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嗚嗚的哭嚎,滿山巨樹隨風晃動,天暗沉下來,風聚雲變,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即墨站在一塊巨石上,仰頭掃過一眼天空,白衣飄飄,面色平靜,紫眸中閃過電芒般的精光。
他很平靜,但氣氛很壓抑,疾風暴雨到來之前,總會格外壓抑,連空氣都會凝結,壓的人沒法喘息,肺像是要炸開了。
“這麼多人都準備殺他,他還如此太平靜,他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暗中有修士皺眉低聲道。
此人並沒有出手,而是看向虛空,感到那裡潛藏着無窮殺機,連他也感到恐怖,他可是道合三重天,竟然會懼怕那種殺機,可想暗中之人到底有多強。
“暴風雨來臨之前,都會很壓抑。”一個修士臉色微白,有些打退堂鼓,完全承受不住這種無形氣勢。
“來了。”一個白髮修士眼中閃過精光,匆匆後退幾步,將自身隱藏在道蘊大陣中。
轟隆!
明亮的雷電劃破烏雲,暴風更猛烈了,即墨滿頭黑髮亂舞,些許髮絲被吹進眼角,他神色不變,揹負雙手,仿若在等待什麼。
轟!
雷電在呼嘯,耀眼的白光剎那照亮地面,將整個盆地映照的煞白,隨即風乍停,又猛烈的吹起來。
“下雨了。”一個修士擡起手,抹向臉頰上的溼潤,這雨並不冷,或許是之前的氣溫太高,雨滴帶着一點溫熱。
突然,那修士神色微變,看向指間,那裡有着淺淡的鮮紅,鮮紅融進指紋中,“血!”
那修士猛地擡頭,看向那塊巨石,只見那白衣幾乎融進閃電的白光中,刺目耀眼,看不清晰。
唯獨可以看見,那白影擡臂單手握着大戟,戟尖從一個紅衣人喉中刺過。
風在吹,吹散爲數不多的血滴,不知飄到哪裡。
“這次真的下雨了。”有修士仰天呢喃,又是一道閃電,在沉悶的雷聲中,拇指大的雨點打落下來,格外清涼。
這種涼滲到骨髓,瞬間衝散那種燥熱與壓抑。
噗!
即墨動了,鮮血隨着雨滴拋落,他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塊巨石,甚至連腳步都沒有移動分毫。
他出手了,疾如風,快似閃電,眨眼間,地面上倒下十幾具屍體,穿着紅色裘袍,帶着鬼臉面具。
“七殺樓的紅衣殺手,強悍的防禦力。”即墨神色不變,斜提問心戟,冷聲道,“每次出手前,你爲何總喜歡先送我幾具屍體。”
一道紫影出現在即墨身後,留下一道殘影,眨眼又消失不見,唯獨可見那紫影半邊臉上印有鬼王花。
“煞七。”有人驚呼。對於這個神出鬼沒的殺手,許多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瞭解。
這是一個敢於刺殺葉封神,死掉後又復生的殺手,不知道有何種手段。
即墨並沒有動,他能感到,虛空中隱藏着很多殺手,至少有百人,但這些殺手並未出手。
他們像是毒蛇,隱藏在草叢中,等待機會,給獵物沉痛的打擊。
大雨傾盆,豆子大的雨點墜落在地上,都能打出清脆的噼啪聲。
即墨白衣不沾雨滴,那些雨滴自動繞開他,不能近身。
雨中的刺殺,對於殺手而言,會增加很多困難,但對於頂尖殺手而言,這無疑極爲有利。
即墨明白,煞七更明白。
對於一個王者級別的殺手,哪怕沒有對應的境界,但高超的刺殺手段,往往能使強者陰gou裡翻船。
哧!
即墨無聲出手,問心戟間與匕首尖短暫接觸,發生在眨眼,許多人都沒看清楚,即墨晃了晃身體,而煞七則消失無蹤。
“不留痕跡,這樣的殺手,太可怕了。”一個修士臉色改變,他擔心煞七會突然出現在身後,防不勝防,但他的擔心顯然很多餘。
真正的殺手,眼中只有獵物,根本不會在意其他,爲了獵物,獵人能不擇手段,期待一擊必殺,他們很少出手,但出手必定是殺招。
雨點在打落,越下越猛,反而壓過風的勢頭,天空暗沉,仿如夜幕降臨,但其實此刻不過午時過後而已。也只有偶爾劃過的閃電,才能給這個壓抑的世界,帶來短暫的光明。
哧!
電閃,熠耀白光閃爍,問心戟漆黑,連這種光都不反射,即墨又出手了,簡單的刺。
然而瞬間,即墨就反身彎下腰,頭幾乎貼到地面,遞出的問心戟根本來不及收回,時間都停止了,只有無形的黑刃。
很多人都看不見這柄噬命寒鋒,因爲它太薄太鋒利,對於殺手而言,這是一件上好的法寶。
即墨的臉貼到地上,他感到死亡的氣息降臨,匆匆閃躲,身體扭曲到極致,同時身體內大道轟鳴,他將大道煅進身體,以此提高防禦。
但即便如此,即墨也知道遲了,心眼與天眼都運轉到極致,也沒能捕捉到煞七躲在何處,只在煞七出手的那一瞬間,即墨才感應到,但明顯再無機會。
哧!
寒刃刺破皮肉根本沒有聲音,金色的血液都沒有拋灑,完全被凍結,從小腹到胸膛,可怕的傷口玩全被凍結。
剎那間,即墨成爲一個冰人,冰雕晶瑩,還保持着即墨之前的動作,這一刻成爲永恆。
“就這樣完了?即墨被刺殺了?怎麼可能,他可是萬古絕響。”有人瞪着眼睛,彷彿要看清這一幕,但他們知道,即墨真的化作冰雕。
“天才也會殞落,這很正常。即墨初入道合,便對抗煞七,實在有欠考慮。”
“煞七早就晉升道合,並且天賦非凡,即墨想逆境界戰鬥,無疑太孟浪。”
“你們看,冰雕裂開了。”在衆修議論時,一個修士在閃電的白光中,看見冰雕裂開蛛絲般的細縫。
閃電的白光中,那冰雕幾乎與白光化爲一體,只剩下淺淡的輪廓,但在電光謝幕時,冰雕碎開了,眨眼間,裂紋遍佈冰雕。
蓬!
冰屑飛濺,融進暴雨中。
“即墨人呢,該不會隨着冰雕爆碎,而變成碎屑。”有修士臉色鉅變,這不是誇張,真正的強冰,能把修士完全凍成冰的一部分。
“天才隕落了?若我記得不錯,即墨悟道之後,僅僅只有數戰,他就這樣死了?”
“他在那裡!”一個白髮老者指着天空。
白衣幾乎融進閃電的熾光中,那身影太刺目,看着讓人流眼淚,那白衣一戟刺向完全虛無的高空,那裡什麼也沒有。
出戟的速度太快太迅猛,大道轟鳴,道在澎湃,所有道痕都束縛在戟上一點,驟然爆發,化爲利刃,形成囚籠。
“嘀嗒!”
“嘀嗒!”
鮮紅的血液滴的很緩慢,至少比雨滴慢很多,像是琉璃被定格,化成一副永恆的圖畫。
咔!咔!咔!
冰在蔓延,從即墨的右肩開始,一直擴散到半個身軀,即墨幾乎又要化爲冰雕。
問心戟無力垂落,被即墨單手提着,他搖晃走到地面,白衣濺有泥漿。
一戟勝千戟,這是即墨刺出的最可怕一戟,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時機,都無可超越,幾近完美。
即墨很討厭完美,但他不得不承認,這一戟無可挑剔,他找不到任何瑕疵。
當然,他也承認,煞七的那一刺,也無可以挑剔之處。
一道紫影從虛空中跌落下來,撲在泥漿中,紫色裘袍沾染泥塵,變得很髒亂。
那身影掉落下來,就沒有任何動靜,即墨相信那身影絕對死了,問心戟貫穿心臟,同時炸燬識海,真仙也活不下來。
即墨單膝跪地,他很虛弱,一戟毫空他。
此刻他像是被抽空了,只能杵着戟,半跪在泥水中,任由雨點揮灑,打在身上,他的半邊身體都被冰雕化了,很難恢復。
殺掉那紫影,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那是頂尖的殺手。
若非是即墨,若非王道自然,若非兩大奇眼,換作任何一個初入道合的修士,都可能在瞬間變爲一具屍體。
如果運氣好,應該會是全屍。
“煞七就這樣死了?”有人驚呼,瞬間,躲藏在暗處的修士亂了。
七殺樓的少樓主就這樣死了?只在一戟之間,分出勝負,一死一傷,但這很值了,殺掉煞七,僅是重傷而已。
“那紫影融化了,消失不見。”有人看向那紫影墜落之處,發現紫影正在消散,冒着淡淡白煙,眨眼間,就消失無蹤,化爲膿水,與泥水交融。
即墨也看向消失的紫影,眉頭皺起,隨即輕咳一聲,按住問心戟,想要站起身,結果失敗了,完全跪在泥水裡。
棕色的水花飛濺,跌跪的那一瞬,整個世界爲之顫抖。
“他不行了,殺掉煞七的代價太大,證道聖胎也扛不住。”不知誰高喝一聲。
“殺了他,這是證道聖胎,將來不死,可以比肩葉封神,只要殺了他,後半輩子將能修行無憂,甚至晉入我們不敢想的境界。”
轟!
雷鳴。滿天修士飛出,如同蝗蟲般,全部撲向即墨,空氣中都是殺機,密如珠簾的雨滴被斬斷。
哧!
電閃。照亮即墨的側臉,他的半個身體都被冰封住,無力半跪在雨中,想要再次站起,結果又跌落。
“爲了後半輩生,殺了聖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