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跳得是最著名的《天鵝湖》的一段,這是她已經練習了無數次的舞蹈,原來應該並沒有什麼難度,但程曦因爲心中想着母親的事。不小心跳錯了好幾個動作。
而在外人眼裡,臺上的少女跳舞時輕盈優雅,舞技精湛,並沒有什麼不妥。
一曲終了,程曦垂眸謝幕,轉身走下舞臺,心中對自己微有不悅,在跳舞這件事上,她對自己格外嚴苛,跳錯幾個動作已經足夠令她沮喪半天。
喬默笙望着她匆匆消失在後臺的俏影,心中微有奇怪,這女孩的勤奮和努力他曾親眼所見,怎麼會頻頻出錯?
她走到後臺,經過艾蘭專用的化妝間時,她看到門半開着,不自覺地輕輕走過去:艾蘭坐在梳妝鏡前,捲髮披散肩頭,妝容精美的臉上微笑含春,靠在一箇中年男人的肩上,表情寫滿溫柔和情愫。
程曦沉默看着,心不知爲何竟泛起幾絲惱意,她推開門,走到屋子門口,望着艾蘭臉上逐漸泛起意外又帶着倉惶的表情。
喬慕白也轉頭看向程曦,程曦亦慢慢打量着他。不得不承認,喬慕白是非常好看的一個男人,縱然他眼角偶爾浮現的幾絲皺紋令他看起來已經不那麼年輕,卻反而爲他更增添了幾分屬於成熟男人韻味。
他對於少女的不請自入顯然有些不滿,卻並未直接宣之於口,而是表情輕淺地問她,“小姑娘,是走錯房間了?”
程曦的眸光從他身上緩緩移至艾蘭臉上,“或許。”她說。
時年只得十六歲的程曦,將心中對母親的失望和氣惱藏於簡單的話語之間,她沉靜清澈的目光令艾蘭逃無可逃。
艾蘭望着自己年華似錦的女兒,緩緩開口喚她,“小曦,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說完,對上喬慕白微帶詢問的雙眼,“她是我的女兒,程曦。”
喬慕白聞言,臉上的表情漸漸軟化。畢竟,這一刻站在他面前的,是青春嬌豔的美麗少女,她無論做什麼,都很輕易就會被旁人所原諒。喬慕白也不例外。
他含笑走近她,“原來你就是小曦,常聽你母親說起你。你好,我是喬慕白,是你媽媽的朋友。”
程曦看着他。忽然覺得這男人真是高情商,他這樣彬彬有禮,反倒襯出自己剛纔推門而入的突兀和魯莽。
艾蘭隨手拿了件外套披在她的芭蕾舞裙外,“一會兒宴會結束,媽媽送你回學校。”
程曦是格外敏感纖細的孩子,她聽出艾蘭話語中的某種疏離,她忽然驚覺,站在自己面前的原來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凡事以自己爲先的母親。
“不用了,宿舍有門禁,我現在就要走了。”她說完,朝着喬慕白亦道了聲再見,轉身離開,且特意爲他們關上了化妝間的門。
喬慕白看着她離開,這才走到艾蘭身旁,笑着道,“你這女兒,很聰明。”
艾蘭有些歉意地看他一眼,“她就是個孩子,你別介意。”
程曦換好衣服卸過妝,走到宴會廳的時候,會場裡已經開始慈善拍賣。她看到一個妝容精緻,盛裝打扮的中年女子笑着從主桌上站起來,走到臺上,“既然是喬氏主辦的慈善活動,我喬薇玲身爲喬家的一份子,自然要積極倡應,我特意拿出了自己收藏多年的一件純手工晚禮服。”
她說着,從身旁的助手手中接過衣服一下攤開。
“譁!這禮服好美……”
喬薇玲的目光輕輕掃過坐在不遠處眸色突變的喬默笙,勾脣淺笑,“這件衣服是我結婚時請一位女設計師定製的,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多年之後,這位名不見經傳的設計師的兒子竟然搖身一變,成了我們喬家的長子嫡孫。”
喬薇玲的話頓時引起場內的軒然大波。喬御成氣得即刻令人將喬薇玲架着離開,那件禮服就這樣被掉落在地,衆人踩踏。
喬御成站起身望着在場的每一個人,一字一句道,“我在重申一次,默笙是我喬御成的大孫子,無論他的母親是誰,他是我喬家的血脈。”
而身爲這件事主角的那個男人,他英俊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繁複。他修長的身體從座位上站起身,走上舞臺,拾起地上的那件被輕微毀壞的禮服,小心地拂去上面的污漬,然後轉身看向衆人,“這件禮服,有人願意出價嗎?”
宴會廳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喬默笙輕輕頷首,眸光平靜深邃如星夜,“我出一百萬,拍下這件禮服。”他說完,徑直離開。
程曦站在宴會廳的門口,看着他從臺上優雅走下來,身上的深色西裝妥帖合身,燈光照在他平靜的臉上。
他用平靜和沉默迴應了方纔那個女人想要給予他的難堪,他一擲百萬,在衆人面前維護了他想要維護的人和物。
程曦望着他漸漸走近,他英俊的五官在眼中越來越清晰。程曦輕輕蹙眉,咦,這人好面善……
喬默笙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眸光輕輕掠過她素白柔軟的容顏,然後很快錯身離開。
程曦彷彿在某個剎那看到他的脣角似有上揚,彷彿是在微笑。
那一場景,令程曦想起不知在哪裡看到的一句話:一笑萬古春。這樣貌氣質都出類拔萃的男人,情緒收放皆不因旁人所影響,真是好涵養。
就在這一瞬間,喬默笙這三個字被時年十六歲的少女程曦不知不覺地收藏在了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