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待塔什海、虎魯克寨桑帶着蒙古人離開卡當城,又是回營大睡,直至次日清晨,方纔醒來,親兵服侍着喝了些茶水,心方纔好受些。品書網
現在還早,天色尚未大亮,李自成活動下身子,便在何小米的陪同下,去操訓場跑了幾圈,出了一身臭汗,回來後洗了把溫水澡,方覺得神清氣爽。
吃過早飯,正想着何時回西寧,沒想到何小米跑來了,“大都督,林丹汗帶着娜木鐘來了,已經入了城!”
“他們?”李自成微微皺眉,“林丹汗帶來了多少士兵?”
“回大都督,沒有士兵,只有他們兩!”
林丹汗單獨來卡當城做什麼?總不會是帶着娜木鐘向自己尋仇來吧?要是尋仇,一定會帶着士兵!李自成一時想不明白,不過,林丹汗孤身進入城內,顯然對天命軍沒有戒心,他既是信任天命軍,自己也不能落了下風,便道:“快快有請!”
李自成親自迎出大營,果然看到林丹汗和娜木鐘。
林丹汗一手捋着頜下只剩下半截的短鬚,一邊與何小米說着什麼,娜木鐘一身水紅色蒙古長裙,幾乎拖到地面,她尾在林丹汗側後,微擡着頭款步而行!
看到李自成,娜木鐘吃了一驚,小口微張,雙目圓睜,卻是說不出話來,只用是下意識一隻手微掩着口,顯得極爲誇張。
李自成亦是不語,只是微笑着將她從頭看到腳。
娜木鐘太熟悉李自成的微笑了,知道在這種微笑的外表下,心一定隱藏着什麼,頓時醒悟過來,凝眉一怒,狠狠瞪了李自成一眼,隨即展開笑顏,用手拉了拉林丹汗的衣角。
林丹汗側首,見娜木鐘用手指着前方,便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視線便是那個令他既恨且愛的李自成!
他唯恐看錯了,忙用手揉揉雙目,不錯,是李自成,還有那十分熟悉的笑容!
林丹汗一拉娜木鐘,雙雙跪拜在地:“叩見大都督!”現在身邊沒有了部屬,林丹汗也沒有了顧慮。
“呼圖克圖汗,大福晉,快快請起!”李自成快步前,兩手分別虛扶了一把,想要將兩人攙扶起來。
林丹汗倒是道,李自成搭手,他便起身了,而娜木鐘卻是故意不起,待李自成的右手完全落下,在他的手臂狠狠擰了一把,方纔輕笑着此起身。
李自成吃痛,卻也只能悶在心,忙抽回手背在身後撫摸了一番,疼痛立時大減,“呼圖克圖汗,大福晉,營內請!”
“大都督,請!”林丹汗學着漢人的樣子,擡手側身,卻是讓李自成先行。
“同請同請!”李自成雖是臉掛着笑,卻還是先行了,他纔是天命軍的大都督,林丹汗與娜木鐘,名義還是他的屬下。
林丹汗落在李自成的身後,見李自成背在身後的手臂,有一小塊紅腫,忙小心地道:“大都督,你這手臂……”
“啊……都是蚊子……咳,咳……卡當山的蚊子還真是厲害……”李自成唯恐臉色出賣了自己,一直不敢回頭。
“蚊子?”林丹汗樂了,如果是蚊子咬的,大都督爲何支支吾吾……對了,一定是昨日蒸餾酒喝高了,在什麼地方摔的,便不懷好意地笑笑,“大都督,蒙古人一向在大草原牧馬,蚊蟲見得多了,有好的草藥……咦,今日不巧,沒帶在身,娜木鐘你有嗎?”
娜木鐘正瞪着李自成的背影,聞言吃了一驚,忙道:“啊……妾身也沒有……”
“大都督,本汗明日着人送些草藥過來……”林丹汗似笑非笑。
“呼圖克圖汗的好意,本都督心領了,這點小傷……本都督行伍出身,還在乎這點傷痛?”李自成此時已經恢復了常態,熱情地招待林丹汗、娜木鐘坐。
三人分賓主落座,李自成讓何小米了茶水。
李自成舉杯向二人示意,“呼圖克圖汗、大福晉,現在時辰尚早,只能用些茶水了,本都督以茶代酒,歡迎兩位光臨,請!”
“請!”林丹汗、娜木鐘齊齊舉杯。
李自成讓親兵去準備午飯,一邊道:“可惜,蒸餾酒已經沒有了,否則又可以和呼圖克圖汗一醉方休!”
林丹汗深深失望,他昨日剛剛接觸蒸餾酒,雖然回去也是醉得不輕,但蒸餾酒的烈性,已是勾起了他的饞蟲,“那蒸餾酒……”
“不瞞呼圖克圖汗,蒸餾酒有的是,可惜都在西寧,”李自成哈哈大笑,“若是呼圖克圖汗與大福晉有空,不妨去西寧轉轉,西寧可有好些新的物事。”
林丹汗心一頓腹誹,一定是昨日喝得太高,今日便藉口沒了蒸餾酒……想和蒙古人斗酒,漢人還差着十萬八千里。
不過,想到他這個“全蒙古人的大汗”,如今淪落到與漢人斗酒解氣,心也是唏噓不已。
但李自成後面的話還是深深吸引了他,次娜木鐘帶着香水回去,不僅吸引了他,也吸引了其他的福晉,難道西寧大明京師的物事還多?
“大都督,西寧有哪些新的物事?本汗怎的沒聽說過?”
“這都是近年的事,呼圖克圖汗一直在關外,自然不會知道,”李自成道:“除了蒸餾酒、香水,還有梳妝鏡,普通的銅鏡明亮多了,還有步槍、火炮……”
這些物事,有的林丹汗已經見過,有的還是第一次聽說,不過,從李自成的口說出來,應該不會有假,“大都督,聽娜木鐘說這些都是天主的恩賜?”
李自成笑道:“當然,天主駕臨西寧,也是這幾年的事,所以西寧的這些出產,近幾年纔會井噴式爆發,呼圖克圖汗以前不知道,也不足爲怪了!”
“天主?”林丹汗喃喃自語,“難道天主真的佛祖還要厲害?”
“不僅厲害多了,而且現在整個東方大地,只有天主纔會眷顧他的子民,”李自成先是目視娜木鐘,隨後道:“呼圖克圖汗對佛祖不是不真誠,可是,佛祖照拂蒙古人了嗎?”
娜木鐘貼近林丹汗,小聲嘀咕道:“自從大汗信奉佛祖,蒙古人便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林丹汗何嘗不知道察哈爾部現在的窘境?但他將這一切都歸於各蒙古部落對他的背叛,如果蒙古人都能團結在他的周圍,小小的女真人豈能在漠南蒙古人的土地作亂?
難道天主真的拋棄了蒙古人?又或者天主的確佛祖還要厲害?
林丹汗遲疑不決,便扭頭看向娜木鐘。
娜木鐘情知大汗已經被李自成說動心思,但她無法承擔如此重責,有李自成在,她也沒這個必要,遂輕聲道:“妾身乃女流之身,凡事一切,大汗自己拿主意。”
林丹汗點點頭,他的內心有些亂,蒙古人原先崇拜長生天,自從藏人去草原傳教,蒙古人放棄了長生天,紛紛改奉佛祖,但蒙古各部的情勢,卻是每況愈下,有些不知廉恥的軟骨頭,甚至不顧成吉思汗的在天之靈,竟然投靠了蒙古人的世仇女真人!
難道這一切,都是藏人害的?
“呼圖克圖汗,大福晉,請用茶,這可是好的茶葉……”李自成不知道林丹汗在思索什麼,遂衝着對面的二人笑笑。
林丹汗猛灌了一口,忽地將茶水一擲,“待大通山安穩下來,本汗便去西寧看看……”
在一邊服侍茶水的何小米,頓時嚇了一跳,右手不覺放到腰間的刀柄。
李自成以目示意,待何小米恢復了平靜,方道:“呼圖克圖汗,大福晉,本都督真心邀請你們,去西寧城內看一看,一定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好,一言爲定,到時候少不得叨擾大都督一些蒸餾酒!”林丹汗微微低頭,又拱起雙手,向李自成行禮。
“呼圖克圖汗放心,若是去了西寧,本都督每日都是蒸餾酒伺候,怕呼圖克圖汗宿醉,到時候冷落了大福晉,哈哈……”李自成大笑,他這樣的說法,顯然是邀請娜木鐘同行了。
娜木鐘白了李自成一眼,卻是對着林丹汗淺淺一笑,“大汗……”
林丹汗拍拍娜木鐘的香肩,朗聲一笑,“娜木鐘放心,若是本汗去往西寧,一定會帶你!”
李自成衝二人微微點頭,卻是道:“忘了問了,呼圖克圖汗與大福晉,此次來到卡當城,所爲何事?難道……”
“大都督,本汗是來辭行的,”林丹汗微微拱手,道:“依照與大都督的協議,本汗明日將親征麥力幹部!”他讓塔什海、虎魯克寨桑去了大草灘,自己卻留在卡當山,是爲了麥力幹部。
征服麥力幹部,會得到整個部落的財物、女人,這正是察哈爾部最爲缺的,自然要留給自己的最嫡系部落。
“奧,”李自成拱手還禮,“那今日這頓午飯,算是本都督爲呼圖克圖汗餞行!”他又讓何小米將原先預備的禮物拿出來,“呼圖克圖汗,二十斤好的茶葉,還有這支步槍,尤其是步槍,這可是天主賜予我們的厚禮之一……”
“是天命軍使用的那種?”林丹汗大喜,李自成肯將這麼神秘火器送給自己,他對自己,那是極度的信任,自己這次冒險進入卡當城,並沒有虧本。
“送給呼圖克圖汗的,自然是最好的物事,還有十顆子彈,”李自成輕笑,“可惜這種步槍太金貴,不能送得太多……平日也只能打打獵物!”
他倒是不擔心蒙古人仿製,連生鐵都不會冶煉的部落,還能仿製出如此精密的步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