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金東主的心意,”李自成笑道:“不僅穆東主,是本大人自己的工廠,也是要納稅。 ”
“大人的工廠也要納稅?”金一心不明白了,這和掩人耳目有何區別?左邊口袋的錢,放到右邊的口袋,有這個必要嗎?
“金東主有所不知,工廠賺錢,屬於本大人的私房錢,而納稅的銀子屬於衛裡的款項,並非本大人私人所有。”李自成耐心解釋一番,不過,他心裡清楚,在現在的情形下他的私房錢,與衛裡的公款並沒有根本的區別,都是由他支配。
金一心微微點頭,似乎懂了,或者說,即使不懂,他也沒有必要在這個問題太過糾結,“大人,據草民所知,大明朝廷並不向商人徵稅……爲何西寧要向商人徵稅?”
“金東主可知,陝西出現大量盜賊的事?又可知陝西因何出現大量的盜賊?”李自成哈哈一笑,也不着急,如果不能讓金一心認識到納稅給自己帶來的好處,誰知道他會不會陰奉陽違、偷稅漏稅?
如果西寧商界的兩大領袖,穆青山與金一心都同意納稅,加他們商業的朋友,商界納稅的人數有七七八八了,而所謂的工廠,除了李自成自己的,西寧也沒多少夠得納稅標準的廠子,擺平了這兩人,西寧的工商稅,基本齊整了。
對於這些工商稅,現在的數量不會太多,李自成並不指望着能起到多少的作用,關鍵是要形成習慣,爲將來做準備。
“草民的確聽說過陝西的盜賊,據說那是因爲陝西發生了大旱,莊稼顆粒無收……”
“金東主說的只是表象,”李自成把手一揚,道:“陝西連着發生大旱,莊稼無收,而地方官員卻是將百姓的隔夜糧,甚至種子都強行納稅,天災加人禍,纔是陝西盜賊興起的原因。”
“……”
“這種事情原本完全可以避免,天災,哪個朝代沒有?陝西大旱,如果朝廷能夠免稅,再對百姓賑災,豈會產生這些撲之不滅的盜賊?”
“這……那朝廷因何不免稅、不賑災?”
“一句話,朝廷沒有足夠的錢糧,”李自成的臉瞬間陰鬱起來,他自己何嘗不是銀子的受害者?如果朝廷不是大規模裁撤驛站,也許這會,他還是寧夏驛站的一名驛卒,“朝廷放棄對江南富商大戶徵稅,卻是將目光對準百姓,即使已是連着兩年大旱的陝西百姓……官逼#民反,官逼#民反啦!”
金一心忽地覺得,李自成雖然與陝西盜賊的性質一樣,都是朝廷的叛逆者,但他與陝西的盜賊,卻有很大的區別,究竟區別在什麼地方,他一時無法把握,“大人……”
“西寧與陝西距離很近,金東主,如果不能未雨綢繆,一旦西寧發生大旱,你說說,饑民的目標,又會對準誰?”
饑民的目標,自然是大戶,像他金一心與穆青山,更是首當其衝,而且西寧與陝西,只是隔着黃河,萬一……金一心驚出一身冷汗,“大人,草民……草民……”
送走金一心,李自成的心總算落下了一塊石頭,由金一心與穆青山領頭,西寧的工商稅總算可以啓動了,這將爲西寧衛和西寧軍提供源源不斷的銀子,儘管銀子的數量暫時不會太大。
一旦工商稅形成定製,反抗的商人會減少,更不會鋌而走險。
他用蒸餾酒、玻璃收伏了穆青山,又用香水征服了金一心,雖然自己的利潤暫時少一點,卻可以贏得永久的利益和制度。
現在的西寧、三川兩府,如果年收入超過三十兩銀子的商戶,基本都集在西寧城,所以,李自成只是在西寧府增設了一名稅務官,而其它的府縣,都是由民政主官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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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旬,孫夢潔進入待產期,李自成早準備了兩名產婆,讓她們住進了李家,小梅、小蘭,甚至宋玉蓮都處於隨時待命狀態。
九月十八日傍晚,隨着一聲嬰兒的啼哭,李自成的第一個孩子終於降生,他已經在室外等待了半個時辰,初爲人父的喜悅,加對孫夢潔的擔心,讓他不顧一切,衝入產房,來到孫夢潔的牀前,“潔兒,怎麼樣?”
孫夢潔靠在一牀棉被,身子極爲虛弱,兩頰蒼白,微閉着雙眼,耳鬢掛着一縷縷潮溼的髮絲,她數度張口,終於冒出了一句話:“是男……是……女……”
李自成並不知道她生的是男是女,產婆抱着渾身是血的嬰兒,靠近孫夢潔,道:“恭喜二夫人,生的是公子!”只是在孫夢潔的眼前晃悠了一下,便抱了開去清洗。
孫夢潔白得怕人的臉,頓時恢復了些許紅暈,甚至還露出了微笑,孩子雖不是嫡子,卻是李自成的長子,在李自成的心,自然有一定的份量,更重要的是,李自成進門時的那句話,“先生剛纔入門,只問學生,爲何不問孩子男女……”
“傻瓜,男女都一樣,”李自成來自後世,自然體會不到“母憑子貴”的孫夢潔的心思,至少他的第一反應沒想到男女,孩子有哭聲,健康行,“可是潔兒經歷了分娩的痛苦,先生自然是關心我的潔兒。”他在孫夢潔依然白皙的臉蛋輕輕親了一口。
“有先生這句話,學生便是死了也值!”孫夢潔微閉雙目,順勢靠在李自成的肩。
“說什麼傻話!”李自成將孫夢潔的腦袋摟在懷,輕輕摩挲着,“既然高興,該好好活着,咱們的孩兒,可是需要你這個做孃的!”
“大人,產房血氣太重,還是等我們收拾妥當,大人再進來吧!”產婆催促道,她要給孫夢潔收拾身子了。
“是,是!”李自成嘿嘿一笑,鬆開孫夢潔,將她放回棉被,又在她的額頭親了一口,方纔離去。
孫們估計卻是用沙啞的聲音喊道:“先生,給咱們的孩兒,取個響亮的名字吧!”
“取名?”李自成還真沒準備,他想了想,男孩子的名字是要響亮點,叫……李峰吧,這孩子將和自己一樣,無限風光在險峰!
李峰的出生,不僅是李家,也是整個西寧衛的大喜事,李家有後,屬下也更有奔頭,李自成依照集體的意見,在家足足擺了一天的流水席,不過,只有西寧城內的軍官、官和商人才有機會吃一杯喜酒,而其餘府縣的官員們,都不得擅離職守,想要喝酒,以後可以補。
宴席過後,李自成單獨留下樑成,二人初步商定了工商稅的具體細節。
十五稅一的標準並不算高,也是百分之七不到,起後世百分之十七、甚至到達百分之三十三的企業所得稅,更是差遠了,不過現在的西寧,工商業水平極低,基本都是出於剛起步階段,如果稅率高了,無異於殺雞取卵。
在徵收工商稅的同時,更要保護工商業的發展,除了設定的“年收入三十兩以下”工商業不需納稅外,整個西寧衛還要鼓勵工商業的發展,儘管這個鼓勵暫時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至少絕對不允許軍隊干涉、破壞工商業,更不允許士兵們強買強賣。
最後擬定的這部律法,並不叫《工商稅》,而是叫做《工商律》,實際是一部對西寧工商業實行保護的一部律法。
李自成希望,將來不管西寧軍打到什麼地方,都要保護當地的工商業,所以擬定的《工商律》,將在整個西寧衛,特別是士兵廣泛宣傳。
關於工商稅的徵收,李自成打算避開夏季的農業稅,初步定在每年的春秋兩季徵稅,今年是徵稅的第一年,即將徵收工商稅時,是以今年的營業額爲基準,而明年春季徵稅時,將從今年徵稅以後的日期算起,不得重複徵稅。
《工商律》的頒佈,標誌着西寧衛的經濟政策有了基本的框架,也有了穩定的收入,加糧食的豐收,李自成原本最爲擔心的糧餉問題,基本得到解決。
九月二十五日,李自成召集駐紮西寧的劉雲水、李過、周賓、馬有水四大百戶官開會,樑成作爲曾經的西寧衛官,也參加了這次軍事會議。
李自成給這次軍事會議設定了兩個主題:一是擴軍問題;二是西寧軍的下一步行動目標。
“大人,以屬下看,既然西寧衛現在不缺錢糧,還是早早擴軍爲好,現在整個西寧軍,才三千餘士兵,還不到以前一個西寧衛的編制。”劉雲水希望每個百戶擴充到一千士兵,至少目前在西寧的四大百戶,要先行擴軍。
雖然他不指望着升爲千戶官,但西寧擴軍遲早的事,晚擴不如早擴,畢竟士兵訓練需要一定的時間。
“你們有什麼想法?”李自成的目光從其餘人的臉一一掃過。
李過、周賓、馬有水都是各自軍隊的主官,自然是希望士兵越多越好。
但樑成提出了反對的意見,“大人,各位百戶官,從表面,西寧軍似乎並不缺錢缺糧,但工商稅尚未開徵,無法預知確切的數字,徵收的時候是否有難度,現在也不得而知,其次,今年的糧食雖獲豐收,但我們的存糧畢竟不多,如果明年風不調雨不順,我們轉還的餘地會很小,再次,朝廷的錢糧,我們也不能過多指望,萬一……而且朝廷在送錢送糧的同時,已經多次向我們催要戰馬,我們雖然一拖再拖,但萬事總有個盡頭,西寧現在的狀況,終究不會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