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美人都是功利心極強的,萬梓宸也例外不到哪裡去。
而她萬梓川不想害人,並不代表不想害人的她不被別人謀害。
她之所以順從陳姨娘的意願嫁入楊家,是因爲楊家或許是個跳杆,能幫她找到她想要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外表的華麗偏偏又是人人都想要的,無怪乎她的婚事,人人都要來攙合一下了。
就是那看着不露聲色的丘家姐妹,不是也在虎視眈眈嗎?
平臺上,《牆頭馬上》的第一折戲,相遇,已經正式進入主題,她的思緒也漸漸被拉回來。
大概意思就是女主角正旦在遊春的時候,碰到了買花苗的裴少俊,兩個人從相遇到互相動心,過程完全不像家訓裡教導未出閣的女孩怎麼怎麼矜持,怎麼怎麼自愛。反而在她看來就是一個女孩偷偷躲在牆外看她中意的男孩,然後等他消息的時候忐忑不安的愛上了他。
然而當那臺中央的正旦神情坦然地唱到,“我若還招得個風流女婿,怎肯教費工夫學畫遠山眉。
寧可教銀缸高照,錦帳低垂。
菡萏花深鴛並突,梧桐枝隱鳳雙棲。”的時候,她突然現萬梓宸臉色微紅,有些不自在來。
這讓萬梓川想到了那首詩,“妾弄青梅憑短牆,君騎白馬傍垂楊。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那是詩人寄言癡小人家女,慎勿將身輕許人的意思。
詩人是這樣的好意沒錯,可就怕有人會斷章取義。
說不定,還正中了某人的下懷。
她今日見楊邵科穿了藍色錦袍,烏黑髮絲束着赤金冠,遠遠看去不僅的風度翩翩,而且還是那麼的溫文儒雅。
她心裡還是有些動容的。
雖然她看到他沒有所謂的心跳加快,但是也沒有十分討厭,因爲知道自己愛不愛這個人無所謂,所以也無所謂這個人對她的印象怎樣。她頂着一臉“紅包”,戴着面紗,只是站在另一個角度去欣賞一個將要與她有瓜葛的男人。
楊邵科雖然不像她那個時代,韓劇里美男出現時的那樣女孩子氣,但是他溫和的性子和身後的背景卻更能引起這些女孩的愛慕。
不過對她而言,欣賞還行,要她選擇一生的伴侶,她不會喜歡上很孃的男人。
胡思亂想的時候,又聽正末唱道,“慚愧!這一場喜事,非同小可。只等的天晚,便好趕約去也。”
她看了看衆人,隱隱思量起來。
古代的男女婚姻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纔算的是合法合理。可戲場裡卻可以這樣直接,倒是沒有人說什麼?
搞不懂。
那些慣聽戲的人該不會比她還詞盲吧?
可見,這裡的人還是有些崇尚愛情的,雖然不能直白表述,但是能看下戲,就表示,內心有着某種渴望。
看來,這些女人們比她想象的要腹黑。
又聽臺上唱到,“我推粘翠靨遮宮額,怕綽起羅裙露繡鞋。我忙忙扯的鴛鴦被兒蓋,翠冠兒懶摘,畫屏兒緊挨。是他撒滯殢,把香羅帶兒解。”
哈哈,這明顯的就是直騷形的,比那一世的某些保守男女還要主張情投意合嗎。別人似乎並沒有她想那麼多,依然你唱我聽的坐着。
她卻多了一些不解,楊夫人,她怎麼會挑這樣一場戲?
正想的入神的時候,就聽後面有人說道,“老夫人,老爺知道女眷們在前院裡賞戲,他帶着楊大人和玉哥他們去後院射箭了。”
後院,是陳姨娘走後,大太太請示過老夫人,命人從中間砌了圍牆,從裡面直通東面後門的新闢的小花園。
“好好,讓護院們好生看着,千萬要仔細保護。”老夫人說完和楊夫人交換一下眼神。
楊夫人微微點頭,認同了老夫人的話,趙管事的才撒丫子跑出去。
去小花園?射箭?
萬梓川又不解了,是誰出這樣的主意,讓一個以文出仕的狀元去射箭?
“妹妹這裙子是哪裡來的,好像咱們郡上的成衣是還沒有過這樣的手藝。”萬梓宸很少盯着戲臺上的戲子看,她有時候打量着楊夫人,有時候有看看大太太,倒是邱夢妍問她的這一句,讓她看起來像是找到了興奮點。
萬梓宸眯着眼睛笑道,“妹妹不知,這是我家姐來的時候,從天都城帶來的,因爲好看,所以我就多要了幾件。”
萬梓川淡淡一笑,怪不得,以前可沒聽水煙說她穿過這件鵝黃色的絲裙。
是家姐的特意給她留的,只不過是不是出自真心,就不知道了。
再看萬梓姍,見她看向她是時候,急忙轉過臉去,額頭上還隱隱透着細汗,就像剛剛淋了一場雨似的。她淡然地搖頭,反倒覺得自己剛纔的想法有些多餘。
而老夫人和楊夫人就爲那些戲子的喜怒哀而眉眼時變。
她用心聽了幾句,真正陷進故事裡的時候,才漸漸悟出崑腔的美。忽然覺得這樣的題材在古代應該無異於紅樓夢在清代剛流傳時,越禁止越有人想看的味道。
直到有些曖昧場面一帶而過後,那個正旦爲了愛情不惜委曲求全的時候,楊夫人說話了,“你看這個千金說的多麼難聽,這麼大的年紀,不知道聘爲妻,奔爲妾的道理嗎?”
老夫人也道,“是做的有些過分,怎麼能夠在這裡就爲那個男人養了兩個孩子,難道府裡的下人都不知道稟告老爺嗎?”
“說來,還是寫這戲的人有問題。”大太太也道,“正經人家,都會讀《女誡》指導女人怎麼儘自己本分的事,難道她一個大家閨秀竟然不知道?
可見所以故事都是有人編著出來的,根本就不是有真見底的。”
“恩,那女方家人不管也罷,孩子都那麼大了,那在外主事的老爺不理不問,難道持饋的夫人竟也不知?可見,寫這戲的人並不是真的生在富裕人家。以至於戲子們瞎演,咱們也是白看,怎麼樣都是霧裡看花。”
“是,是。”聽了楊夫人的話,老夫人和大太太齊聲附和,卻沒有人再接下去。
萬梓川卻是一擲。
原來,兜了一圈子,卻像是在爲她得不到萬康年平等的對待說話。一時間,她心裡又暖暖的。但是其他小姐不接話,她也只裝作聽不懂戲詞,直瞅着花花綠綠的戲子看熱鬧。
還是邱夢妍的話暫時打破了沉悶:“妹妹手上的帕子好漂亮,真是太難得了,我們家裡就沒有這樣繡法的人。”
萬梓宸聽了道,“這套繡法手是家姐帶來宮裡嬤嬤教授與我的。妹妹閒來無事就愛弄這些繡活,姐姐們如不嫌棄,到妹妹屋裡看看如何?”
“好啊。我也想去府裡走走,在這裡怪悶的。”邱夢怡拍着手道。
萬梓宸極是高興,“叫上二姐吧,二姐屋裡也有媽媽給做的好活計。”
邱夢妍聽了嘀咕着,媽媽做的活計再好也不是自己的。
而邱夢怡就上來抓萬梓川的袖子,“姐姐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楊夫人聽到身後的談話,看見萬梓川看向她便說道,“院裡是讓你們解悶的,沒想到反而拘束了你,你跟着她們去吧。”
萬梓川不知道萬梓宸又要演哪出,但是她不想跟着湊熱鬧,明知道她對繡活不感興趣,還好心拉上她去。於是推了,“妹妹去吧,姐姐身子有些倦,陪祖母,楊夫人看一會子戲就好。”
“好吧,那我和兩位姐姐一起去了。”萬梓宸說着,就向老夫人等人告辭。
萬梓宸帶着兩個人遊了一會院子,走了半天看到涼亭上又幾朵梅花開了,便相邀去看。萬梓宸明明知道自己的院子不經過前院也能到,但是她還是捨近求遠,饒了半晌才帶着丘家姐妹到了她的院子。邱夢妍雖然知道這是老爺的大書房,卻也沒有說什麼。
兩個人走到很快。
萬梓宸卻一直在後面瞟着哪裡的人。萬梓川還在陪着老夫人看戲。
她聽楊夫人一直在談論那主角的事,就有些不可理解。
古代的人不好做,古代的女人更是不好做。
認識一個和自己兩情相悅的人,不但得不到別人的祝福反而不能光明正大地區相處。這真是最悲慘的地方。
戲的第三齣,果然如楊夫人所說的,裴尚書發現他們的事,要趕李千金出府“你比無鹽敗壞風俗,做的是男遊九郡,女嫁三夫。”
李千金卻唱:“我則是裴少俊一個。”
尚書怒喝:可不道“女慕貞潔,男效才良”;“聘則爲妻,奔則爲妾”。你還不歸家去。
李千金又唱:“這姻緣也是天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