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不是正式和談,李自成沒有叫上牛金星他們,只是讓劉宗敏過來作陪,劉宗敏與高立功也是舊識,二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問候。
何小米在一旁斟酒服侍,三人連着喝了三大杯,方纔動筷吃菜。
在高立功說出羅汝才的意見之前,劉宗敏代表李自成,向高立功介紹了蘭州的天命軍督府,以及來到河南後成立的臨時都督府。
劉宗敏沒有誇大,只是將天命軍的軍事、屬地的現狀,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高立功仔細聽了,一句話都沒說,不覺鎖了眉頭。
李自成舉起酒盞,笑道:“大哥有什麼爲難之處,不如說出來,看在大哥的份上,我不打算爲難羅汝才!”
高立功向李自成拱拱手,道:“不瞞鴻基,我這次過來,受羅將軍所託……”說到此處,忽地頓住,連連搖頭,“羅將軍大概是不瞭解天命軍的實力……”
劉宗敏搶着道:“羅汝究竟是什麼意思……”
高立功硬着頭皮道:“羅將軍的意思,是想和天命軍結盟,共同對付朝廷……”
李自成默然不語,這個羅汝才,打的好算盤,明着結盟,實際上就是和天命軍平起平坐,如果今日看在高立功的情分上答應了他,今後便留下禍患。
自己和高立功之間,乃是私人情分,不能完全帶到雙方的合作中,不能給天命軍的未來,埋下紛爭的隱患!
劉宗敏冷冷一笑,道:“立功,羅汝才這是癡人說夢,他拿什麼和我們結盟?整個河南,就要完全屬於天命軍了!”
“我也知道羅汝才的想法不切實際,”高立功不覺皺起眉頭,遲疑片刻,終於道:“無論羅將軍有什麼想法,我會將你們的意思帶回去,實在不行,我就帶着本部的兄弟,前來投靠天命軍,”頓了一頓,擡起雙眼道:“鴻基,捷軒,你們不會不收留我們我吧?”
“哪裡,哪裡,我們歡迎還來不及,”李自成忙拱手爲禮,道:“大哥,我們的情況,你知道得差不多了,你給我們說說羅汝才的情況,即便是做爲使者,要談雙方之間的合作,也要了解彼此的實力不是?”
高立功道:“羅將軍的屬下,大約十二萬人馬,已經過了棗陽,大約在唐子山北麓一帶紮營。”
“十二萬?”劉宗敏笑道:“立功,我說句實話,這十二萬人馬中,恐怕大部分都是百姓和軍士的家眷吧?真正的士兵,恐怕不會超過兩萬!”
高立功遲疑片刻,道:“士兵有一萬五千,不過,裝備倒是不錯,都是明軍的制式武器!”
“明軍的制式武器,在我們天命軍中,只能給輔兵使用,”劉宗敏笑道:“立功有沒有聽說過,天命軍的標準裝備,都是步槍和山地炮,便是我的第二團,雖然不過五千餘人,但在戰場上,可以輕鬆擊敗一萬明軍!”
高一功遲疑着道:“步槍?山地炮?”
“對,我們的裝備,比明軍還要先進,”劉宗敏笑道:“等酒足飯飽,我可以讓你看看,我們是什麼樣的裝備。”
“是要看看!”高立功向劉宗敏一拱手。
李自成端起酒盞,一面向高一功和劉宗敏示意,一面淡淡地道:“立功,羅汝才部的糧食怎麼樣?”
高一功道:“糧食倒是不差,最近剛剛收割了夏糧,至少有一月的軍糧!”
“那一月之後呢?難道要來河南掠奪?”劉宗敏原本有些遊俠的性子,但在天命軍中待得久了,耳聞目睹,潛移默化,已經深受李自成的影響,不知不覺中已經將百姓放在心中,羅汝才部如果要劫掠,絕對不能在天命軍的屬地上劫掠。
“這……”高立功沒想那麼遠,流寇嘛,能有一月的糧食,已經算是很富裕了。
李自成微微點頭,道:“大哥,湖廣風調雨順,糧食充足,羅汝纔不呆在湖廣,卻是跑來深受旱災的河南,是湖廣的明軍太強,還是他與張獻忠不合?”
高立功猶豫了一下,想到李自成與劉宗敏,對他都是坦誠相待,遂道:“湖廣的官兵,左良玉部雖然人數衆多,但要在山區圍剿羅將軍,難度還是很大,主要是……主要是羅將軍與張獻忠不合,被迫離開湖廣……”
“這和我們的估計差不多,”李自成微微頷首,道:“否則,羅汝才爲何要來河南?河南的百姓,連自己都養不活,哪有餘糧養育羅汝才的軍隊?”
如果羅汝纔在湖廣待不住,被迫轉移至河南,自己絕不同意他的漫天要價,說什麼結盟,實際上就是和天命軍在河南劃分勢力範圍,自己好不容易纔安撫了百姓,難道任由羅汝才的人再來禍害?
李自成打定主意,哪怕是駁了高立功的面子,也絕對不會與羅汝才結盟。
要合作可以,接受天命軍整編,成爲天命軍的一份子!
高立功似乎明白了李自成的意思,沉思片刻,道:“鴻基,我既然出使天命軍,總要給羅將軍一個確切的回話!”
李自成不想太過逼迫高立功,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還是桂英的胞兄,便道:“今晚先喝酒,明日回去之前,我會給你準話!”又以目向劉宗敏示意。
劉宗敏一向喜酒,但天命軍在戰爭期間,無故不得飲酒,官兵的要求一致,今日逮到喝酒的機會,又是與故人相逢,自然頻頻向高立功勸酒。
高立功盛情難卻,加上在羅汝才那邊,很少可以放開量飲酒吃肉,也就來者不拒,二人觥籌交錯,都是不認輸。
李自成不喜飲酒,酒量也是一般,幸好不是蒸餾酒,否則只怕早就迷糊了,看着劉宗敏與高立功的樣子,估計兩人要不醉不休,便在一邊暗笑。
劉宗敏與高立功雖然相熟,私交卻是不深,高立功又是羅汝才的人,是敵是友一時無法確定,但他知道,高立功的大都督的大舅哥。
今晚雖然談了羅汝才的公事,但只有他這一個陪客,還是私人情分爲主,酒桌上便十分主動,直到兩人都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才由親兵扶回去醒酒。
高立功也是過量了,但他是使者,又是李鴻基的大舅哥,並不擔心安全問題,當晚便在天命軍的大營中宿了。
天明之後,高一功一覺醒來,還覺得頭昏腦漲。
劉宗敏比高立功好不了多少,但他被大都督的親兵喚醒,讓他帶着高立功看看步槍和山地炮。
他顧不上洗漱,雙手一抹,將眼角的眼屎擦去,在親兵的帶領下,來到高立功歇宿的營帳,掀開滾簾,直接闖了進去,“哈哈,立功,看來你的酒量不行!”
“誰說我酒量不行?只要有酒,咱們再來試過!”高立功雖是人到中年,但米脂的漢子,有誰承認自己的酒量不行?他將擦拭的面巾一扔,一把拉住劉宗敏,“今日在天命軍做客,該你捷軒做東,改日去了羅將軍那兒,自然會還你人情!”
“喝酒的事,遲點再說,”劉宗敏知道大都督的意思,讓高立功看看天命軍的步槍與山地炮,那是震懾高立功,以及派高立功出使的羅汝才,他雖是貪酒,但大事上不敢犯糊塗,“立功兄不是要看看我們的步槍與火炮嗎?兄弟一會要除外巡視,只有現在清閒點!”
“步槍與火炮?”高立功想起來了,昨晚在酒席上,劉宗敏可是將天命軍的這些火器吹得神乎其神,比朝廷的火器都要犀利,只有親眼看過,自己才能相信,他鬆開劉宗敏的上臂,“走,去看看!”
劉宗敏將高立功帶到自己的營部,然後從營中挑選出三名士兵,帶着步槍,來到大營的北緣,早有人搬來三個靶子,“將軍,靶子放在多遠的地方?”
“先放在二百步外吧!”劉宗敏說得輕描淡寫,高立功卻是一驚,二百步?這麼遠的距離?
除了火炮,遠程武器便是弓箭,明軍熟練的弓兵,可以將弓箭射到四十步外,力氣特別大的士兵,或是將領,可以射到五十步外,再遠一些,穿透力就會急劇減弱,連皮甲都穿不透。
明軍也有不少火器,謂之火銃,威力雖然不遜於弓箭,但射程不行,比弓箭都不如,如果明軍的火器軍遇上弓箭兵,在人數相近的情形下,恐怕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難道天命軍所謂的“步槍”,射程能達到二百步?
要是在戰場上,明軍還有還手的機會嗎?
眼見爲實!
高立功不動聲色,立在劉宗敏的側後方,雙目不斷在瞄準的士兵個木靶之間移動,唯恐被劉宗敏設局騙了。
劉宗敏心中冷笑,高立功不是大都督的大舅哥,真想踹他兩腳。
見士兵們瞄準得差不多了,劉宗敏輕聲道:“射擊!”
“砰、砰、砰!”
三聲槍響,將高立功嚇了一跳,目光閃爍之間,三顆子彈,已經呼嘯着飛向各自的木靶。
高立功只感覺到木靶微微一動,不知道實際效果如何。
劉宗敏已經笑道:“立功兄,要不要看看木靶?”
高立功雖然沒有明說,但雙目卻是出賣了他的內心,劉宗敏挽着他的臂膀,笑道:“立功兄,我們一起看看吧!”
三個木靶的中心,都有一個腦袋大小的紅圈,紅圈的中心,都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空洞。
子彈射中了木靶,穿心而過!
高立功心中幾乎打個激靈,這麼遠的距離,還有這麼高的準頭?
劉宗敏似乎早就知道高立功有疑問,不禁笑道:“我讓兄弟們再試一次,這回立功兄可要看好了!”
再試一次的結果,還是和剛纔一樣,這一次高立功根本不敢眨眼,他似乎看到子彈飛向木靶,查驗之下,子彈還是穿透了木板。
高立功秘默默無語,半響方道:“有勞捷軒了,我要去見鴻基!”
“大都督恐怕已經在等你早飯了,”劉宗敏向高立功一拱手,“兄弟要外出巡視一番,立功兄回去的時候,兄弟恐怕不及相送了!”
“不用,不用!”高立功忙拱手還禮,“捷軒先忙,軍務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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