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記憶中的路線,韓魏很快就走到了朵兒的家,也是田蕊的家,兩人自幼父母雙亡,一直住在一起,算是相依爲命。門沒有關,韓魏徑直走進去,沒有打招呼的想法。
進入屋裡,看到朵兒的房間燈光亮着,微弱的光線可以透過玻璃窗,看到一個人影,想必就是田蕊。韓魏想到是朵兒的房間,心中的怒火被稍稍壓下,沒有破門而入,只是輕輕推門。
田蕊正坐在牀上,靠着後面的牆壁,神情顯得很落寞,當韓魏進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神色猛地變化,變成了冷漠,拒人千里的模樣。還沒等韓魏開口,已經冷哼道:“迫不及待要走了嗎?很好,現在就送你離開。”
從田蕊的話中能聽出譏諷的意味,是以爲韓魏想要立刻離開嗎?越是這樣,韓魏心中的疑惑越濃,因爲打開木棺後,根本就沒有發現朵兒的屍體,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朵兒沒死,要麼是被田蕊欺騙,那裡根本不是朵兒的墳墓。從剛纔田蕊的表情來看,她們姐妹的感情應該很深刻,難道朵兒還沒死?想到這,韓魏身體止不住顫抖,心中升起的一絲期望,讓他緊張萬分。
“朵兒……”韓魏停頓了片刻,鼓起勇氣,繼續道:“是不是沒死?”
田蕊明顯的愕然、迷惑,這樣的表情瞬間將韓魏的希望碾碎,他緊緊盯着田蕊,如果是僞裝的話,一定能捕捉到細微的變化,然而她的表情很真實,說明朵兒真的死了。如果朵兒已經死了,爲什麼只有衣冠冢?難道看一眼都不行嗎?韓魏心中的怒火再度上涌,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拳頭,可以看到青筋暴起。
“我想見朵兒,告訴我朵兒到底在哪裡。”韓魏說話時強忍着怒火,態度很明確,這不是徵求意見。
“不是帶你去了嗎?你還想怎麼樣?已經害死了姐姐,還想讓她死後都不得安寧嗎?”田蕊毫不掩飾的厭惡之色,彷彿韓魏就是世界上第一負心漢,話音剛落,便往門口走去,似乎想讓韓魏立刻離開,不想再多耽擱一分一秒。
韓魏在田蕊走過身邊的時候,突然拉住了她左手,一股冰寒傳來,絕對不是正常人的體溫,原本質問的話到嘴邊又咽下。這股冰寒韓魏很熟悉,在祠堂裡遭遇過,還被控制到幾乎無法行走,若不是有白玉戒抵擋,怕是早已成了冰塊。一直懷疑田蕊出了問題,現在得到了驗證,然而體溫這麼低,爲什麼人還很正常?
當左手被抓住的那一刻,田蕊臉色陡然劇變,猛的甩手,想掙開韓魏的束縛,只是力氣太小,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田蕊連忙喊道:“快放手,放手啊!”話說到後面,已經帶着哀求的意味了,似乎在擔心什麼。
隨着田蕊的掙扎,寒意越來越強,韓魏連忙催動白玉戒,始終沒有放手,一股暖流朝田蕊身體流去,有了暖流,田蕊身體的寒意反而更強烈,她本人更是不停顫抖,片刻後身體就萎靡下來,隨即癱軟,如果不是被拉着,早已摔倒在地。韓魏連忙將田蕊扶到了牀上,放開了手。
沒有暖流,田蕊很快就恢復,痛苦扭曲的臉已經恢復如常,只是看向韓魏的眼神,帶着驚恐,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已經挖開了朵兒的墳墓,沒有看到屍體,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韓魏沒有回答田蕊的話,再一次問道,他想要找到答案,有種感覺,強烈的感覺,和自己有很深的關聯。
“你……”田蕊滿臉的不可置信,怎麼都沒想到韓魏居然瘋狂到去挖墳,這是對死者的大不敬,這還是來認錯嗎?恐怕只有生死仇人才做的出來。
“是不是祠堂?是那柱子嗎?”韓魏一邊問着,一邊看着田蕊的神情,當她聽到祠堂時,臉色微變,聽到柱子時,臉色更是大變,終究還是不經世事的女孩,不需要她說話,韓魏已經問到了想確定的東西。
韓魏心中後悔,早就應該想到朵兒應該是在祠堂裡,準確的說是在那柱子裡,那無形深深的呼喚,還有蠱飛蛾撲火的決然,若不是因爲主人朵兒的存在,怎麼可能變得瘋狂?只有自身可笑的以爲,是受到某種詭異的東西影響,還不斷告誡自己不要多管閒事,現在想想,真的是一個笑話。
爲什麼朵兒會被埋葬在祠堂柱子裡?苗族可沒有這個風俗,況且祠堂是一族最重要的場所,怎麼可能作爲埋葬地?就算非的埋在那裡,爲什麼不明說?是想隱藏什麼,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韓魏看向田蕊,想得到她的解釋,田蕊現在的地位,肯定和這件事有關係。韓魏絕不容許朵兒死後還受委屈,如果真是這樣,即使死,也要嘗試將朵兒帶走。
沉默,還是沉默,田蕊眼淚流下,痛苦悲慼絕不是虛假,只是還不願意開口。田蕊突然抱住在牀頭放着的一隻鼎,韓魏同樣認識,那是煉蠱的鼎,當初見到一大一小,這一尊應該是朵兒的。
“你不是說,我自己去祠堂,我絕不會再留情。”韓魏終究沒有逼迫田蕊,看着田蕊,總是會出現朵兒的影子,尤其看到鼎的時候,彷彿看到了朵兒就在身邊,怎麼能當着朵兒的面,欺負她親妹妹?至少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以前,不會對田蕊出手。
“不要去,不要去了……”
在韓魏快踏出門口時,田蕊突然開口,來回這幾句話,哭的更加淒涼。韓魏沒有安慰,只是站在門口默默的等待,等着田蕊說出真相,若是不說,寧願孤身闖進祠堂,殺他個血流成河又如何。
沉默,還是沉默,不過這一次,只持續了十幾秒,終於田蕊還是開口。
當初朵兒爲了幫韓魏,強行操控了蠱,遭到了強大的反噬,如果是正常情況,根本就不會出現這個情況,因爲蠱已經完全和朵兒融爲一體,怎麼會有反噬?只要蠱不受傷,朵兒就能安然無恙。只是在幫韓魏之前,朵兒正在爲田蕊煉蠱,消耗了大量心血,處在虛弱的狀態。朵兒的虛弱,就代表着蠱的虛弱,所以強行操控纔會遭到反噬。朵兒當時的想法很簡單,想證明韓魏的清白,想要報答他,知道他只是匆匆過客,這是唯一的報答機會。只是沒有想到,反噬力強大到會奪去她的性命。
有一點韓魏一直不知道,朵兒是苗寨最後一個能煉製蠱的人。蠱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煉製,對體質和天分都有着較高的要求,蠱術隨着時間環境變遷,到了如今,只剩朵兒一人。爲了不讓蠱術失傳,朵兒利用自己的精血,爲田蕊煉製,這樣可以保住蠱術的血脈。如果那晚煉蠱快要成功的時候,不被禿鷹的手下打斷,田蕊的蠱早已煉製成功,只是意外的事情,彷彿是天註定,田蕊終究還是差了一步。
隨着朵兒的死,苗族最後一個煉蠱人的死亡,昭示着蠱術即將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成爲一個故事,也許某一天,成爲人們心中的質疑,這一切都是虛構的故事。爲什麼說即將,那是因爲還有田蕊,田蕊的蠱是朵兒精血煉製,只差最後一步就可以和田蕊融合,將成爲下一個煉蠱人,蠱術將得以繼續保存。
然而朵兒已經死了,哪裡還有精血?族中人翻看了族中記載,找到了唯一的辦法,用朵兒的血肉來滋養,有一定的機率,讓田蕊的蠱存活,等到長大的那一刻,便不會再死去。於是朵兒的屍體,被帶進了祠堂,韓魏所見的柱子,其實不是柱,而是一棵樹,蠱樹,是產生蠱的唯一地方。原本蠱樹枝繁葉茂,可惜隨着時間的流逝,所有的枝葉都消失,只剩下孤零零的樹幹。
樹幹的中心早已空了,但畢竟不是普通的存在,任何東西放進裡面,都能保持原本的模樣,彷彿裡面的時間是停滯的,所以朵兒的屍體放進去,根本不用擔心腐爛,煉蠱的時間長一些,也不用擔心。
煉蠱的進展並不順利,田蕊對用姐姐的屍身很抗拒,毫不猶豫的拒絕,只是族長找到了她,從小失去父母的她們,是族人將她們養大,給她們族裡最好的東西,在族中享有最高的地位,相應的,有責任擔起全族至高的利益,那就是讓祖輩世代傳下來的神蹟延續下去,爲了這個,即使族人全死去都在所不惜。
最終田蕊還是答應了,可就算如此,一年以來煉蠱還是沒有成功,應該是內心的糾纏,在觸手可及的時候,那一線之隔便是天地之差。但是今晚,煉製的蠱突然有了變化,田蕊有種強烈的感覺,彷彿蛹要破繭而出,所以所有的族人都守在祠堂裡,等待聖神、奇蹟的那一刻。族人心中的緊張不言而喻,所以對於韓魏的到來,並沒有發現。
然而現在看來,蠱的突然要成功,和韓魏的到來有很深的聯繫,也許是朵兒感應到了韓魏的到來,即使死了,還是有反應,觸動精血的變化,從而引動蠱的異變。一切都只是猜測,可一直沒有變化,韓魏到來之時,就出現質變的可能,真的只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