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祥麟親率秦佐明部五個千戶,沿着方斗山,從江南策應周坤部沿江而下,秦拱明的五個千戶,則由秦良玉臨時指揮,南下武隆、彭水、黔江三縣,鞏固這三縣後,如果情勢允許,將繼續南下,以軍事手段爲主、其它手段爲輔,逐個歸化酉陽宣撫使、平茶洞司、實耶洞司、邑梅洞司、麻兔洞司等。
周坤部沿江而下,從水路直取夔州,而李自成帶着宋部、李過部、張令部的主力,則是沿着華鎣山北麓、渠江直取夔州府北部,沿途擴大搜尋範圍,將順慶府、潼川府一併拿下。
李自成這一路主力,因爲有現成的官道,通行較爲順暢,一路之,府縣又是望風而降,一直到太平縣(今萬源縣),方纔停下步伐。
太平縣已是深入大巴山腹地,再往前數十里,便是陝西漢府的地界了。
李自成之所以選擇進兵太平縣,乃是因爲交通,北漢,南下重慶,東到湖廣,西至成都,均指日可達,歷代兵家必爭之地,又是各路商賈雲集之域,素有“秦川鎖鑰”之稱。
天命軍入川,朝廷大軍遲早會來進攻,在南下巴蜀之前,李自成盤算好了,東面守住長江沿線,北面守住太平縣,可保證整個四川的安穩。
現在周坤部的水軍沿江而下,長江以南,又有馬祥麟的第八營,東線他不用擔心了,關鍵是北線。
李自成在太平縣紮下大營,然後論功行賞,李過晉升爲參將,領本部第二營五個千戶的騎兵;
宋晉升爲參將,本部五個千戶的槍手,編制爲第一團,宋兼任第一團團長;遠在成都的趙光瑞部,編爲第二團,趙光瑞任第二團團長;
着張令部的五個千戶,整編爲第三團,張令爲第三團團長,領遊擊將軍銜。
趙光瑞的第二團、張令的第三團,都是直屬第七營,由宋統一調遣。
夔州府的西北部已經拿下,南部由周坤部的水軍負責,但夔州府的東北部,尚未納入天命都督府的統轄範圍,李自成便命令張令去收服夔州府其餘的土地,然後去東南方向的夔州府,與周坤部的水軍匯合。
李自成的心,已經在盤算着北面的漢府了,一旦拿下漢府,不但能給太平縣提供外圍保障,還能護衛着隴右與四川之間的通道,便於隴右與成都之間,加強軍事、商貿的聯繫。
但還最後還是放棄了,四川省內,尚未完全收復,必須先保障四川的平穩,然後才能才能考慮擴張。
他拿出行軍地圖,巴蜀之間,除了成都府、潼川州、順慶府、重慶府、夔州府,還有北面的保寧府、龍安府,以及周邊許多由土司建立的府縣,無論如何,必須先將糧食主產區巴蜀的核心控制在手,然後再考慮漢,至於要歸化周邊的各個土司,需要做長期的打算。
他向行軍地圖一指,道:“先拿下保寧、龍安二府,不僅可以將巴蜀連成一片,也能護衛着四川與隴右的通道。”
“是,大都督,”宋剛剛得了參將之銜,心十分不平靜,“大都督,那太平縣怎麼辦?這可是交通要地……”
“留下一個千戶的士兵在此駐守,等我們平復了川地,再回到此處。”李自成的目光,無意之間,在北方的漢府一掃,隨即收起行軍地圖。
………………………………………………………………………
太平王朱至淥、內江王朱至沂,被李自成驅逐出成都之後,一路隱姓埋名,翻山越嶺,吃盡千辛萬苦,終於趕到京師,向朱由檢哭訴了成都發生的一切。
朱由檢大怒,立即將主持兵部的楊嗣昌找來,痛罵了一頓,讓他火速調兵,去解成都之圍,將逼死蜀王朱至澍的李自成凌遲處死。
楊嗣昌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卻不敢回話,只是把眼瞪着朱至淥、朱至沂二人,用目劍發泄着安心的不滿。
朱由檢心一動,面色一凜,衝着朱至淥、朱至沂二人道:“李自成可恨,你二人更可恨,不但丟了成都,而且未得聖諭,擅自離開封地,豈能免去你們的死罪?”
朱至淥嚇得大哭,“皇,我們是被迫的,那李自成的大軍攻破了成都,巡撫王維章歸降……”
朱至沂更是向前攀爬了兩步,抱着朱由檢的腳脖子,“皇,我們又沒有軍隊……求皇看在我們千辛萬苦前來報信的份,繞過我們吧……”
“你們還有臉求饒?”朱由檢擡腳將朱至沂踢開,怒道:“你們平日享盡了榮華富貴,消耗了數不清的財物,在封地作威作福,既然不能護衛成都,該殉城,還有面目回來?”
“皇……”
“皇,饒命呀……”
朱由檢皺皺鼻子,厭煩地一擺手,喝道:“拉下去,立即斬首!”
“是!”侍衛們如狼似虎,也不管二王正在嚎啕大哭,將嚇得癱軟在地的兩人,直接拎出乾清宮,須臾,用銀盤奉兩顆帶血的腦袋。
朱由檢只看了一眼,立即揮揮手,讓侍衛們將首級捧出去,“着人好生安葬!”
暖閣內只剩下兩人,楊嗣昌心驚肉跳,他雖然有些痛恨朱至淥、朱至沂二人害得自己被罵,但也沒想着要殺了他們,皇一怒之下,卻是砍了兩人的腦袋……
是殺雞儆猴,還是朱由檢真的性子歹毒?
楊嗣昌的臉,不知不覺冒出豆大的汗珠,在皇面前,卻又不敢伸手去擦。
朱由檢用陰冷的目光盯着楊嗣昌,“尚書大人,李自成攻破了成都,你究竟作何打算?”
說到剿賊的事,楊嗣昌頓時一驚,“四正六隅、十面張”圍剿計劃,是由他提出和負責實施的,正當關鍵時刻,萬一出現什麼差錯……
當日袁崇煥向皇承諾“五年破遼”,因爲未能實現,結果被皇誅殺了,如果說袁崇煥與皇太極互有勾結,打死他都不敢相信,朝廷也未發現任何證據,關鍵還是袁崇煥未能兌現當初的諾言。
再到他的父親楊鶴,也是沒有兌現剿滅流寇的承諾,結果被捉拿發配,客死袁州……
楊嗣昌雖然膽戰心驚,但在剿賊一事,卻是不敢大意,忙匍匐在崇禎的龍椅前,“皇,流寇現在被圍,失去了流竄的能力,正是一舉剿滅的最佳時機……”
“奧?”朱由檢陰沉着臉,“這麼說,全部剿滅流寇,指日可待?”
“皇,”楊嗣昌以頭叩地,道:“流寇主要有兩支,張獻忠、羅汝才爲流寇主力,現在被困湖廣,朝廷的大軍正一步步收拾防線,不日當可困死;其餘老回回馬守應、革裡眼賀一龍、左金王賀錦、改世王劉希堯、亂世王藺養成的‘左革五營’也被皖撫鄭二陽、鳳陽巡撫朱大典限制在大別山一帶……”
“尚書大人好算計,”朱由檢的眼,射出一道陰戾的光芒,“可是尚書大人算來算去,卻沒有算到蜀地,蜀王被李自成逼迫致死,真是將朝廷的面子丟盡了……”
“皇……”
朱由檢擺擺手,道:“說吧,啥時派兵去成都?派何人去?”
“回稟皇,”楊嗣昌幾乎將額頭叩出血來,“湖廣的軍隊不能調動呀,一旦出現缺口,流寇必定出逃,那這些時日的圍剿,勢必徒勞無功……”
“朕不管什麼湖廣,逼死蜀王的人,必須儘快捉拿歸案,”朱由檢絲毫不理會楊嗣昌的額頭血跡,只道楊嗣昌是裝模作樣,還睨了他一眼,“如何調兵,那是你這個兵部尚書的事!”
楊嗣昌額頭一片狼藉,血水混着汗水,早已是殷紅一片,但內心卻是寒涼通透,他停止叩頭,擡起失神的目光,道:“皇,實在無兵可調,如果要募兵,還得增加軍餉……”
“滾!”朱由檢將手邊的茶水杯狠狠向楊嗣昌扔去,因爲失了準頭,砸在金磚,裂成無數的碎片,又從龍椅起身,順手將一個案桌掀翻了,“流寇不但沒有剿滅,卻是鬧得更歡了,你還有臉要錢……”
楊嗣昌連滾帶爬逃出乾清宮,回到兵部大堂,立即給洪承疇傳訊,讓他火速增援四川。
朱由檢出了暖閣,還是氣呼呼的,張彝憲忙快步跟,半躬着身子道:“皇,都是楊嗣昌辦事不力,派支強兵去四川不得了,朝廷養着那麼多的士兵……皇千萬不要生氣,龍體要緊,大明萬斤的擔子,可都靠着皇呀……”
朱由檢剛纔是氣糊塗了,這會才發覺,出暖閣做什麼?還有那麼多奏章要看……
他聽到楊嗣昌要錢,一時氣憤,拍案而走,此時張彝憲將一切責任推到楊嗣昌的身,他的心裡好受多了,當張彝憲說到大明的重擔,他立馬想到了今日的奏章尚未批閱。
朱由檢點點頭,重新回到暖閣,開始批閱來自各地的奏章。
他的眉頭一直緊鎖着,各地送達的奏章,和往日大同小異,不是要錢賑災,是要求減免當地的賦稅,或者又是出現新的流寇。
朱由檢忍着頭痛,一口氣批閱了一個多時辰,看着依然厚厚的奏章,不覺心生倦意,擡起雙臂,伸個長長的懶腰。
張彝憲躬身遞茶水,小心道:“皇,國事雖艱,也要注意休息……午膳的時間到了,要不,先行傳膳,皇也可以休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