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簌!鐺鐺鐺!噌噌噌!
這裡是戰場,在如血的黃昏和瀰漫的煙氣間,無數斷轅戰車軍械堆棄,失去生命的人體鋪陳着大地,茅草般密密麻麻的殘箭成了觸目可及的景象。
那些塵埃無法觸及的半空中,飛瀑黑矢還在密如蝗蟲的往下落。
丁韋不知道擋了多少波箭雨。他只知道身邊披着甲冑的盛唐軍人不斷倒下。很快他的身邊,就只剩下了稀稀落落的數人。而在他們的前方,煙塵那頭的聯軍士兵,正顯出黑壓壓的輪廓。
出征以來,丁韋和其所在的先驅軍輾轉西南西北數個區域,從最初出發的三萬人,到如今最終只剩下了區區數百。他們最後接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聯合左大營,守住新西北通往帝都的最後咽喉,爲盛唐後援的兵馬提供集結和反擊的緩衝時間。
於是他們在這裡堅守了半個月。這半個月的時間每一天都將面臨聯軍無數波的衝鋒。如今這片堡壘已經分崩離析。到處可以看到斷埂殘垣,那些原本堅固的壁壘,已經無法達到防禦的作用。他們死戰不退,終於到了這最後的時刻。
簌簌簌!
勁箭還在落。
刀不停的揮。
丁韋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麻木,虎口被震出無數的鮮血。格開了聯軍對方多少強者暗中挾帶的飛劍,身上染着多少敵人的和自己的血跡。但他知道,身邊的人已越來越少。而他只能在這裡。不能退。
征戰以來,他一直衝在最前面,只要敵方統帥出現,他必然會不顧一切闖入千軍萬馬斬首。連番作戰以來,他的斬首者威名已經頗爲外顯。至少在敵方聯軍之中,高層將領聞之色變。
而丁韋一直承受着各種非議。他和人相處極爲孤傲,在軍中格格不入。就是行軍吃飯。他也是抱着飯鉢一個人弓在一角,和羣聚熱鬧的軍人團體對比鮮明。而往往對戰後邀功之事極爲熱衷,久而久之。來自軍中的,來自同僚的,來自身邊人的。都認爲他只是一條想要拼命積攢軍功往上爬的瘋狗。他的確很渴望地位。榮耀這些東西,很渴望獲得認可,再也不被人瞧不起。所以他行事越加癲狂,越加爲了軍功不折手段,所以越加惹得人厭惡,不過也搏得了一部分盛唐軍人異樣的好感。
直到現在,許多倒下尚未斷氣的軍人,看到獨一人握刀,在屍山血海中佇立於無數敵軍面前的丁韋,人們眼神從最初的厭惡。終於閃過了一絲欽佩,以及某種敬畏。
看到這些軍人眼中的這種敬意。這個全身掛滿了傷口和血跡的丁韋,終於在這一刻像是得到了某種肯定一般,雙目溢出了兩行血淚,他用刀在身前劃了一條線。“我知道你們曾經厭惡我,嫌棄我,我知道你們根本就不曾看得起我。無論是前線的,還是後方的那些大人們...我丁韋雖然沒被人重視,雖然生來就遭人摒棄!但老子在最後時刻,還不想沒有一個棲身之所。盛唐在後。我自在前!我不倒,無人能越過此線向前!”
我不倒!無人能越線向前!
箭雨已經停了,對面的步弓大隊也停止了動作。前方現出無數聯軍的兵馬,這一句話迴盪在出奇靜謐的戰場間。震得對面全體靜默。
很長一段時間後。前方的敵軍大隊出現了些許動靜,軍隊裂開一道口子,一個披着寒鋼甲冑,身着罩袍的男子在聯軍強者衆星拱月下越陣而出。面對丁韋。
手中握刀的丁韋看着那個男子,神色終於現出一絲動容。
夏禹面色漠然的望着丁韋,然後道,“我見過你。”
“我也見過你。”
“那場院比之上。你也是其中之一。我一直在想,日後的這段日子,還會不會見到你們這些人...不過當時從來沒想到,日後再見,居然是這樣的場合。”夏禹縱馬捏繮,高聲喝道。此時他的目光並不在丁韋身上,而是在他身後長驅直入的盛唐帝都。在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感覺距離自己的理想,如此之近。多少年以來,從當初皇帝給自己講和盛唐的戰史,講盛唐那片土地的富庶,講盛唐人的禮儀教化之時,他就無數次的幻想着一個畫面。他身着刀兵,乘騎白色龍馬,就那樣在火海之中踏入盛京城,在無數臣服的目光中,迎來一個屬於他的盛大時代。而現在,一切都這麼的接近,眼前的男子,只不過是他所認識的,一隻在無法阻擋歷史車輪下的可悲爬蟲罷了。
“呵呵...那場院比的獲勝者並不是你。所以想必哪怕你是高紋太子,千萬人之上。也如我這般可悲吧...我們都是他的手下敗將...我們都敗給了他,所以你始終會敗給他,這點無容置疑。”丁韋笑了。
“住口。本殿根本未曾將他當成對手,何談敗過?如果你有幸在這場戰爭中看到最後,你會看到我滅了你們盛唐,然後殺上列王山,讓他生不如死的場面...只可惜,你活不到那一刻了。”夏禹冷冷一笑,“我不光可以擊敗你,更可以擊敗他。擊敗當時院比上的任何人!因爲此刻,你們任何人都無法擋得住我。我知道你隱藏了實力,在等待和我面對面的這一刻...只可惜你很愚蠢,這點小聰明,我怎麼會上當,莫說我不需要和你單獨交鋒,就是我身爲統帥,也不可能做這種無聊的困獸之鬥,”說完他揮了揮手,像是毫不費力揮去一片羽毛,落下一個字,“殺。”
數名強者脫離軍陣,在戰場上劃出幾道高速奔行的煙塵,最終這些煙路都合爲一股。直奔丁韋。
震人心魄的勁氣激爆聲震響。
丁韋不知道自己中了多少刀,身背了多少劍。但在那一刻,他反手殺死了四名聯軍強者。甚至在對方後援衝上來擊傷了兩人之後,才終於油盡燈枯。
倒下的那一刻。他的頭重重在地上跺了跺。他的目光望着身後的土地。那裡是盛唐。
知道那裡是盛唐,所以他笑了。
一個連和自己單打獨鬥的勇氣都不具備的人,怎麼可能戰勝這片土地後面的那些人?
知道盛唐不可能被戰勝,就算全部人都摒棄他。他也不可能流離失所。於是丁韋很驕傲的閉上了滿含鮮血的眼睛。
死而瞑目。
列王山的桃花樹下,軒轅鱈天的薄裙被風吹動,在綢質的延展間。現出柔美的體態。她來到楊澤身邊,輕聲道,“前線的軍情戰報已經回來了。最近最震動的。是丁韋戰死的消息。聯軍北上的攻勢越加猛了。但盛唐的大軍也集結完畢。想必一場意料中的決戰很快就要到來了。”
看到她身姿在風中盈盈,楊澤突然開口,“你怕嗎?”
“怕?”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心裡現在是什麼感覺...”
她眼神迷離,而且最近越來越迷離。大婚過後,皇宮裡,京城中,這件事持續發酵陸續有許多友人來客,如今人們也以楊夫人來看待她,那些有夫之婦自覺和她之間更拉近了不少距離。雙方變得有很多的話題可談。所以時常聊到一些很家常的事,比如小時候如何。可她很奇怪的是,她的人生彷彿出現了一個斷層,她記不起來普天院比之前的那些所有事情。往往去想,便會自然而然的沉浸在一種莫名其妙的空白中。彷彿理所當然那就是空白一樣。
這讓她有些恐慌,不過此時看着面前的男子,她的俏目卻回覆了平靜。以前是空白,但現在她很清楚,她並不是一個人。而他也不再是一個人,“我沒有怕的感覺。因爲和你一起。我便不會害怕。”
楊澤看着她,心中流過一種暖意,又輕輕點了點頭,“我最近總有些心神不寧...局勢趨於劇烈,決戰即將到來,不知道將面臨什麼...看不到來去,我總是有種感覺,我們,會死嗎?”
“死...”她輕輕呢喃,然後上前,從後將楊澤背後環抱住,用身子貼着他的後背,嗅到那令她迷醉的安穩氣息,“傻子...我們都不會死。我們要活着...好好活下去。”
“是啊,我們要好好活着。”楊澤突然一頓,像是想到了些什麼。
感受到他後背的僵硬挺直,軒轅鱈天亦有些微愕。隨即她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了。不同於以往握着自己的溫暖,這次有些緊,像是他要帶着自己去什麼地方。
既然楊澤想到了什麼,那麼便走。他們離開了列王山,通過了闌蒼院,闌蒼院的修行者們紛紛對兩人致禮,並根據要求遠方給他們提供了一輛馬車。
雖然楊澤要求保密,但是馬車離開帝都向西南行了不過半天后,楊澤和軒轅鱈天離開帝都的消息就已經傳得人盡皆知。
他們要去哪裡?朝堂和帝都修行界掀起一陣爭議。很多奏摺雪片般飛到了皇帝的案前,有彈劾的,有催促的,還有認爲楊澤是要去刺殺某個敵方大將的...猜測不斷。在皇帝的批示下,這輛馬車所到的各州各地,都務必給予了最大的通行權,沿途的帝國修行勢力,都對其進行了最嚴格的保護。
因爲馬車之中的,可是列王山上那兩位帝國修行界新星的夫婦。
馬車不分白天黑夜的向着西南奔行,白天馳行原野,黑夜軒轅鱈天總是會點起燈光,紅袖添香。
只是除此之外很長的時間裡,楊澤都望着窗外,從日升的羣山,再到日落的原野。看着他怔怔失神的模樣,說不上爲什麼,靜靜隨着他折騰的軒轅鱈天突然很心痛。
不知經過了多少個日夜,他們終於來到了帝國極西南之處。馬車在一片連綿不絕的廢墟旁停了下來。
這是一片慘烈到悲壯的景緻,房屋摧破。火焰和黑煙一直延伸到地平線外,經久不絕。到處都是人的屍體。這是一處戰場。這是戰場殘留的廢墟。這是文明的廢墟。軒轅鱈天望着這一切,俏目泛着憤怒的寒光,嬌軀也因爲這片畫面而顫抖。
“爲什麼我們要來這裡,爲什麼你想來這裡?”
“我也不知道,因爲我覺得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所以我要來這裡。”
“死去的這些人不是盛唐人。他們不是盛唐的裝扮。他們是誰...”軒轅鱈天淚眼婆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但是我很難受,我爲什麼這麼難受...”楊澤搖搖頭,望着大地蒼夷滿目。一股撕裂般莫名的悲愴撞入他的心臟!
軒轅鱈天拉住了他的手袖,她的聲音突然有些哀求,“我們走吧。我們離開這裡。我不想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我不想知道這一切...我突然害怕了...”
“我害怕了...”
在那夜馬車返程的夜裡。他緊緊擁抱着懷中顫抖的她。她也緊緊的抱着她。兩人鼻息相接,如蘭如夢。燭光將他們的面容照應得明明滅滅。
這一夜不同新婚,她剝去了所有的嬌羞和僞裝,她的裸身在燭光裡纖毫畢露,妙曼得讓人心尖發顫。以至於看着這一切的楊澤,手指撫摸過每一寸膩滑間,都有些顫抖。他依稀見過這樣美妙的,他記憶裡有個女子,彷彿正在和眼前的她融合成一個人。
她纖腿盤在他的身前,將自己最美的一面爲他展露無遺。他們在喘息中撫平彼此胸臆裡莫名升騰的悲愴。用彼此的體溫和氣息平歇那份惶然。
她的呻吟與氣息彷彿春風海浪輕吟淺唱。溫柔而洶涌地卷席馬車內的天地間。
似經歷人生大起大悲,然兩人緊摟相擁似璀璨如鑽守入永恆。
最後她在他奮力發泄的徵躂下攀向高峰,用力狠狠抱緊着他,指甲狠狠掐着他的肩背,容顏悽美中泛着喜悅幸福。混雜妖魅和聖潔的光芒,“記着我,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麼,不要忘記我。”
最後的戰爭爆發了。
大地已經被這條戰火吞噬。軍隊在日夜攻堅,無數的修行手段出現在最前方的戰場,攪得天地異動。慘烈之極。
太子夏禹攻勢如虎。他度過了雨季的山林裡歇息,在戰場的平原下席地而坐,在戰火和天降投石中衝殺的無數個日夜。在他的身邊,有着高紋帝國和東正教門下轄無數修行勢力的強者隨從,有強大的百萬軍隊作爲依仗。他們終於迎來了和盛唐決戰的時刻。
歷經了無數場戰鬥,綿延了整個大陸的戰火,付出了無數人,無數百姓,甚至數千大陸宗派席捲進來修行者的生命,這場戰爭即將迎來一個定局。
夏禹的身體終於有些疲憊了,歷經數年的征戰,面對無數的明槍暗殺,怎麼可能不感覺到疲憊。但他的內心正在漸漸興奮起來,因爲他很快就要看到,很快就將見證,他征服一個帝國,將盛唐納入高紋版圖最終的一幕了。他相信這樣的一幕很快就會到來,他相信天一直都在幫助他。無論是交戰以來盛唐軍隊的節節潰敗,還是許多盛唐他從前忌憚的強大修行者都先後戰死,以及教門和高紋帝國的強者層出不窮,這都讓他感覺到了充分的預兆。上天在幫助他。天亡盛唐。
所以他無比的有信心,直到見到盛唐最後一役之上陣容的出現。
他以爲見到這個人會很平靜,會自然而然以上位者的角度藐視。但這個時候看到楊澤,他仍然忘卻不了普天院比上被他超越的那個事實。
楊澤站在盛唐黑壓壓的大軍之前,他的身旁是盛唐最後的修行者們,包括了身披戎裝戰甲的韓雪,褚衛,陶子義,甚至還有持盈郡主。
他們最後竟然這樣的相對。
“這是最後一戰了吧。”韓雪等人看着楊澤。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楊澤點了點頭,“這是最後一戰。”丁韋等人以及所在的左大營全數戰死之後,終於阻擋了聯軍進攻的步伐。給予了帝國集結兵力的機會。帝國傾全力面對對方聯軍主力。這一仗幾乎就能決定未來的勝負。
這一仗彷彿就能打開他們忘記了的過去,以及不知道的未來。
“普天院比上你是第一。然而看看周圍...”夏禹高高在上,隔遠朝着界河對面的楊澤衆人道,“修行的強大不在於個人實力的高低,而在於你的氣魄有多大。我可以統領這世間千萬修行者,億萬民衆,對你盛唐展開覆巢之戰。就是你千年帝國,也要踩在我的鐵蹄之下!”
夏禹高高宣誓完畢,勒馬回望身後百萬大軍。然後執鞭朝前方一揮,“進攻!”
“進攻!”
“踏平盛唐!威我高紋!”
“踏平盛唐!威我高紋!”
齊壯的口號肅穆而可怕的在前進的大軍中響起。連帶着軍馬和步戰車的推進,現出震懾大地的氣魄。
大戰即將到來。大戰已經到來。
軒轅鱈天俏面已經略顯蒼白,她眼睛茫莫的望向楊澤,像是要把他記在心底,輕聲道,“我有些害怕了。”
之前她曾說過這樣的話。而今天楊澤也同樣知道她說出這樣的話,並不是因爲她害怕了對面的軍隊,那些下一刻就殺戮的戰場...而是她怕,這一切就是結束。
兩軍廝殺在了一起,大地突然鈍重了起來,鮮血。刀兵,煙塵,雲卷,這天地所有白色的,紅色的。黃色的,湛藍的,黑壓壓的,所有的色澤,都像是凝成了一幅畫。一副無言的只有壯麗的畫。如同史詩裡那些久遠的圖卷。
楊澤,軒轅鱈天。韓雪,持盈,陶子義,褚衛...以及所有人,拔出了隨身的武器,策騎着身下的騎獸,朝着對面的大軍裡涌去。
朝着夏禹的所在高地衝去。
勢如破竹。這衆多修者形成一把插入大軍的刀,身後是一條長驅直入的長龍煙塵。
他們刺向對方的大軍,他們縱橫披靡的衝向高紋總營。
高紋和教門的無數修者出動了。天地展開一場可怕的激戰。
夏禹看着身邊的強者不斷出擊,神色卻越來越凝重。
褚衛在狠狠砸死四名對方超卓強者之時,終於被最後致命的長槍透身而過。陶子義手中靈符漫天花雨般飛在戰場中,傷痕累累,在褚衛倒下的瞬間他滿臉淚水,被對方一個教門大佬抓住機會震碎了心肺...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在身邊逝去。但聯軍的強者也付出了致命的打擊和代價。
楊澤終於來到了夏禹面前。
夏禹突然感覺有些恐慌。因爲他從來沒有想過對方竟然可以闖過無數強者佈下的保護網,來到他的面前。
楊澤拔出了劍,殺死了他身旁的兩大強者。
夏禹抽出了刀,意欲藉此機偷襲。
但卻刺偏中了幻影。當他心中驚懼的瞬間,只感覺後背心可怕的刺痛一涼,楊澤的那柄劍從上而下,將他釘在了地上。
夏禹從沒有想過他竟然會被殺死,他無數次設想過踏足盛京的過程,但卻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的全身筋骨都被刺體而入長劍蘊含的勁道震碎了大半。他感覺自己的生機竟然飛快的流逝...他快死了。
他不能死。他還要活下去,他怎麼可以死?他要成爲這片大陸上前所未有最偉大的帝王啊!
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身旁的一位親信將領走了過來。他奮力的朝對方爬過去,他呼救,只要被救走,高紋加上教門的修行手段,哪怕讓他生不如死,行屍走肉,他也能活着。他也要活着。
但那名將領卻拔出了手中的刀,然後狠狠的朝着他心臟處刺了下去。
“你怎麼...”他憤怒愕然恐懼難以置信的看着對方。
那人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將軍,對不住了!這是陛下的意思!”
“父皇?...爲什麼...爲什麼...”他嘴裡噴出黑血,用一種惶恐看着對方。
對方指了指戰場,“你看到了嗎?盛唐其實已經敗了。最終還是我們佔據了優勢!所以勝利應該是屬於前所未有的偉大帝王的。皇帝陛下,是要讓它屬於大皇子的!”
“我就是大皇子!我就是大皇子啊!”夏禹哭着道。
對方嫌棄的眼神看着他,甚至還有些悲哀,“殿下,我最後一次提醒你,你該醒醒了,你根本不是高紋大皇子...你只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子,註定了不能領受曠世功績,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你只是私生子啊!”
夏禹醍醐灌頂般看着對方,直至此刻,他終於發現自己忘記了什麼。
殺了夏禹。楊澤和軒轅鱈天衆人立於高處,但卻已經看到,在天地軍隊洶涌的潮水下,盛唐方面已經崩潰了,高紋聯軍擊潰了盛唐最後的主力,盛唐...敗了!
韓雪看着楊澤,看着周圍寥寥無幾衝殺到這裡的修行者,手中的大劍垂落在地,她煢然而立,喃喃自語,“我們敗了...我們還是敗了...”然後她抱着臉,哭着跪了下去。
看到那些朝着他們洶涌而來的無數軍隊,軒轅鱈天悽美的看了楊澤一眼,“我們敗了...所以要死了呢...”
在人海即將將他們淹沒的瞬間,天空頓時光明大作,宛如神蹟。
大地上,人海里,所有交戰的雙方,都擡頭看着天空,停止了廝殺爭鬥。所有的修行者,都用一種膜拜的神情看着天幕。
那裡出現了一個女子。身着白裙,擁有無暇的純淨和曠世的美麗。
她閉着嘴的時候,世界就如同寒霜。她微笑之時,永遠陽春白雪。
她降落在高地山頂,純淨赤足朝着楊澤走來。一雙美目,彷彿注滿了無數欲言又止的情感。
看到這個女子的絕美容顏,楊澤彷彿一時有些頓悟明白了,他一直以來到底忘記了什麼。他一直記得忘記的,就是這樣一張面容。
看到這個女子,軒轅鱈天身子晃了晃,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那是一個字。
不!
女子來到楊澤面前,伸出手拉住他的手,溫熱而瑩潔。
“我來帶你離開。”
“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