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血的昏厥，並不是因爲體力不支等原因。
儘管開戰一來，已經連續兩個多月不眠不休了，但她可是亞王級強者，而且還是很強大的亞王，所以根本不可能出現體力不支的情形。
之所以昏厥，完全是一種身體保護機制，免得她的精神受到再大的創傷。
足足過了幾個時辰，娜血公主甦醒過來，此時她激盪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
帝瞑再一次用最柔和的口氣道：“退兵吧！”
“不……”娜血的目光再一次變得瘋狂起來道：“這一戰還沒有結束，我也還沒有輸。我堅信蘭陵和帝涅還在這裡，一旦退兵就是前功盡棄！”
帝瞑面孔一陣抽搐。
眼前這個他最崇拜，也最疼愛的女人，真是偏執到了極點。
“帝瞑，我是認真的，你相不相信我？蘭陵和帝涅真的還在這裡，只不過我們找不到他了而已。”娜血公主表情平靜，但是目光卻瘋狂道：“所以，絕對不能退兵，一旦退兵就前功盡棄！”
“娜血……”帝瞑忍不住聲音拔高几度。
“哥，我知道你怎麼想，你覺得我輸不起，你覺得我是走火入魔了。”娜血道：“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蘭陵和帝涅就在這裡，帝涅軍團也沒有離開。只要繼續包圍這裡，總有一天能夠將二人一網打盡！”
帝瞑沉默了良久，道：“我知道，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但不管是天才還是瘋子的思維，我都無法理解。我只知道兩點，第一我們大軍遠征已經有三個月了，儘管許多高級吸血魔族並不需要直接的物資補給，但是絕大部分的妖獸和軍隊都需要天文數字的物資，僅僅憑藉幽冥的羅剎族領域，已經無法支撐了。別忘記了，我們僅僅只有大半個羅剎族領地而已。我們從北部蠻荒帶來的物資，也幾乎消耗殆盡了。尤其是晶石，維持不了幾天了。”
娜血道：“那就讓天剎王支援，他現在掌握着五個魔族領域的地盤和物資。”
“這樣的卑劣之徒，他提供任何東西都是有代價的，而他的終極代價就是讓你嫁給他的兒子。”帝瞑道：“第二點，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蘭陵的地獄閃電把這幾萬平方公里土地的死亡幽冥能量全部耗盡了，也就是說我們要煉造的那些亡靈武士很快就要徹底失去能量來源，無法屍變，無法制造出亡靈武士了。而一旦如此，對我們的吸血魔族將是傷筋動骨一般的損害。”
這一點，讓娜血面孔猛地一陣抽搐。
這一戰娜血的吸血魔族軍團陣亡過千萬，僅僅只有不到二百萬具相對完整的屍體，準備煉屍成爲亡靈武士軍團。
當然，並不是說二百萬具屍體就能煉造出二百萬個亡靈武士的啊，撐死有五十萬亡靈武士就了不起了。
在煉屍的過程中，絕大部分的屍體只是養料而已。
“這些即將成爲亡靈武士的屍體，正在一具一具徹底消亡。”帝瞑道：“我們的吸血魔族雖然強大，但亡靈軍團是王牌力量，是終極力量，這兩個月的大戰我們的亡靈軍團損失慘重。如果不能及時填補，我們可能一蹶不振。”
“我的主人，吸血魔族軍團，亡靈武士團纔是我們的根本！”帝瞑道：“如果失去了強大的力量，就算消滅了蘭陵和帝涅，又有何用？還不是爲天剎王白白做了嫁衣？”
娜血道：“帝瞑，你不懂！你根本不知道蘭陵成長的速度有多快，一旦錯過這次將他徹底消滅的機會，今後可能再無可能了。”
帝瞑道：“既然他成長速度如此之快，他如此強大？那爲何還要消滅他？豈不是意味着他就是魔族的天命之主？”
“你這是宿命論，你這是腐朽的宿命論！”娜血聲音拔高道：“憑什麼妖星之主就是魔族之主？憑什麼所有人都要蟄伏在他的膝下？魔帝代表着腐朽的傳統，想要讓魔族文明重新崛起，必須走新的道路，必須對腐朽的魔族傳統進行革命，必須打倒魔帝傳說這座黑暗大山！”
帝瞑道：“你之前完全不信這些的，這明明是帝魔陀的理論。”
接着，帝瞑又道：“你的目的是魔族文明的復興，那麼如果蘭陵代表着更加強大的力量，如果他能夠率領魔族復興，那麼憑什麼說他是腐朽的？”
娜血目光一寒道：“你什麼意思？”
帝瞑道：“最根本的原因，是你不甘人下，是你充滿了勃勃野心。在北部蠻荒，你不願意屈居於帝魔陀之下。在南部蠻荒，你也不願意屈居於蘭陵之下。所以什麼消滅傳統，消滅腐朽，都是假的。你或許是要魔族復興，但卻是你娜血率領之下的魔族復興。如果不是你統治的魔族復興，而是蘭陵的魔族復興，那你也會將蘭陵徹底消滅，哪怕魔族文明徹底沉淪也在所不惜！”
帝瞑的話直接撕開了所有的掩飾！
娜血的面孔一陣陣抽搐，目光中忽然爆出了殺氣！
換成其他任何人，敢直接揭露她的內心深處，敢揭開她高傲的面具，必定粉身碎骨。所以此時哪怕對帝瞑，她也露出了沖天的殺氣。
但是很快，她漸漸壓下了這股殺氣，絕美無倫的面孔充滿了潮紅，長長呼了一口氣道：“帝瞑，你說得沒錯，我就是不甘人下，我就是野心勃勃。不是我娜血統帥的魔族復興，我寧願不要。爲了這個目標，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我的命運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可以掌握，不管是魔帝還是上天。我要坐上那個最巔峰的位置，哪怕只有一秒鐘，哪怕下一秒鐘就立刻粉身碎骨，灰飛煙滅。這樣我這一生，也就值了！”
頓時，帝瞑也徹底安靜下來。
娜血道：“如果你想要實現魔族偉大復興，如果你覺得蘭陵是更好的人選，你可以離去！”
帝瞑再一次跪了下來。
“娜血，我早就說過，什麼魔族復興，什麼天命之主我統統不在乎。”帝瞑嘆息道：“我在乎的就只有你……希望你過得快活，能夠得償所願。我之所以撕破你的面具，只是想要讓你面對真正的自我，而不是努力地將一層層面具，將一套套理論往自己身上套。這樣你會瘋狂的，你會自我摧毀的！”
“忘掉所謂的天命之主，忘掉所謂的魔族復興，你娜血就是爲你自己而戰，爲你的命運，爲你的野心而戰。”帝瞑道：“不需要爲任何高尚的目的，所謂的魔族文明的復興，能夠完成當然好，不能完成也無所謂。因爲它充其量只是實現野心的一種副產物而已！”
娜血嬌軀一顫，望着帝瞑。
帝瞑道：“我和蘭陵接觸過的時間很短，但是我覺得對他已經有了相當的瞭解。至少在他心中，什麼魔族文明的復興，什麼黑暗的正義，完全都是狗屁。他的心中就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弄死神龍聖殿所有人！所以你也一樣，不凡把思想弄得簡單一些，你就是要實現自己的野心，爲此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不惜一切手段。什麼主義，什麼理想，都是糊弄世人的。魔女王或許有理想，翼族之王或許也有理想，包括帝涅都有理想，所以她們都成爲了臣子。蘭陵沒有理想，所以他是君王。他的理想就是實現自己的慾望，其他所有一切冒死偉大的東西，都只是他慾望的附屬品。”
娜血靜靜地望着帝瞑，忽然伸出雙臂，輕輕拍了一下帝瞑的雙肩道：“謝謝你，謝謝你一語驚醒夢中人，我魔障了！”
帝瞑道：“既然清醒了，那麼我們就退兵吧！”
“不，不行……”娜血道：“真的不行，一旦退兵想要再一次消滅蘭陵就難了，這次是千載難逢之機會。”
帝瞑道：“你寧願失去五十萬亡靈武士團的代價，去等待一個可能消滅蘭陵和帝涅的機會，哪怕是虛無縹緲的機會？”
“對！”娜血道：“因爲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放任蘭陵離開，後果遠比失去五十萬亡靈軍團更加可怕！”
帝瞑望着娜血，深深地感慨，難怪自己只是一個臣子。
或許自己可以一語道破娜血的魔障，甚至可以勸服她的某些思維。但是永遠無法改變她的意志。
而娜血的思維剛剛受到顛覆性的改變，卻仍舊不會隨波逐流，依舊堅定自己的某些意志。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娜血連戰略思維都被帝瞑給勸說改變了，更何況是區區退兵一事？
然而，娜血可以改變自己的主義，卻不會改變自己的意志。
這就如同歷史上的某些超級大人物，他們的信仰和主義會不斷的改變，從共和制變成聯邦制，又變成共產主義，又變成社會主義。唯一不變的是爭霸天下的意志，因爲所謂的主義和信仰，全部都是一種工具。
正是明白了這一點，帝瞑儘管感覺到誅心之痛，卻沒有再堅持讓娜血退兵，因爲他也無法確定自己的堅持是否正確。
“繼續困守，絕不退兵，等待蘭陵和帝涅再一次出現。不計一切代價，一切手段，消滅蘭陵和帝涅！”娜血道：“因爲天剎王可以苟且可以妥協，而蘭陵決不妥協，沒有任何合夥的可能性！”
“是！”帝瞑道。
……
娜血非常了不起！
哪怕在這種近乎絕望的局面，她也依舊固守己見，絕不退兵！
儘管無人證明，但事實上她的堅守和圍困是正確的！蘭陵和帝涅依舊在這裡，沒有離開。
但是很多時候，事情並不是由她的意志作爲轉移的。
繼續包圍雲厄王城五天之後，天剎王不打算堅持了，他要退兵，而且要停止對娜血軍團的物資供給！
娜血頓時勃然大怒，當着帝瞑的面怒罵道：“豎子不足與謀！”
接着，娜血來到天剎王面前，再一次強調了自己的意見，蘭陵和帝涅並沒有離開，依舊在雲厄王城之中，只不過用了一種誰也不知道的方法藏身了。
她懇請天剎王再堅持一個半月，一個半月之後，蘭陵和帝涅如果再不出現，娜血和天剎王一起退兵！
然後，天剎王的目光和語氣都變得無比陰森道：“娜血公主殿下，你那麼確信蘭陵和帝涅依舊在這雲厄王城之內？”
“對！”娜血道：“我相信我的直覺，相信我對蘭陵的瞭解。我敢保證，蘭陵和帝涅依舊在雲厄王城之內！”
天剎王道：“如果你錯了呢？”
“不可能！”娜血道。
天剎王聲音一變道：“我們立下一個契約如何？一個半月內，如果蘭陵和帝涅還不出現，你就嫁給我的兒子天剎太子，如何？”
這話一出，娜血公主面色劇變。
原來天剎王並不是真正要退兵，而是在這裡等着自己。
這果然是一個卑鄙到了極致，爲了實現目標而無所不用其極的人物啊！
現在，她有些知道爲何在南部蠻荒連天魔血誓都可以當作擦屁股紙了，因爲這是真正禮崩樂壞，信仰崩塌的國度，唯一信奉的只有力量和利益！
在這種爲達目標不擇手段的環境，依舊堅守契約精神不是高尚，而是徹底的愚蠢了！
娜血公主閉上了美眸，陷入了掙扎！不是掙扎是否答應，而是掙扎自己也跟着淪喪！
天剎王道：“我一點都不逼迫公主殿下，您願意堅守就繼續堅守。我是要退兵的。甚至出自於魔道主義，我願意提供給你五天的物資供給！”
娜血心中冷笑，天剎王如果退兵了，那娜血還堅守個屁啊。
兩家聯手才能將蘭陵和帝涅一網打盡，唯獨娜血一家，那就是同歸於盡了。
“我是不信蘭陵和帝涅還在這裡的，但是爲了迎娶娜血公主這個兒媳，我願意付出這個巨大的代價！”天剎王道：“哪怕付出天文數字的代價，繼續圍困一座空城一個半月。所以只要你立下一個契約，一個半月之後蘭陵和帝涅不出現，你就嫁給我的兒子天剎太子，我的幾百萬大軍就陪着你圍困到底！”
娜血公主的驚聳山峰不斷起伏，幾乎裂衣而開。
但是，她漸漸地平靜了下來，緩緩道：“好，一言爲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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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作者確實不能完全掌握人物命運，真的完全是劇情推動人物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