液標本進行化驗;民族中學的生物老師蹲在散發着臭味的屍堆旁仔細的查看;一夜未閤眼的潘村長,則指揮着一羣‘婦’‘女’殺豬擇菜,爲大家準備晚飯;小孩們看到村裡又熱鬧起來了,開心得到處‘亂’跑,歡呼雀躍。
傍晚時分,各路人馬都得到了初步的結論,彙集到村委會辦公室,召開臨時碰頭會議。
鄉長象徵xing的致了幾句開幕詞後,武jing大隊長就迫不及待發起了言:“經過我們的仔細搜索,並沒有發現關於蟒蛇的任何蹤跡或是巢‘穴’,甚至連蛇的鱗片也沒有找到一片。”
醫院的專家接着說:“根據對死禽的化驗結果,我們也沒有在提取的標本里檢索到任何蛇類的毒液,動物的死因存疑!”
鄉長將目光轉向了那位生物老師,希望他能給出一個令人欣喜的分析結果。
“根據我所掌握的資料,蟒蛇的地理分佈大多是在熱帶,或是沿海省份較多。例如廣東廣西,海南或雲南的西雙版納···”老師就是老師,說起話來有條不紊,邏輯清晰。“我們這裡地處雲貴高原,按理說氣候條件並不適合蟒蛇生存,當然了,我並不是說我們這裡就不會有蟒蛇,雖然機率極小,但誰也不敢說是百分之百的沒有,對吧!”
聽着他的長篇大論,潘村長有點坐不住了,他極力按捺着自己的xing子,大口大口的吞着他那苦得發澀的糯米油茶。
“蟒蛇是一種極其怕冷的動物,通常在氣溫低於二十攝氏度的環境下就不會輕易出來活動了,我也打電話到氣象站問過了,昨天夜裡的氣溫是六到八攝氏度,空氣溼度···”
“老師!”潘村長終於聽不下去了,站起來打斷了對方的說話“請您趕快說重點,這天也不早了,大夥還等着開飯呢!”
鄉長視乎也早已不耐煩了,跟着說道:“對,你直接說重點,你就告訴我們,這裡出現的究竟是條什麼蛇,怎麼樣可以抓到它。”
生物老師推了推厚如酒瓶底子的眼鏡,語氣略爲不爽的說:“行,我直接說重點,我認爲,巨蟒之說純屬無稽之談,至於爲什麼要捏造出這麼一個彌天大謊,這裡面也許另有隱情!”
“他孃的,囉嗦了大半天,原來是以爲我在吹牛b呀?”潘村長心裡怒罵了起來。
看到潘村長面‘露’慍‘色’,鄉長趕緊用眼神將他“摁”住,轉而對生物老師說道:“你憑什麼這麼認爲?請說出你的根據。”
生物老師的情緒開始‘激’動,瞬間好似福爾摩斯上身,就差手裡沒有拿着一個大煙鬥了,只見他形神兼備的說道:“憑什麼?就憑我多年的研究和經驗!眼下最直觀的證據就有三點:首先,我省自建國以來,就沒有巨型蟒蛇出現過的相關史料記載,迄今爲止,抓到過最大的蛇類無非也就十公斤上下,這充其量只能算是大蛇,而非蟒蛇,就算真要稱它爲蟒蛇,也就只是條小蟒蛇。如他們描述的什麼頭如簸箕,身如水桶,在我看來,那完全就是誇大其詞,信口開河;其二:蟒蛇獵食,一般都是咬住獵物然後用身體將其纏死,最後吞食,吞食完了就找地方消化去了,整個消化週期長則半月,短則一個禮拜,一夜之間咬死那麼多家禽而又不吃,這根本不符合邏輯,更不符合生物習xing;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請原諒剛纔我被迫用了‘咬死’一詞,其實那只是引述了村民的說法,因爲我並未在死禽的屍體上發現任何生物咬痕。而讓我感到震驚與困‘惑’不解的,是我發現在很多動物的屍體上,遍佈着鐵砂和燒灼的痕跡···這到底說明了什麼?這些動物的死因究竟爲何?我想唯有村長先生才知道具體的真相了。”
潘村長這回算是徹底聽懂他的意思了,這不就是在說那些死豬死鴨並不是死於意外,而是我們這些村民吃飽了沒事幹自己用槍打死的嗎?
“潘老貴,當着大夥的面,你把事情的具體經過再說一遍”鄉長的語氣有點耐人尋味。
潘村長的倔脾氣上來了:“還有什麼好說的,該說不都已經說了麼!”
武jing隊長合上本子站了起來:“縣委縣zf體恤民情,調動了這麼多的人力物力過來,大家忙活了大半天卻是一無所獲。不把情況解釋清楚,你覺得這事兒過得去麼?”
潘村長徹底火了,茶缸一擲也站了起來:“解什麼釋?情況不都擺在那兒嗎?你們愛信不信!”
武jing隊長指着他的鼻子厲聲質問:“你這是什麼態度?”
“沒什麼態度,老子說話就是這樣,有種你把我抓起來”失去理智的潘村長青筋暴綻。
鄉長也站了起來怒喝道:“潘老貴,你還有沒有點組織紀律xing?”
“球的紀律!你們以爲我在吹牛b,難道全村老少也全都是在吹牛嗎?”
其實潘村長一直是個知書達禮的人,平ri裡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xing格,如今發這麼大的火,全因無端端遭受了質疑,卻又有口難辨,一時間感覺到自己很委屈。
是呀,該說的都說了,可還有那不該說的呢?你們能讓我說麼?說出來你們能信麼?
“都坐下都坐下,有事好說好商量,咱們是用事實說話,而不是比誰聲音大”醫院的專家打起了圓場。
稍微冷靜下來的潘村長,開始覺得自己的做法有點不妥,其實仔細的想想人家說得也沒有錯。那武jing官兵們手拉手的搜索了一下午,專家和老師也都是盡着自己的能力在幫大夥解決問題。他們發出質疑是因爲沒有找到證據,但恐怕找到證據的時候,大夥都得成爲“證據”了。
“對不起”潘村長向大家鞠了一躬“一天一夜沒睡覺,這腦子有點‘迷’糊,火氣也有點大,我在這裡向各位誠懇的道歉,對不住各位了!”
常言道, 好話一句三分暖,村長這“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態度,讓剛纔還在劍拔弩張的會議現場頓時‘花’開樹綠yin霾散。
“天已經黑了,大夥都沒吃飯,我也不耽擱大家的時間,現在我就把情況簡單的複述一遍,彙報完後,大家先去把飯吃了咱們再繼續討論行嗎?”
看到大家點頭,潘村長捋了捋思路,將整件事情在大腦裡做了一個快速的剪切,然後敘述道:“昨晚**點的樣子,有村民發現後山着了火,具體的着火原因目前還不清楚,這秋天嘛,本來就是山火頻發的季節。我帶領着寨上的老少爺們兒上山滅火,半夜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家禽到處‘亂’跑,於是就趕緊招呼大夥各自回家查找原因,事後聽在場的‘婦’人們講,是一條大蛇作的‘亂’,好多人都說是親眼看到了···後來爲了保證寨民們的安全,我組織了年青人通宵巡夜···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醫院專家問道:“也就是說,你也並沒有親眼見到過那條蛇?”
“沒有!”村長回答得很乾脆。
這下生物老師來勁了:“哼,我就說嘛,頭如簸箕身似水桶,這得需要多大的想象力才虛構得出來,一聽就知道是沒文化的‘婦’人之見。”
潘村長非常平和的看生物老師一眼,笑了笑沒有迴應。
“道聽途說,以訛傳訛,你這個村長究竟是怎麼做的?”鄉長憤憤的訓斥到。
公安局的同志不解的問道:“那麼動物屍體上的那些鐵砂是怎麼回事呢?“
村長苦笑了一下:“巡邏的村民jing神高度緊張,黑漆嘛烏的視線又不好,開槍誤殺的。”
“這不是自己嚇自己嘛,何苦呢!”生物老師嗤鼻道。
潘村長壓着火,擠出一點笑臉招呼道:“好了好了,這人是鐵飯是鋼,不管怎樣先吃了飯再說,相親們早已等候多時了,這天涼飯菜冷得快,走吧走吧,先吃飯!”
衆人收拾東西起身,紛紛往屋外走去,鄉長走在後面扯了一下潘村長的衣角示意他留下。等人都‘走’光之後,他板着臉說道:“興師動衆,恣意妄爲,就算你不把我這個一鄉之長放在眼裡,那你也總得給老表哥留點顏面吧,你說你搞成這樣,現在怎麼收場?”
不錯,這個鄉長和潘村長不但是沾親帶故的表親,中學時期還是同桌,那時候二人的關係好到合穿一條‘褲’子都嫌‘肥’,直到表哥考上了中專還做了官,潘村長高考失敗回鄉務農,從此各自經營各自的生活,逐漸減少了來往,每每在其它場合遇上,都會感覺生分了不少。
潘村長失意的掏出香菸,給鄉長遞了一支。
“我要是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你會信我麼?”村長滿腹的委屈,苦於沒地兒傾瀉。
“別人說的我可能不信,但只要是你說的,我肯定相信。”對於潘村長的爲人和xing格,鄉長還是比較瞭解的。
潘村長大力地吸了一口煙,苦苦的笑了一下,鼓足了勇氣說道:“老表,實話告訴你,我們寨子鬧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