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自成便帶着親兵,登了水軍的運輸船,爲了多運輸一些士兵,李績又從捕魚隊借了三艘小船。品書網
劉雲水擔心李自成的安全,非得要跟隨着去島看看,但六艘船隻裝載有限,即使拋卻馬匹,也只能運輸百名士兵,除去李自成的親兵,劉雲水只帶了七個小旗的士兵,臨時充做李自成的護衛。
李績也要隨行,李自成不允,還是抓緊時間給田天浩搭建縣衙爲要。
剛剛離開碼頭,行了不到半里,海面已是涼風習習,初生的太陽落在海面的水波,淡黃淡黃的,海面像是有無數的菜花蛇,搖擺着身姿向着運輸船飛速游來,在你剛要仔細觀看的當口,卻又悠忽不見,被後面的新的遊蛇取代。
船伕不緊不慢,大約划行了一個半時辰,前面悠地出現一坨巨石,懸浮與海面,何小米興奮得大叫起來:“海龜,好大的海龜!”
一直默不作聲的船伕頓時笑了,“軍爺,這不是海龜,而是龍駒島!”
“龍駒島?這麼快到了?”李自成極目遠眺,龍駒島的確像是一個懸浮了海面的巨大海龜,他摘下望遠鏡,對準目鏡一看,島青翠欲滴,滿目一片青綠。
轉動鏡頭,掃了一圈,還是看不清,鏡頭裡只有綠油油的一片,像是丹青妙手在作水粉畫似的,綠野挨着綠野,朦朦朧朧的。
何小米鬧了個大花臉,訕訕笑着將目光定在龍駒島,自去看他的“海龜”去了。
又行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龍駒島已經清晰起來,肉眼都可以看到山蒼穹虯勁的古木,古木叢,隱隱現出一所茅屋,像是故意掩映在林木,只堪堪露出一角。
李自成笑道:“這個周坤,真會享受,這麼快在島搭建瞭如此具有詩意的軍營!”
風忽地傳來廝殺之聲,隱隱約約的,側目細聽,似乎還夾雜着兵刃發出清脆的撞擊之聲,何小米頓時緊張起來,面色一凜,已是拔出腰間的佩刀。
船伕又笑了,“軍爺不用緊張,這是水軍在操訓,深海之,豈會有蒙古人出沒?”
何小米又是訕訕一笑,撓了撓頭髮,緩緩將佩刀插回刀鞘,“怎的看不到船隻,水軍究竟搞什麼鬼?”
那船伕雙槳向後一劃,兩片槳葉帶出四道漩渦,趁着收槳向前,身子往後一縮,微微喘口氣,道:“水軍在龍駒島的另一側,隔着龍駒島,如何看得見?”
不一會兒,運輸船稍稍一頓,在龍駒島的東北方向靠了岸。
此處是一處淺水灘塗,肉眼看去,泥沙隱約可見,船舷過處,雙槳已經帶出兩道泥水漿,李自成所乘的船隻已是滿載,吃水#很深,原本靠不得岸的。
但灘塗顯然被人工處理過,船隻停靠的地方,被挖了一道深溝,沿着灘塗前行了十餘步,岸又是數排垂直放置方樹木,類似於跳板,供乘客下,相當於一個簡易碼頭。
李自成在何小米的攙扶下,先行下了船,親兵們隨後也是下了船。
船伕卻是坐在後排,紋絲不動,他向李自成拱拱手,“大人且沿着山路前行,小人沿着海路,去知會周總旗一聲。”
李自成四顧觀看,目光所及之處,地勢總體相當平坦,但亂石當道,局部崎嶇不平,多被掩在青草叢,難怪從海面看去,整個島一片青綠。
沿着林木間的小徑,左拐右拐,行了一里多,方纔來到一所古樸的茅屋前,“咦,這不像是新建的軍營,難道島原本便有居民?是誰住在這樣的地方?”
如果島真有居民,這裡不啻於世外桃源。
可惜,隨着西海水軍的到來,這座桃源之地,恐怕很難再安生了,但願周坤他們對島環境的破壞,不要太嚴重。
茅屋的門虛掩着,門楣之原本有數個紅色的大字,明顯被刀砍斧鑿過,但損毀並不嚴重,李自成仔細辨析,似乎是“沙陀寺”三個字,“陀”字的左邊已經被削去,只能靠意會,但“寺”字卻是清晰可見。
難道是一座廟宇?
漢人不會在西海建立寺廟,這裡並不是他們傳統的生活之地,西海之濱,倒是藏人居多,若是寺廟,只怕是藏人所建。
李自成正在遲疑,寺門忽地被推開,一名頭戴白紗帽、腰間繫着藍灰色圍裙的男子匆匆而出,見門前立着一大羣人,頓時吃了一驚,“你們是……”
“瞎了你的狗眼,連千戶大人都不認識!”何小米把眼一瞪,眉頭橫起,伸出右手食指,點着那大廚模樣的人。
那人用指背揉揉雙眼,定睛一看,果是李自成,慌忙匍匐在地,“屬下叩見大人,屬下是龍駒島的火兵!”
“起來吧,別緊張!”李自成淡淡一笑,待那火兵起身,方道:“你一直在此給兄弟們做飯?”
“是,大人……屬下雖是火兵,但每隔一日,也要下海操訓的!”
“奧?”李自成倒是被周坤的新做法逗笑了,火兵們輪流做飯、操訓,兩樣都不誤,不過他雖即皺起眉頭,“這所茅屋,顯然不是新建,屋子的主人呢?不會是無主的茅屋吧?”
“這……”
李自成見他遲疑不決,知道一定有什麼隱情,當着衆人的面,不好再問,便道:“先進屋,慢慢再說!”
火兵引着李自成入了茅屋,穿過廳堂,後面尚有一進,兩進之間,隔着一個十餘步寬的院落,院落擺放着許多桌椅,倒像是一個臨時會客餐堂。
李自成尋了一把乾淨的椅子坐了,笑着問道:“說吧,這座茅屋,究竟怎麼回事?”
那火兵又叩了頭,方纔小聲地說了。
此處原本是一座僧廟,廟住着三名藏僧,周坤登島之後,與那些僧人不合,一怒之下,將僧人全部殺了,經書器物盡皆毀去,經過簡單的改造,便成了水軍的伙房和營房,廟門方的紅字,也是他們用刀槍毀去的。
“你先下去忙吧!”李自成揮了揮手,卻是雙眉緊鎖,水軍在西海操訓,佔據龍駒島也是應該的,龍駒島本是無主之地,誰先實際掌控是誰的。
但島的僧人被殺,似乎有些不該,西寧軍殺人無數,卻不是濫殺無辜!
尤其是,西海之濱,還是藏人居多,藏傳佛教在藏人的心相當神聖,周坤屠殺了藏僧,會不會激起他們的憤怒?
即便在西寧軍完全掌控的西寧,塔爾寺之類,李自成也沒有完全採用武力,歸化藏人、改奉天主,採用的是“擒賊先擒王”,讓寺廟的主持自己出來說話,用他們的影響力逐步推行,至少要遏制佛教在西寧的進一步發展。
西寧的敵手,不僅有蒙古人,還有一個體量極爲龐大的大明朝廷,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李自成暫時不願與藏人爲敵,至少不要走到戰爭的邊緣,在他的心目,藏人的團結、戰鬥力,還是停留在大唐時代。
以李世民的英明神武,還是不得不讓成公主入藏和親,終大唐一朝,可以將北方的突厥打得望風而逃,分裂後更是被大唐玩弄與股掌之間,但南方的吐蕃,大唐卻是毫無辦法,吐火羅、大小伯律等等,這些大唐時代的故地,再也沒有出現在央之國的典籍之,是因爲間隔着藏人創立的吐蕃之國。
不過事情既然發生了,再糾結也是無用,周坤是西寧軍的一員,他的行爲,西寧軍必須買單!
周坤尚在海操訓未歸,李自成便帶着劉雲水與親兵們在島閒逛起來,不過盞茶功夫,已將東西方向走到盡頭,果然有兩裡多長。
島雖然怪石嶙峋,雜草叢生,但整個島面,卻是相當的平坦,如果能開發出一條道路,島應屬不錯的旅遊勝地。
心地帶,沙陀寺被四周的樹木掩映着,大樹古樸參天,也有手腕粗細的苗樹,看樹木的生長情形,以及雜草遍生、長滿每一個旮旯拐角,李自成不難推斷出,島的雨水相當豐潤,否則,絕難有如此長勢。
靠近寺廟圍牆不足百步的林木叢,有一汪泓泉,泉眼不大,但水流甚急,已經在地面衝出一個方圓十數丈的池塘,何小米彎下身子,捧了泉水一嘗,是難得的淡水。
李自成一面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面卻在思索,他當然不是要在島開發出耕地,雖然島有淡水,但要在如此優美的景緻種植作物,無異於在一幢高檔別墅的後花園,種一壟大蒜一樣讓人倒胃口。
他還在想着被周坤破壞了的沙陀寺。
藏人沒有船隻,如何的龍駒島?龍駒島只有淡水,並沒有作物,他們在島以何爲生?難道僅僅依靠在灘塗抓魚?藏人信奉佛祖,如果在寺廟出家,不是不殺生嗎?
在沒有船隻的年代,善男信女並不能來島佈施,僧人在島修煉,難道僅僅是看了這塊風水寶地?
傳說島能出產龍駒馬,李自成並沒有在島發現任何端倪,島有淡水泉,有大量的牧草,但並沒有馬匹的蹤跡,龍駒馬僅僅是一個傳說。
他島的時間太短,還有很多地方並沒有仔細查看,這些問題,只能等周坤來了之後,再做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