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壓下疑惑,他道:“不怨天,不怨地,怨人。之所以苦,是因爲人太弱。如果人有足夠的實力,那麼還有什麼苦可言呢?需要改變的,只是自己而已。”
聞言,崢嶸沒有再像剛纔那樣停頓,緊跟着便道:“那你覺得即便改變了,即便人擁有了強大的實力,難道就不苦了嗎?
一個人,塵民時,命不長,苦難重,唯一的希望就是進入宗族。可是進入宗族之後呢?方知塵民的苦只是區區一點罷了,宗族面臨的苦更多,更大,也更重。但是宗族有法可依,不斷的修煉,不斷的提升實力,不斷的可以給自己增加希望,可是又能如何?
天劫有七重,靈竅有七個,都需要人渡過。而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各種危險。塵民平日裡面對的只是野獸,偶爾能碰到蠻獸,還有十年一次的洪魔,四十年臨終的天劫,看上去難以抵抗。可是成爲了宗族之後呢,證道要與虛道廝殺,虛道要與證道刁難。當洪魔之劫來臨時,宗族還要去幫助塵民抵抗。
除此之外,宗族面對的也是比野獸強出無數倍的蠻獸,乃至玄獸,還有血獸。除此之外,還有魑妖。證道的宗族也罷,虛道的門派也罷,從微弱子弟,到強大如長老,甚至族長、掌門,都有可能隨時隕落。他們的死傷,絲毫不比塵民少。
而即便一個人在這些劫難中僥倖存活,還又度過了七重天劫,可是之後呢?”
崢嶸連續說罷這一大段,忽然目光凜然的bi視着空末途,沉聲問:“人類有歷史的幾萬年來,你可曾聽過有誰存活至今?度過六劫便有數千年的壽命,度過七劫者,足可恆古不滅,萬世不朽!可是有誰見到過七劫者?難道數萬年,子子輩輩無數人,就沒有有天賦者達到第七天劫?如果有,那他又在哪裡?”
說着他的嘴角勾起一絲看上去十分妖異的笑容,緩緩道:“既然找不到,是不是也說明,度過七劫者,最後也隕落了?那麼人的這一生不斷修煉,不斷進取,所圖的又是什麼?活個千年萬年,與活四十年又有什麼區別?
改變?結果相同,改變的,不過是過程罷了。終究看來,全是過往雲煙,黃粱幻夢!
而此等掙不脫的困境又是因何而來,難道不是這衍生萬物的天地所制嗎?我等,又不該怨天?”
怨天?
空末途有些失神,崢嶸的話像是滔滔的江水涌入了他的腦海,每一
個字,每一句話都變成了明亮的沙子,清晰的浮現,不斷的傳達着所蘊含的意思,讓他忍不住想要回想,想要分析,想要辯駁,最後……想要認可。
崢嶸望着他,笑容恢復平淡,輕聲道:“若有一天,你也對這天有了怨意,我這倒有解脫之法,不妨來尋我。此物你拿着,只需要灌輸神力,就能找到我了。”
說着遞過來一個長七寬二厚一,渾身淡淡泛着青色光亮的板狀物體,似是玉質,光潔潤滑,又似是石質,透着經年風霜沉澱下的深沉之色。
“這,這……”
空末途拿過這東西,驚疑不定,這東西怎麼看怎麼像是宗族裡珍而重之的青竹路牌啊!
“末途,你怎麼還在這,沒去找衣服嗎?”
忽然靜茹的聲音響起。
空末途猛然驚醒,擡起頭,卻不見了那個叫崢嶸的身影,四周空空蕩蕩,似乎從來沒有人來過。只是手中一沉,似是路牌的東西卻還在手中存着。
他不欲讓靜茹看到,忙塞進了懷裡。回頭看,而靜茹換了一身衣服,手裡牽着兩頭頭毛泛白,四肢削瘦高挑的白頭駒正站在旁邊。
“哦,我現在去找。”
空末途覺得自己有些心神不寧,忙壓住躁動,衝靜茹說了一聲,走到了旁邊的幾間屋裡,搜尋了一番,找到了幾件乾淨的衣服,直接替換下來,順便將那東西好好藏好了。
到了外面,兩人直接騎上了白頭駒,然後驅趕着跑出了城主府,到了外面,但見鑼鼓喧天,人潮澎湃,都在慶祝劫難的度過。可是在某些偏避角落裡,卻傳出了一陣陣若有若無,與這興高采烈截然不同的垂泣悲傷之聲……
一路出了蒼羅城,兩個人乘着白頭駒一路奔跑,靜茹辨別了下方向,雖然不識的此處的路,但方向無誤就能到達。高山險路深淵等等,對他們而言不在話下。
白頭駒乃是人類能馴化的最擅長跑動的獸類,十分靈動,速度比之駝獸強了數倍,一晃一動間風馳電掣,飛一般的快速。
抵抗洪魔雖然感覺很漫長,但其實卻只耗費了大半天,此刻不過日頭偏西,臨近下午。兩個人經過血戰,身疲力乏,但擔憂那神秘高手,爲了離開蒼羅城遠一點,都全力奔馳,一路上,竟然果真見不到洪魔的影子,甚至連點洪魔存在的跡象都找不到。一場洪魔之劫,竟然真的被那人一舉消滅。
到晚上時,二人已遠在數百里之外,來到了一片草原之上。
這裡已經看不見路,也沒有任何人活動的痕跡,空末途二人放下心,各自下馬休息。
空末途的身體已經因爲過度服用丹藥出現了透支,不能再用,強忍着痛楚,在草叢裡設了個陷阱,捕獲了兩隻野兔當作補充體力的食物。
清理空地,鑽木取火,擺起了架子,清洗野兔。這一套他曾經在打獵時做過無數次,非常的嫺熟,用一根棍子將兔子串好了,調整好火候,便燒烤起來。
不一會兒一陣香氣便傳出,看到熟的差不多了,空末途將兔子取下來,用削尖的木棒cha好了,遞給了靜茹一隻。
靜茹一愣,怔怔的看了油光焦黃的兔子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拿着吃吧,我手藝還行。”
空末途淡淡的說着,只是語氣卻有些難以察覺的拘謹。
靜茹笑了笑,點頭接了過來,然後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兔子雖然不大,但這麼整個一隻,該怎麼咬?
面對無數兇狠巨獸,歹毒敵人她都能輕鬆面對,但此刻,卻真的有點懵了。
空末途卻不管她了,自己跑到一旁,張嘴就扯下一條兔子腿,然後大吃特吃起來。
靜茹遠遠的看着他那拼殺一樣野蠻的吃法,嘴角不禁浮起一絲微笑,輕輕的在兔子肉上咬了一口,一陣幽香便襲入體內,烘托的整個身子都暖洋洋起來。
挺好吃呢……
這還是她第一次吃這樣的燒烤,尤其是在這樣的野外,頭頂繁星,四野茫茫,寂寥無聲,感覺別有一番的風味。
空末途第一次與異xing單獨在一起,她,又何嘗不是呢。
感到氣氛有些異樣,靜茹忙試圖打破,開口道:“雖然紫環籠日忽然消失,十分奇怪,但還是要小心一些,防備洪魔出現。那神秘人雖強,但再強也絕不可能把全天下的洪魔一次xing都殺光了。
雖然這附近都沒有發現洪魔的跡象,但其他地方就說不準了。而要是遇到,洪魔又絕不會單個出現,最少也有數萬只一起,一旦被糾纏起來,脫身分外困難。”
空末途悶悶的應了一聲,對此他什麼都不知道,也就不多言了。
靜茹忽然覺得,也沒了話說。
重新歸於沉默,而天色,越來越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