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
王子豪怒視着父親。
父親很虛弱,沙啞着聲音苦笑道:“沒錯,我能走。癱瘓,是我騙你的。如果不這樣的話,你怎麼會讓我好好的活着?”
王子豪目光冰冷,冷聲道:“早知道我應該餓死你。”
父親嘆了口氣,無奈道:“是啊,你爲什麼不餓死我呢?如果餓死我的話,我就不用每天躺在那張牀上,每天和那些可怕的東西躺在一起。”
蘇韜和江清寒互相對視一眼,意識到王子豪留下的那些“紀念品”,原來都是藏在了牀下面,這王子豪是何等變態,竟然讓父親躺在這些東西上面。
“哈哈,原來你也會感到害怕。”王子豪譏諷地狂笑,“你知道我小時候躺在那張牀上什麼感覺嗎?總覺得王子瑜在我耳邊輕聲說話,久而久之,我就覺得我就是王子瑜。他借住在我的身體裡。所有的一切,都是王子瑜對你的報復。如果不是你,他怎麼會死呢?”
父親站在原地,老淚縱橫,他擦了擦眼角,痛苦地說道:“沒錯,你會變成這樣,的確是我犯下的罪孽。所以這麼多年,我心甘情願地被你各種虐待。不是我逃不了,而是覺得如果我逃走了,在這世界上,你就真正孤單。我擔心你會就殘害其他無辜的人。”
“別把自己說得那麼高尚。”王子豪打算父親的話,“搞得自己像是個聖人。”
父親微微一怔,接着說道:“我不是聖人,我也害怕死亡,但我不害怕你。因爲你是我的兒子,我躺在那張牀上,可以幫你保護好秘密,沒有人會想到一個行將就木的人,身體下面會躺着魔鬼的傑作。”
王子豪突然無語,沉默道:“這是你的真心話?”
“沒錯!”父親嘴角突然露出微笑,“你知道嗎?一直以來,你是我的驕傲,當你拿到大學畢業通知書時,我內心是多麼高興。那一天我沒有喝酒,因爲我要保持清醒,原來我的兒子這麼爭氣。如果你媽知道,一定不會離開這個家。我酗酒,並不是因爲我喜歡酒精,而是我希望能有這種辦法,讓你媽接走你。因爲我沒有任何能力給你什麼有用的東西。”
王子豪咬着牙齒,突然用頭重重地撞擊地面,“胡說八道,你根本就是個混蛋,不要這麼假惺惺的,讓我覺得噁心。”
“無論會不會讓你覺得噁心,我已經做好決定。我們父子倆一起上路,離開這個世界。”父親語氣突然變得溫柔,他安靜地轉過身,“你們都離開這裡吧。”
蘇韜意識到王父決定和王子豪一起在地下室內引爆炸彈,沉聲勸道:“王子豪該死,但你是無辜的,跟我們一起走吧,至於王子豪留給法律裁決。”
王父搖了搖頭,斷斷續續地說道:“不,真正該死的是我。子不教父之過,如果不是我沒教好他,世界上爲何會多了這麼一個嗜血的殺人魔呢?其實他第一次殺人,我就知道。但我爲了自己的私心,忍住了這個秘密。這麼多年來,他一次又一次地得手,我幫他隱瞞着,成爲了幫兇。如果只是他一條命的話,根本償還不起。算上我,也無濟於事。”
蘇韜嘆了口氣,誰能想到這個不起眼的老人,竟然想得這麼多,他大聲道:“你這麼做,那些死者也不會感激你。”
“別再說了。你們趕緊上去,不然我要按開關了。”王父突然情緒激動起來,狠狠地瞪着蘇韜。
蘇韜嘆了口氣,從王父的語氣裡聽到了絕望與必死的信念,現在這個情況,要先逃離這裡,繼續跟王父糾纏下去,沒有什麼太多好處。
蘇韜將江清寒扶起來,輕聲問道:“你還能起身嗎?”
江清寒虛弱地點了點頭道:“還行!”
“你先上去,站到院子外面!”蘇韜看了一眼蠱婆婆和少女洛雨,“我得將她倆也帶上去。”
江清寒複雜地看了一眼蘇韜,這個時候不適合兒女情長,她迅速朝梯子那邊走過去,身體卻是一軟,差點就要摔下,這時臀部傳來一股力量,她面色一紅,卻是蘇韜用雙掌托住自己,江清寒面色一紅,咬牙接着雙掌託舉的力量,爬出地下室,好不容易喘了幾口粗氣,江清寒對着入口大聲道:“你趕緊上來啊!”
“你先到屋子外面等着。”蘇韜的聲音似有似無地從下面飄了上來。
江清寒咬着牙關,終於還是邁着蹣跚的步伐,剛拉開木門,後面傳來轟的一聲巨響,身後的房子劇烈的顫抖,屋頂塌陷,磚牆裂開,整間屋子轟然垮塌,紅光冒起,火舌吞吐,瞬間在身後蔓延,瘋狂地燃燒,木質結構的房子很快燒得紅光四射。
江清寒淚水情不自禁地滾落,“蘇韜,你出來沒?”
沒有任何迴音,火勢很大,越燒越兇,樑柱被燒得噼裡啪啦作響,直接砸在地面上,炙熱的氣息迎面撲來,讓江清寒難以呼吸,但她還是聚起全身的力量,朝屋子內衝過去。
江清寒感覺自己的心臟如同撕裂一般,上次這麼痛苦,還是得知丈夫燕隼死於任務的時候,如今這種痛楚更加深刻,讓她幾乎要昏厥過去。
但江清寒咬着自己舌根,激發自己的潛力,她不相信蘇韜就這麼死了,自己靠近他一步,可能會讓他多一線生機。
江清寒現在內心懊悔不已,自己爲何不走得更快一點,那樣蘇韜就有機會更早一點爬上梯子,離開地下室。
他爲什麼這麼傻?
如果蘇韜不去救巫蠱門的兩人,那樣就可以跟自己一起走出地下室。
江清寒現在對蘇韜的情緒,除了擔憂之外,就是痛恨,因爲她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將蘇韜當成家人,重要性甚至已經超過丈夫燕隼。
火光沖天,江清寒只覺得臉上滾燙,她想衝入火中,但很快被熱浪推開,但她沒有退縮,準備咬牙衝入。
突然一團人影衝出,江清寒被撞倒在地,她好不容易纔坐起來,正面望去,卻是蘇韜扛着蠱婆婆和洛雨迎面衝出。
江清寒倒抽了口涼氣,淚水從眼角嘩啦啦的滾落。
幸好,蘇韜沒事。
謝天謝地。
三人身上都是火苗,蘇韜被燙得滿地打滾,撲滅自己身上的火之後,又去撲打蠱婆婆和少女身上的火苗,等火苗終於熄滅,蘇韜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突然懷中一暖,江清寒竟然撲過來抱住自己。
蘇韜微微一愣,輕輕地摟住了她的香肩,江清寒卻是突然推開蘇韜,狠狠地一拳打在蘇韜的胸口上,疼得他半晌沒回過神來。
“以後千萬不要這麼莽撞了!”江清寒抹着眼角的淚痕,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厲聲訓斥道。
“遵命,師父。”蘇韜嘴角微笑,意識到江清寒並不是真的責怪自己,她是在擔心自己。
剛纔可謂是險之又險,王父對炸藥的威力完全沒有概念,蘇韜扛着兩人剛從樓梯口出來,王父就按下了引爆器的開關,結果蘇韜如同踩着炸彈的衝擊波往外狂跑,但還是被炸得暈乎乎。在千鈞一髮之際,蘇韜咬牙重新抱起了洛雨和蠱婆婆,在火光中衝出了屋子,正好與江清寒撞了個滿懷。
不遠處,傳來車輛發動機聲,蘇韜暗歎一聲,這援兵來得也太遲了一點。
越野車停下,四個車輪都炸了,靠着輪轂艱難來到此處,車行緩慢。
元蘭等人下車之後,朝蘇韜這邊迅速移動,見蘇韜被燒得焦黑,元蘭頓時心驚,懊惱道:“對不起,路上遭遇襲擊,建偉還受了傷,沒能及時趕到。”
蘇韜嘆了口氣,勉強坐起身,身上的傷口很疼,痛得他齜牙咧嘴直抽涼氣。他苦笑道:“罷了,事情解決就好。”
黑金見蠱婆婆醒轉過來,上前控制住她,蠱婆婆試圖掙扎,但先被蘇韜揍了一頓,又經歷那麼劇烈的爆炸,哪裡是黑金的對手。
蘇韜搖了搖頭,輕聲道:“黑金,別動她倆,放她們走吧。”
唐詩撅起嘴巴,氣呼呼地說道:“如果不是她們,你們至於命懸一線嗎?”
蘇韜暗呼僥倖,王子豪的危險性太高,不虧是心思縝密的連環殺人犯,他苦笑道:“這還真難說。巫蠱門也是個傳承千年的大幫派,嚴格意義上,也是華夏文化的一部分。雖然行事詭秘,但作惡的事情並不多。冤家宜解不宜結,我救了她們,因果也算解開,以後就要再糾纏我們了吧。”
蠱婆婆劇烈地咳嗽兩聲,深深地望了一眼蘇韜,沉聲道:“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你害了我師兄,欠巫蠱門一條命,但今天救了我們兩條命。巫蠱門人行事向來有恩報恩,早晚會還你這份人情。”
蘇韜擺了擺手,哭笑不得道:“真心不要還,以後相忘於江湖吧。”
蠱婆婆將少女扶起來,兩人踉蹌着離開。
元蘭沒有追問蘇韜放走他們的原因,不過心中也知道蘇韜有點擔心巫蠱門糾纏不清。蘇韜自己倒是不怕,但身邊有那麼多至親之人,如果巫蠱門人對他們下手,讓人防不勝防。
既然無法做到斬草除根,那就用江湖的辦法化解仇恨,這也是妥善解決問題的一種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