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朝廷與盜賊之間,又要打成一鍋粥了,不僅北方,連湖廣、南直隸、四川這樣的省份,也是不可避免地捲入戰鬥。!
可朝廷只會“揚湯止沸”,不會“釜底抽薪”,僅僅誅殺盜賊,戰亂永遠不會停止,殺了一批,又會出現一批,直到官軍懈怠,總有一次出現疏漏……
如果不能給百姓生存下去的活路,崇禎下再多的聖旨,最終也是枉然,崇禎自小在宮城長大,難道武百官也是不食人間煙火?
這樣的大明,不滅亡簡直沒有天理!
李自成現在最想要的,是加速大明的滅亡,早日結束戰亂,開始重建他心的華夏,可是,現在的天命軍,有這個能耐嗎?
要想增加實力,唯有擴軍一條路,但擴軍需要糧食、銀子,還有各種火器,剛剛有過一輪擴軍,各部隊尚未真正形成戰鬥力,而且,基本的步槍尚未完全列裝到位……
李自成皺着眉,獨自在書房踱步,但還是放棄了再次擴軍的想法,天命軍是較正規的軍隊,不同於流寇般的盜賊,如果擴軍的步伐太快,戰鬥力會下降。
而且戰兵過多,軍餉也跟不,天命都督府雖然發行了內部使用的紙幣,但紙幣不可能無限制印刷發行,即便不用嚴格遵守經濟運行的規律,儲存等額的金銀等貴重金屬,也有可能造成物價漲,在百姓引起恐慌。
心急吃不得熱豆腐,一口不能吃成胖子。
天命軍的數量,只能以屬地的承載爲限,除非有外界銀錢的輸入。
李自成心忽地一動,他早考慮過這一類的問題,只是時機沒有成熟,一直無法實行。
東進關、南下巴蜀,既能獲得糧食和銀子,也能擴大天命都督府的屬地,增強自身的綜合力量,還能養活更多的士兵。
較關和巴蜀,李自成越來越傾向於巴蜀。
關平原體量更大,還能與隴右連成一片,但現在整個陝西,都被盜賊弄得烏煙瘴氣,即便拿下關平原,要想恢復生產,至少需要兩年時間,在這兩年時間內,天命都督府必須投入大量的糧食和銀子。
而這些正是天命軍的軟肋,否則他也不會急着發行紙幣了。
關還有一個不好的地方,那是完全暴露在朝廷的眼皮底下,關與京師之間,只隔着一個山西省,一旦朝廷發現關失陷於天命軍之手,必會拼了老命要奪回來,那可是大明的西部屏障,小打小鬧可以,想要朝廷的老命,崇禎絕對不答應。
巴蜀更適合現在的天命軍都督,南方雨水充足,成都平原正適合農耕,每年可以生產大量的糧食,自身的農業、工商業相對完善,雖有盜賊騷擾,但底子還在,根子沒有破壞。
如果天命軍能迅速拿下巴蜀,減小戰爭本身給巴蜀帶來的負面影響,很快能恢復生產。
巴蜀還有一個巨大的優勢——長江,這可是李自成夢寐以求的黃金水道。
不過,南下巴蜀,也有不利的地方,一是隴右與巴蜀之間,隔着蜀道,交通聯繫極爲不便,兩地很難連成一個統一的整體,如果一地遭受攻擊,另外一地很難及時援救。
還有一點,四川雖是大明的一個行省,但除了巴山蜀水這樣的核心地區,周圍高地生活許多異族,他們尚未開化,一旦天命軍南下,要想控制四川全省,掌握交通要道,必須花大力氣征服,或許還有着長期的、小規模的戰鬥。
要解決這些問題,必須博採衆長,他決定召開會議,探討這些問題。
十月二十日,李自成召集樑成、沈道、郭世俊、李過、宋五人,在大都督府召開秘密軍事會議,會議沒有記錄,連何小米都沒有參加。
會結束後,李自成給遠在四川的吳二毛髮了一封密信,令他立即着手準備。
眼下進入冬季,秋收早已結束,百姓可能忙於耕種、開墾,但官員們已經閒下來了,李自成決定對官員們進行思想教育,實際是洗腦。
天命都督府成立時間不長,底蘊不夠,否則,這樣的工作,應該有專門的機構。
天命都督府的屬地,雖然多是荒漠之地,但區域甚大,將官員們集起來,十分不便,第一批只召集蘭州、鞏昌、洮州、隴南四府的主官,開年之後,再去西寧。
蘭州與西寧,纔是天命都督府的心,至於河西走廊的甘州、肅州、涼州,有時間再說吧,河西總督府現在尚處於起步階段,官員大部分都是剛剛歸化的蒙古人,李自成暫時沒有打算。
李自成立即給府縣的主官傳訊,讓他們立即趕往蘭州府,進行爲期三日的受訓,同時也召見了一批西寧高學的畢業生,從挑選出四人:劉奎、李佳、王桂、左卦,貼身跟着自己暫時充當書一類的侍從。
受訓的地點,放在蘭州高學內,受訓人員是四府的知府、知縣,甘肅省長梅之煥原本不在計劃當,但他一定要參加聽課,只得隨他。
數十名天命都督府下屬的低級官員,像小學生似的,端坐在學子們常用的課桌凳,他們大多是朝廷的官員留任的,天命都督府沒有足夠的人才儲備,只能依靠他們來搭建基層框架。
щшш▪ тt kan▪ C○ 李自成在劉奎、李佳、王桂、左卦四人的陪同下,昂首步入課堂,劉奎遞事先準備的講稿,李自成接過來,隨手丟在講桌,先用目光掃了衆人一眼,方纔淡淡地道:“今日到場的各位,有甘肅省長梅老先生,也有各個府縣的主官,你們都是主政一方,是百姓的父母官,哪位先說說,你們平日是如何爲官的?天命都督府的官員,與朝廷的官員有什麼不同?”
全場鴉雀無聲,有人用眼角的餘光打量着梅之煥,但梅之煥眯着眼紋絲不動,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顯然沒有回答的意思。
李自成估計,現在纔是開始,官員們在自己面前有些拘謹,即便肚有話,一時難以敞開心扉,便道:“這個話題很大,要說起來,恐怕三日三夜也說不完,那我問問你們,你們加入天命都督府,與天命軍綁在同一輛戰車,究竟是爲了什麼?”
爲什麼?每個人的心,恐怕都有自己的答案!
也許是被逼的,天命軍突襲隴右,他們來不及逃跑,被俘後糊里糊塗留任了;也許純粹是爲了混口飯吃,現在只有天命軍的屬地,纔有一片太平的景象;也許是朝廷派來的探子……
不管他們最初的目的是什麼,在天命軍的屬地,官員只能有一個目標!
他不信了,自己開創的如此大好局面,難道不能暖了這些官員們的心?如果他們是天生沒有良心的反骨仔,那隻能消滅了,天命軍的屬地,甚至這個世界,都不需要這種人的存在。
“大都督……”有一名知縣,想說又不敢說,支支吾吾的。
“有什麼話儘管說,”李自成解下他思想的疑慮,“你們是來受訓的,是學子,無所謂對錯,本都督亦不會計較,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出來,如果有不對的地方,正好可以改正過來。”
李佳和王桂擔任記錄員,李自成和官員們的對話,他們需要一一記錄下來,回去再行整理,這些內容不會做爲處罰官員的依據,但李自成需要知道,在官員們身,還有哪些認識的誤區。
“大都督……”那名官員得到鼓勵,遂道:“屬下洪應示,原本是漳縣知縣,天命軍突然到來,屬下一時不測,成了天命軍的戰俘……”
“哈哈……”衆人一陣大笑,但笑容背後,卻是有些心酸,在座的官員,有多少曾經是天命軍的戰俘……他們不但沒有受到處罰,還有機會在大都督面前受訓……朝廷恐怕早將他們忘記了!
李自成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
“屬下……屬下原本還以爲,天命軍與那些盜賊一樣,來到隴右,只是爲了糧食,”洪應示豁出去了,“但看到天命軍軍紀嚴明,真正不拿百姓一針一線,屬下方纔明白,屬下遇了真主,屬下知道今後該如何爲官了。”
“哈哈,”李自成大笑,“洪知縣打算如何爲官?”
“做官不外乎兩條,一是完成府裡交代的各項任務,尤其是賦稅,”洪應示眯縫着眼,侃侃而談,“此外,關心百姓疾苦,陝西民變,乃是因爲百姓無糧可食,像隴右這般,百姓有土地、有糧食,豐衣足食,還有誰從事那抄家滅族的勾當?”
洪應示忽地想到,現在的天命軍,從朝廷來說,乃是反賊,遂嚇得一縮脖子,再不敢說話。
李自成放下乾巴巴的講稿,以談話的形式開始授課,是爲了拉近與官員們的心裡距離,讓他們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纔好對症下藥,對於洪應示的這些小節,自然不會在意,他哈哈一笑,道“洪知縣的心思,百姓爲,大方向是對的,‘爲官一任,造福一方’,說的是這個道理吧?”
衆人見李自成和顏悅色,並不是傳說動輒殺人的模樣,膽子也壯了,洪應示既然開了頭,他人豈肯落後?
“依屬下看,賦稅應該依據百姓的實際收入徵收,收入高的多徵,收入少的少徵……”
“其實,讓百姓豐衣足食還不夠,應該讓百姓手留有少量餘錢,以備不時之需!”
“大都督愛民如子,屬下見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