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突變

單打三的時候, 因爲秀一要與真田和柳談事情的緣故,臨時換上切原出場。

切原很興奮,關東大賽的時候只第一場讓他練了練手, 之後就一直坐着冷板凳, 害他每每看得激動不已, 卻偏偏只能憋在心裡, 內傷得很。

學長們美其名曰“經驗欠缺, 要好好地觀摩學習一下”,實際上還不是都想活動手腳……切原這樣腹誹,但在部長大人柔美的笑容攻勢下, 也只得委屈照做。

“這回部長大人出去偵查,剩下的兩隻怪物又被南野學長找去說話, 才終於有了大展身手的機會……果然南野學長是個好人啊。”

切原這樣想着, 單純的腦袋裡又一次充滿了對秀一的感激之情。

“真田君, 柳君。”另一邊,秀一已經招呼上了。

兩個人一起看過來。

“幸村君剛剛有打電話過來。”秀一直接轉告, “他希望你們能夠對柳生進行貼身監察,具體原因未知。”他頓了頓,還是說出來,“從電話中的雜音裡,我似乎聽到關於‘戒嚴’、‘犯人’、‘閒雜人等不得靠近’……的字樣。”也就是說, 並不是一般的工作, 而是跟警署扯上了關係。

真田皺一下眉, 鄭重點頭:“嗯, 我知道了。”

柳則是放下筆記本, 轉身往場外走去:“我去買最近的報紙。”

見兩人都有了自己的想法,秀一微笑:“我去看着切原。”

靈術師協助警員破案的事例不是沒有, 然而大多比較隱秘,加上這次還有家族內幕一些麻煩,幸村不方便說明也是理所當然。要想推測他此時的情況,從報紙上有限的信息中尋找妖怪世界的蹤跡,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作爲能窺見異類的三人,在幸村離開的現在,有了明確的分工。

幸村很忙碌,從剛到達案發現場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很不對勁的味道,那種熟悉的,卻又血腥許多的氣息……還有心中隱隱出現的一個不祥的推測。

他決定消耗靈氣進行論證。

“你們退後。”幸村長袖一擺,便把調查小組的人掃到一邊,“至少十米外,立刻!”這裡原有的術法痕跡,且因爲過來查看情況的警員太多,儘管早就圈出來戒嚴了,還是被生人氣掩蓋了不少。此時,不能再多做破壞了。

靈術師的術法普通人是無法理解的,所以特別調查小組的成員們並沒有不悅的心思,反而很有職業道德地不去幹擾幸村,紛紛退出很遠。

幸村左臂打平,右手捏起指訣喃喃唸誦:“僧伽!淨身!障壁!陰陽!破障!清淨!幻象!成就吉祥!”

這是破除幻想的咒術,只見一片透明的氣浪掀開,彷彿有人撕去了遮蓋了這塊土地的無形面紗,空氣頓時一清。

場景回溯。

大概是晚上七八點左右,幾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結伴回家,一路上笑語嫣然,聲音愉快而清脆,充滿了青春的活力。

“今天都訓練得很晚啊,媽媽也許會很着急了吧!”

“但是沒辦法,馬上就到學園祭了啊,我們的節目需要排練呀~”

“就是就是,我媽媽也跟我打了好幾個電話了,不過我說是跟你們一起走的,這樣她會稍微放心一點。”

“等到全部結束了就陪媽媽去看一場電影做個彌補好了,嘻嘻~”

“由奈子真是……你和長田夫人的感情真好!”

“你們羨慕不來的,哼!”

腥風颳過——

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停在幾人面前,然後是少女驚恐的表情、模糊的搖晃的人影、還有淒厲的尖叫。

畫面到此終止。

幸村低了頭在想些什麼,好幾分鐘了,他一句話也沒說。

雖然被之前的場景驚到,可基於身爲警察的職責,那位看起來是調查小組組長的休閒服青年走上前,對着幸村問道:“幸村大人,有什麼線索了嗎?”

幸村擡眼,藍紫色的眸子裡波光閃動:“大致的情況我已經瞭解了,具體的回去再說。”一甩手收回術法,轉身拂袖,“不要磨蹭了,不然會有更多人受害。”

雖然表面上還是一副優雅從容的樣子,但平白加快了一倍的行走速度還是揭示了幸村現在的心情……這是以往難得的焦慮。

秀一那方此時也很倒黴,似乎所有的事情集中在一刻發生,切原出事了。

自從秀一給了切原“妖力測試裝置”後,切原幾乎就沒有再暴走過,根據事後他回憶描述,只要頭腦發熱的時候,腰帶中就會激發一陣徹骨的寒意,迅速冷卻他躁動的情緒,之後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爲。

然而今天卻不同。

禁賽兩場後比較激動是正常的,但是在沒有取下腰帶的前提下還會紅眼就不正常了。

在秀一跟真田他們說了幾句話的同時,切原已經用網球把對手的膝蓋砸出了好幾個血坑……等秀一發現的時候,切原的臉,早已猙獰如惡魔,再這樣下去,對方的腿會毀掉,那就不是一場比賽的輸贏所能解決的糾紛了。

情急之下,秀一高聲喊道:“切原,停手!”

切原依舊我行我素,他的興奮滿點,早就聽不到外界傳來的任何聲音,哪怕是這個叫他的是他尊敬的南野學長也不例外。

秀一越發覺得不對勁,他閉眼想了三秒鐘,終於決定放棄這盤比賽:“真田君,請你用最乾脆的方法帶回切原。”

真田沉默地點頭,直接往場上走去,秀一扭頭衝裁判一笑:“裁判,對不起,我們隊員有點問題,請暫停。”

裁判舉手:“暫停——”

切原壓根不理會,他握着球拍“桀桀”地笑着,滿眼都是邪惡。

“切原!”只聽真田一聲怒吼,鐵掌重重砍上切原的後頸……

下一刻,切原暈倒了。

秀一看真田把切原扛起來扔到休息區的椅子上,然後無比鎮定地對高椅上的戴帽青年說道:“裁判,這一局我們棄權。”

柳進行單打二,秀一陪着切原,順便檢查他身上的測試裝置是否出現問題,真田站到了柳生旁邊——此時他除了一直低頭表情有點模糊以外,倒沒有什麼異常。仁王笑嘻嘻的跑去玩切原的睡臉,看起來沒心沒肺的樣子。

比賽剛結束,秀一再次接到幸村的電話。

“柳生現在怎樣?”幸村的聲音還是那麼柔和,秀一卻從中聽出了一些壓抑不住的怒氣。

不動聲色地壓下疑問,秀一看了真田那邊一眼,說道:“真田在他旁邊,他本身精神不太好,其餘如常。”切原的事情,他到底還是沒開口對幸村說,似乎幸村那邊本來就很麻煩,所以還是先觀察一下,確定切原這一次是偶然還是必然……再說吧。

“多加註意,尤其是晚上。”幸村叮囑。

“你放心。”秀一如此回答。

深夜,柳生房間。

身材頎長的少年在牀上不停地翻滾,俊秀的容貌由於一些不可知的原因而扭曲起來,面部的筋肉一抽一抽,手臂腿腳迸出粗壯的青筋,顯得很不正常。

他的喉嚨裡發出低啞的、模糊的嘶吼,似乎控制不住某種變化一般,但即使這樣,他依然竭盡全力地捂住自己胸口,努力地蜷縮着,不肯發出稍大的聲音……是怕吵醒了什麼人吧?

隔壁牀扎着小辮子的少年睡得很熟,四仰八叉地攤平了肢體,全然不知旁邊發生的事情。

當月光照進來的時候,處在痛苦之中的少年身上籠了一層異彩,一頭深紫色的短髮居然剎那間化爲燦金,他“呼哧呼哧”地喘氣,一點點磨蹭着爬起來……半跪着,那一瞬他仰起頭,眼瞳是猩紅的顏色,脣外探出兩個尖銳的獠牙!

他張口無聲地長嘯!

他的速度極快,晃動時只能看見恍惚的殘影,在房間裡不斷地挪移,仿如困獸。他眸中閃爍着邪異的光,嘴角一彎笑弧,竟看不出是笑是諷,整個人都魔魅化了。

他匆匆四顧後,便從窗臺上跳了下去。

三個樓層並不算低,單薄的運動衫在夜色中鼓着風噼啪作響,而他只是兩臂大張,如同一隻大鳥般滑翔而下,輕輕地落到地上。

“結!”紫色的結界罩過來,不過一米見方,厚實而帶着殺氣。

他跳起來躲過,卻被捉住了衣角。

“滅!”結界爆炸,衣角粉碎。

柳一身僧衣站在他面前,手腕上赤色佛珠暗光流動,還保持着唸咒的姿勢,一臉的冷凝。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見一支薔薇破空而來,帶着呼嘯的風聲。

場景突變……

漫天的緋色花瓣紛紛灑灑,交織成瑰麗的夢境,花瓣如同利刃旋轉飛舞。

“噝——”一條鮮紅的血絲割破了他的面頰,他沉下臉,用手擦去。

“失禮了柳生君,還有我。”溫潤如水的動聽聲線。

樹後轉出一個手持緋紅長髮的文秀少年,他將手臂繞到耳後,再拈出兩朵紅豔的薔薇,手腕微抖,細長的藤鞭纏繞而來。

“很抱歉,我答應過,絕對不會讓你離開這裡的。”那鞭子上生着倒刺,追尋着柳生上下飄搖的影子,“所以,請跟我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