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何時失蹤的?”李自成首先想到的,那位遊騎可能遇了蒙古人的襲擊,畢竟他們常常出沒與蒙古人的活動區域。
“他叫劉鬆,三天前失蹤的。”
李自成還想問問,失蹤的區域,最後聯繫的時間,以及有無發覺異常狀況等等,但仔細一想,這些小兒科的問題,王安平一定探究過,也打消了念頭,“你說說具體的情況。”
“三天之前,我們用常用的聯絡方法,但無論如何都聯絡不,便沿着他留下的記號一路找下去,記號在一個山谷突然斷,再無訊息。”
“你是說,懷疑劉鬆遇了蒙古人的突然襲擊?”李自成皺起眉頭,作爲遊騎,他們經常需要單獨活動,被對手吃掉也是常有的事。
“屬下不敢擅斷,”王安平遲疑着,終於還是道出心裡的想法:“屬下搜尋了這一片,在劉鬆失蹤的地方,並沒有發現任何打鬥的痕跡,附近也沒有蒙古人的部落。”
“安平的意思是……”
“大人,劉鬆不像是被蒙古人襲擊,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
“你是懷疑劉鬆當了逃兵?”李自成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安平,這個劉鬆,我怎麼不認識?是這次招募的新兵嗎?”他曾擔任過這個小旗的小旗官,對以前的士兵瞭如指掌。
“不是,”王安平搖頭,“劉鬆是次大人在甘州榮升總旗官時,王大人臨時補充的。”
“甘州?”李自成頓時頭大了,本來離開甘州之後,他的人已經與甘州脫離了任何關係,像那位軍需官所說的那樣,生生死死與甘州再無干系,但這個劉鬆,難道再次讓他與甘州有了聯繫?“安平,次王大人不是補充了兩名士兵嗎?還有誰?讓他立刻來見我。”
“另一名士兵叫趙士乾,屬下立即讓他來見大人。”
王安平剛要離開,又被李自成叫住了,“安平,此時暫時不要聲張,另外,以巴燕峽谷爲起點,向外拓展五十里,嚴密監視蒙古人的各個部落,一旦發現蒙古人有大規模集結的動向,立刻來報。”
“是,大人,”王安平又問道“大人,向外擴展五十里,那接近金銀灘了,要不要監視金銀灘的蒙古人?”
“金銀灘?”李自成立刻攤開行軍地圖,他原本不知道有這個地方,來到鎮海堡之後,才知道金銀灘是個豐富的草場,本屬西寧衛管轄,現在已經成爲蒙古人的牧場。
“大人,這裡。”王安平從圖指出金銀灘的位置。
李自成一看,原來在西海東南角,靠近西海岸邊了,距離巴燕峽谷也六十里的樣子,“這裡有多少蒙古人?”
王安平盤算了一下,“據屬下以前的觀測,大約有百十人,最近並沒有發現蒙古人南遷至此,應該還是這個數字。”
李自成的目光久久定在這片肥沃的草原,“百十人?包括老弱婦孺?”
“蒙古人戰鬥的時候,老弱婦孺皆可陣,所以我們在計算蒙古人的時候,一般都將這些人包括在內。”
“我明白了,”李自成的視線投向窗外,右手撫着自己的下巴,思索良久,突然一拳捶在面前的方桌,將王安平嚇了一跳,“安平,給我盯緊了這些蒙古狗賊,打不過韃子,來搶我們的土地!”
“屬下明白。”王安平恭敬地行了一禮,自行忙碌去了。
趙士乾很快被帶過來,但李自成失望了,審訊沒有任何結果,他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以前也不認識劉鬆,他們根本不是同一軍營的士兵。
難道劉鬆只是開了小差?
李自成希望是這樣,現在的士兵條件還算艱苦,軍餉非常低不說,還難以足額及時發放,面對的又是戰鬥力異常兇悍蒙古騎兵,如果士兵開小差也是情有可原,西寧與甘州之間,隔着將近千里,現在也沒法追查。
劉鬆的事,沒有任何結果,暫時顧不了,李自成的心思,除了放在劉雲水與李過訓練士兵,主要是巴燕峽谷的伏擊了,他抽空去了一次,還帶着一些羊肉給士兵們加餐。
士兵們日夜巡視着這條通道,但蒙古人一直沒有出現,王安平也沒有送回蒙古騎兵集結的訊息。
難道蒙古人不打算報復?還是他們壓根不知道夜襲的事?察哈爾部雖然不韃子強大,總不會這些烏合之衆吧?他們的主力騎兵,難道還在漠南?
這些訊息李自成一時無法找到答案,他的人手太少,暫時無力將遊騎撒得太遠,只能讓士兵們在巴燕峽谷守望了。
幸好有戰馬,從鎮海堡到巴燕峽谷,不過半天時間,馬有水、何小米這兩個親兵,現在的騎術也不賴,雖然不能作爲騎兵直接戰場,但跟在李自成的屁股後面,也不全是吃灰。
六月十五日,是李自成與伍少陵約定交付戰馬的日子,現在只剩下六天了,他煩躁不安,一旦失去了戰馬,鎮海堡增援巴燕峽谷的時間,至少需要一天,巴燕峽谷只有兩個小旗,萬一蒙古人來襲,他們能支撐到援兵到來嗎?
鎮海堡是他們的根基,不能將大量的士兵屯在巴燕峽谷,再說那裡只有簡易營帳,不利於士兵長期駐紮。
能不能將戰馬交付的時間向後拖延幾日?李自成很快否定了這種想法,好不容易纔贏得伍少陵的將信將疑,一旦毀約,以後糧餉物資很難保證了,如果離開西寧衛的糧食,這些士兵恐怕只能去當盜賊了,再說,現在解了伍少陵的燃眉之急,將來在他面前纔好說話,如果真的升職爲千戶,可以明目張膽地擴軍了,在這個亂世,什麼都是虛的,只有手的兵權纔是實的。
這種被動的等待,實在令人煎熬,李自成百無聊賴,只得帶着馬有水、何小米出了鎮海堡,去看劉雲水、李過在訓練騎兵。
剛剛出了鎮海堡的南門,王安平飛馬來報:“大人,蒙古人出現了。”
“出現了?在哪裡?”李自成既緊張又歡喜,緊張的是,巴燕峽谷設伏,真的能打敗蒙古騎兵嗎?歡喜的是,蒙古人終於出現了,不管結果如何,出現總無望地等待好。
“屬下是在巴燕峽谷西北五十里的地方,探得蒙古人在集結,以他們的速度,估計現在距離巴燕峽不過二十里。”王安平李自成更緊張,這是他們第一次遇蒙古騎兵,以前每次夜襲,他們選擇的都是落單的蒙古牧民,他們人數少,又是被偷襲,基本在地面解決了,這一次蒙古騎兵可是氣勢洶洶衝着他們來的,準備也充足。
“二十里?”李自成估算了一下,如果他們現在急行軍,不過落後蒙古人一個多時辰,“巴燕峽谷的守軍知道這個訊息嗎?”
“屬下路過巴燕峽谷時,已經向他們示警了,他們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王安平猶豫片刻,還是說道:“大人,守軍才兩個小旗……”
李自成的臉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是沉聲問了句:“那蒙古騎兵有多少?”
王安平躬身答道:“據屬下的觀測,蒙古騎兵有五十人左右,兄弟們騎術不如蒙古人,又是在山地,不敢靠得太近,是以不太確切,但這個人數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出入,”頓了頓又道:“我們的兄弟一直遠遠盯住這股騎兵,他們沒有後援,現在還有兄弟在繼續監視他們。”
“才五十人?”李自成的臉難以掩飾住失望,心卻是長舒了一口氣,只有五十名騎兵,經過巴燕峽谷時,還會有一些傷亡,即使突破巴燕峽谷,人數也自己這方要少,劉雲水、李過屬下,現在有六七十騎兵,雖然他們的騎術不精,但藉助地利,又有長槍、人數的優勢,守住巴燕峽谷的出口,應該沒有問題。
有戰鬥會有傷亡,看誰撐不下去了,想到這些跟着自己的士兵,一天好日子都沒享受過,現在卻有許多人因爲自己所謂的謀劃,卻要戰死沙場,李自成鼻子一酸。
不過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特別是面對北方的遊牧民族,殺戮似乎深埋在他們的血液裡,只要有機會,他們從來沒有將對手當做“人”來看待,你不殺他們,只好等着被殺,當然在戰鬥,己方的傷亡也是在所難免。
慈不掌兵,既然選擇了這一條道路,只能沿着它的規律走下去。
“你先下去吧,現在巴燕峽谷恐怕出不去了,你先回堡內休息,”李自成又回身對兩位親兵道:“通知劉遠水、李過,速速來見我,同時士兵停止訓練,做好立即出發的準備。”
劉雲水、李過二人正在訓練場較勁,聽到傳言,立即飛馬過來,見到李自成,翻身下馬,“大人,出什麼事了?是不是蒙古人來了?”
李自成冷聲道:“你們猜對了,蒙古人來了,雲水,立即帶所有的騎兵增援巴燕峽谷,雙喜,留下所有的步兵看守好鎮海堡。”
李過也想戰場建功,看到李自成沉着臉,只好將要說的話咽回肚裡。
劉雲水則翻身回到訓練場,士兵們雖是在訓練騎術,但李自成早做個預案,讓他們隨時出發,此時鎧甲、長槍、戰馬都在,也不用回堡,只是整了隊列,立即朝巴燕峽谷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