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眼衝他微笑，身體爲不可查的躲開了他的觸摸。是嗎，是我的年紀太小了還是我們看待和守護幸福的方式不一樣呢，繭？我確定你和小哥哥是兩個世界的人，小哥哥永遠是無私的，不會爲了誰刻意的去更改什麼。但是，當初我爲何在你身上捕捉到了小哥哥的身影呢，難道是這桃花開的太燦爛，迷濛了我的雙眼？
沒有和繭說話我徑直走到了桃林中，花瓣飛舞。在花雨中我又看到了那位老人，他老淚縱橫的撫摸着一顆桃樹。桃花似乎感受到了那股背上飄落的更厲害，像下了大雪。雖然我沒有見過真正的雪，但是小的時候，小哥哥曾經向我仔細的描述過雪是怎樣的飄渺，落雪之後的世界又怎樣的銀裝素裹，直到現在我還能回憶起他說這些化時憂傷的眸子。
望着他淚流滿面的臉我擡頭凝視在風中顫慄的花瓣，有水珠落下，伸手讓它們在手中凝聚最後跌落，看着自己的指尖我問他：“是不是這桃花告訴了你一個悲傷的故事，你卻不能告訴別人只好爲它傷悲流淚。如果你能說話多好，如果我能聽懂桃花說話多好，那麼，我也可以知道小哥哥在哀傷什麼，我從來都希望小哥哥是那麼的幸福。”
粗糙的觸感從臉上劃過，滿臉冰涼的睜眼我看着老人長滿繭子的手在眼前，他焦急的盯着我想要說話，嘴張了半天不停的重複三個字：夢——之——殺。
夜一夜，夢復夢。
“驚夢，你站在這裡幹什麼？”睜開眼，滿眼的粉色。轉身看小哥哥俯身在八角亭上伸手叫我。歪頭遠遠地打量他，冰藍色的眸子，沒有用黑色的眼罩遮蓋住。走過去，站在亭子下面我仰視着他，花瓣從臉畔滑過留下絲綢般的觸感。“小哥哥，桃花開的好美。”
聽了我的話小哥哥站直了身子目視着遠方良久才點頭：“嗯，桃花每天開的都很美，如昨天美輪美奐的舞蹈。”一怔，我走近八角亭：“舞蹈，你看到暖日春水了？”
“是麼，原來她的名字叫暖日春水，真是一個空靈的女子。”眸子微微轉暗小哥哥低喃，“有點羨慕呢。”
“小哥哥。”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望進他藍色的眸子我認真的說，“昨天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吧？”
“驚夢，怎麼了，能發生什麼事情，我不是在這裡麼？我們不是約定好要幸福下去的麼？”將我的頭攬在懷裡小哥哥輕語道：“所以，留下來陪我吧，只有你留下來我纔會幸福，不是嗎？”
“留下來陪小哥哥一起幸福？”擡頭，我奇怪的看着他，然後又扭頭看了看燦爛的桃花。是呀，還在貪戀着什麼，小哥哥的花園裡的花早就枯掉了，小哥哥也消失不見了，還在這夢裡流連什麼呢，只因爲那酷似小哥哥的溫柔？後退一步我仔細的打量面前的人，他的模樣和小哥哥很像，但是，不是呢。
“你不是我的小哥哥，我的夢要醒了。”面前的人依舊微笑，伸手道，“驚夢你在說什麼
，我不是你的小哥哥是誰，你不是一直希望我開心幸福嗎？我現在很開心幸福，只要你永遠的留下來陪我，留下來。”側目盯着桌子上的茶杯我搖頭笑了，“儘管有整朵的桃花還不是小哥哥。你知道你和小哥哥最大的不同是什麼嗎？小哥哥從來不會和我解釋什麼，他只要一個諒解的笑容就什麼都明白了。小哥哥的笑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東西，而你的笑無論多好看都沒有溫度，像烈焰手中的幽冥火。”
“你難道沒有沉溺在我的笑容中嗎，驚夢？”他仍舊在笑，依舊傾國傾城。
“有。但是，我的小哥哥一直希望我幸福快樂亦如我希望他是如此。他不會爲了自己的幸福而自私的要求我停下腳步。我的小哥哥一定會爲了我的幸福拍着我的頭目送我，最後還要微笑的說，‘驚夢，你一定要幸福！’”雙手展開茶杯裡的水化成利刃，我毫不猶豫的朝身邊劈去，空間忽然裂開了一道黑黢黢的空子，周圍的環境斑駁的如牆皮一樣開始剝落，那片桃花，如被雨水沖刷的胭脂扭曲的落下。
“你都做了什麼！我是，我是你的小哥哥啊。你……你……”話還沒有說完那個稱之爲我小哥哥的人就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裡，光線越來越暗，視線裡只剩下一盞孤燈。環視四周我垂下肩膀，原來是在自己的屋子裡，胸口一痛，有什麼涌了上來，伸手，掌心一片藍色，血液低落下來。
“殿下，沒事吧？”花蕊第一個進來，幽暗的燈光下她的臉看起來很詭異，“似乎一切都結束了，殿下，您吐血了。”全身無力的癱軟在地上我看着進來的幾個人，狼狽的一笑：“差一點就醒不過來了。繭呢？”
“還在自己的房間裡。我守在門外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烈焰全身籠罩在火中回答，瑩白的光亮照亮了屋子。由花蕊攙扶着站起來我望着外面漆黑的天：“叫司月藍伽可以不用硬撐着不睡了。我去看看繭。”
“因爲反噬，殿下，他活不了了。”擦去我臉上的血花蕊低低的聲音說，“殿下，你總是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纔到門口我就聞到了撲面而來的血腥味道，烈焰推開門點燃了所有的蠟燭。房間亮了起來，繭披着單衣坐在一張圓木小桌前，血沿着桌子往下滴答，火光下變成了妖嬈的紫。他安靜的垂着頭，紫色的發遮蓋住了他的臉，半天他才緩緩的擡頭，幽暗的眸子從發間露出來，“真是一場華麗的夢，卻還是醒來了，多麼可惜。”
“夢就是夢，醒來就結束了，繭。”你輸了。
“驚夢，你告訴我，你的小哥哥是不是真如你說的那樣無暇，可以不看重族類，爲了你的幸福什麼都肯捨棄嗎？”繭全身顫抖試圖抓住我的衣角，“你說的是真的嗎？”望着他空洞滿是悲傷的眸子我點頭：“因爲他是我的小哥哥。”
“是嗎，是嗎？”他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是呢。爲什麼我沒有遇到這樣的一個人，可以爲了我
的幸福而捨棄一切呢？”
“不對。你根本就沒有理解殿下的意思。幸福並不是你想的，如金錢或是其他能看到的東西，可以隨便的摘取。殿下覺得自己幸福是因爲得到了驚瀾殿下的愛。但是，她在享受愛的時候也在付出，所以爲了尋找失去蹤跡的哥哥可以不顧生命安危的來到這裡。”說到這裡烈焰輕輕一笑，“所以，幸福是彼此爲對方付出。”
“付出？”迷茫着一雙紫眸繭望着我們。
“還沒有明白嗎？”看着一開始就強於自己許多的巫覡花蕊冷眼道：“你現在所得到的幸福都是從他人手中奪取的，那不能稱之爲幸福，只是你自私的想讓別人留下來陪你，而你從不付出，所以你感覺不到付出的歡喜。掠奪的幸福不是幸福，付出的辛苦纔是幸福。你是因爲自私纔沒有幸福！”
“自私不會有幸福？”環視我們一週繭恍然，揮手杯子摔碎在地上，伏在桌子上他大口的喘氣，“爲什麼，爲什麼沒有人告訴我掠奪的不是幸福，自私的不是幸福，我只是希望有誰能愛我，爲什麼你們誰都不愛我！”看繭哭的像一個小孩子，大口大口的吐血我抱住了他：“現在學會付出幸福還不難，只要付出辛苦就會幸福，現在還不晚。”
指甲用力的扣進肉裡繭擡頭露出了青白的脣，眸子沒有焦距的盯着屋頂的一個角落：“母親，母親，爲什麼要拋棄我，爲什麼你不愛我，爲什麼……”
風吹熄了蠟燭，屋子裡一片黑暗，靜，靜的好像墳墓，然後淡藍色的火焰燒起來。
“殿下。”花蕊探了一下繭的脖子衝我搖頭，“他已經沒有脈搏了。”手背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甲的月牙痕跡。低頭看着繭滿是淚痕的臉我動了一下痠麻的胳膊，伸手覆蓋住了他失去光澤的紫眸上。房間裡很安靜，空氣彷彿凝固住了。走出門外擡頭看，月華之下，花瓣從天空降落，漫天飛舞像鵝毛大雪，風夾帶着花瓣飄過來好像是誰在低訴，哀慼之音越來越遠，終於都解脫了呢，繭，還有那些開不敗的桃花。
第二天天氣晴朗，推開窗子桃花落了一地。那個老人依舊站在桃林裡，走過去，腳步震落了綴在草葉上的花瓣。站在他的面前看着枝端突兀的青色果實我笑：“這次它們不用再向你哭訴什麼了，以後剩下的也是幸福的事。豐收本來就很幸福。”老人望着我點頭微笑，遞給我一隻桃花，上面的桃花依舊鮮豔。
重新上路，看那片粉色越來越遠我斜眼看目不斜視的花蕊：“沒有感覺到傷感麼？”微笑着扭頭花蕊問：“殿下，你說的是什麼？”
“還能笑呢，我說的是繭。他是巫族的人，與花蕊你的經歷那麼相似，都是被遺棄。見到他這個模樣難道不感同身受麼，渴望得到幸福的心不急切麼，孤單是一個人最強大的敵人。”目視前方看烈焰幾個人我微笑：“幸福的定義，如果不對幸福有深刻的理解怎麼會說出這樣深刻的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