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字數:10020字】
漆黑的虛空,星輝燦爛,炙熱的光輝,若抓不住的流沙,輕輕從指間溜走。
距離即墨閉關已過去一月,虛空靈舟也駛出東星域,離開大羅星域,漸走向虛空戰場的邊緣。
時間在緩慢的流淌着,若清澈的小溪,聽不見她的聲音,看不見她的流動,然而,她確實溜走了。
即墨緊着眉頭,緩緩睜眼,雙眸中有無數顆星辰起伏、匯聚、旋轉,最終,化作兩隻深不見底的漩渦,若能吞走整個星空。
“呼!”
他輕呼出一口濁氣,緩緩起身,隔窗望向屋外。
一個月,他在參悟中摸索,突破歸境二重天,若想突破,他隨時都能踏入歸境三重天,然而,他無法再入定。
他沒來由的心慌,心境宛如沸騰的茶水,漣漪卷卷,始終無法平靜,這是修爲達到一定境界後,因外界某些事的變化,而產生的一種心靈感應,稱作心血來潮。
他感到有事要發生,而且是大事。
即墨輕嘆,緩步走出屋。
哪吒正在外面獨自喝着悶酒。
即墨走過去,按住欄杆,道,“能再加快些速度麼,儘早趕回紫薇。”
“已經是最快速度了!”哪吒放下酒壺,道,“是你的心不靜。因爲近鄉情怯,還是迫不及待?”
即墨搖頭,深吸一口氣,再從鼻中緩慢呼出,道,“心無法安靜,應是有事要發生,儘量再快些吧!”
哪吒無奈的欠肩,道,“好吧!”
即墨淡笑,嘴脣揚了揚,展手放出星空棋界,盤膝坐地,提起棋子,輕輕放落在棋盤上,連續三顆棋子落下,他終於穩住心神,再度入定。
時間飛逝,又是一月,即墨晉升歸境三重天。他刻意壓制進階的速度,但潛意識中,卻有個聲音在支配着他,要他儘快突破,修爲越高越好。
因此,又過去半月,他再度突破,歸境四重天。
即墨知道心急了,再度從入定狀態甦醒,強迫自己進入星空棋界。
這次,他共落下十八子,才勉強穩住心神,他知道,不能再這樣強行入定,否則定會走火入魔,故而,他放棄修煉,獨步行走在靈舟中散心。
走着走着,竟無意間來到老爺子居住的屋外,即墨微怔,推門進入。
老爺子正盤坐在牀上,依舊未甦醒,但整個人的狀態卻已好了許多,他的生機在逐漸恢復,呼吸微弱而有規律。
這種狀態,不是要從入定中醒轉,就是有所突破,要進入下一輪新的循環了。
即墨盯住食人魔,看了許久,揚手施法,爲老爺子驅走身上的塵埃,輕步退出屋。
在關上房門的那一瞬,他的心重歸寧靜,菩提子無聲震鳴,仿若有神佛站在高天吟唱佛經,呢喃聲雖模糊,卻震耳發聵。
即墨匆忙趕回住所,再度閉關。
此次,他真正的做到心靜、意合,故而過去兩月,始才突破,歸境五重天。至此,他才放緩境界的提升速度,進而加強對道和規則的感悟。
他每次提升境界,都能斬獲九段規則,到歸境五重天時,共斬獲四十五段規則。於其他修士而言,到歸境九重天,都很難獲得這種成就。
然而即墨並不滿意。他隱約有種感覺,冥冥中仿若有種規則,阻擋着他對天地的感悟,也便是說,此次閉關,他本該有更多的收穫,但因這規則,他前進的路卻生生被斬斷。
“這是天道規則,天地誕生之際便存在,除非能超越天道,否則絕對無法打破。”大黃狗聽聞即墨敘述,神神叨叨的道。
“天道……規則。”即墨沉吟,若有所思。
哪吒走來,盤膝坐穩,磨着牙道,“已到紫薇星域邊緣,還有半月航程,便能到紫薇極道星了。”
“快要到了。”即墨站起身,走到靈舟邊緣,憑欄眺望,發現果然來到一片紫色的星海。
那星海無邊無際,數不盡的紫色星辰,宛如灑落在虛空中的紫色水晶,它們都圍繞着一顆巨大的古星旋轉。
即便在紫薇星域邊緣,也能發現,中間那顆星辰大到沒有邊際,整個星域中,沒有一顆星辰能和它相比。
“這便是聖君的家鄉麼?”梅山六人聞聲走來,面露喜色,道,“好一顆古老的星辰,還未靠近,便感到一股洪荒古氣撲面衝來。”
虛空靈舟繼續航行,白駒過隙,時光荏苒,那顆紫色的古星,在衆人眼中逐漸放大,原本僅是豆子大的一點光華,待十餘日過後,已完全無法再丈量邊際。
仔細看去,只見在這顆紫色星辰的背面,有一片漆黑的海域,始終背對星空。太陽、太陰,兩顆星辰也環繞着這顆古老的星辰,無數的星辰、隕星、彗星,如浪潮般,潮起潮落。
咻!
一艘戰艦貼着太陽星飛速馳過,進入紫薇極道星的大氣層中,消失無形。
不多時,又有數艘戰艦馳過。
“好多戰艦,這顆古星莫非已淪爲戰場?”郭申正色道。
“極有可能。”姚公麟點頭。
即墨蹙眉,心中的不詳感若噴發的岩漿,再也壓不住。這些從天外馳來的戰艦,顯然來自其他星辰、星域,也想進入紫薇機道星,分上一杯羹餚。
“小心隱蔽,安全降落。”即墨退出半步坐穩,提起棋子,迫使內心平靜,卻始終未能做到。無奈,他再偏頭看向身後的紫色星辰,低聲自語,“三年了,離開初始地四年有餘……”
“今日,我又回來了!”
他眼中閃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在一道雪崖上,一條孤獨的身影獨面數萬人,在跳下雪崖的那一刻,若誓言般的呢喃,震盪在高空。
‘若我歸來,定不忘今日!’
虛空靈舟隱形了,變幻模樣,做出僞裝,即便被人發現,也只能看出它是一艘普通的戰艦。
無聲中,靈舟穿過一層氣罡,平穩駛入大氣層,只見無數的山嶺漸沒入眼中,遠處是一望無盡的平原,在另一個方向,又是白茫茫的天地,銀裝素裹,天地同色。
這裡,被稱作北原,那片白雪皚皚的世界,名爲極地冰川!
“從此處離開,又從此處歸來。”即墨有些恍惚,低頭看着地面,道,“直接去蠻荒初始地,讓你等嚐嚐我初始地釀的靈酒。”
“好!”哪吒提高聲音,舔着脣角,道,“肯定比不上瓊漿。”
即墨輕笑,道,“的確無法與瓊漿相比,卻也別有滋味。”
陡然,他神色怔住,目光穿過雲層,落向地面,道,“等等,有個故人。”
言罷,他已走出虛空靈舟,踏步落下高空,哪吒也收起虛空靈舟,一衆人緊隨即墨,自高天走下。
這是一片冰原,遠處是寬大的峽谷,卻已坍塌了。在峽谷一側,有一個巨大的山洞,洞外有一方巨型平臺,完全由堅冰塑成,站在高空看去,若是猛虎張開血口,匍匐在餐桌前。
即墨落在高臺上,並未驚動任何人,他緩步走過去,平臺上有幾株冰樹,一羣孩童正在嬉鬧,並未發現一個陌生人走來。
即墨定目,看向遠處的那個女孩,若他未記錯,這個五歲左右的女孩,應叫作夢紫瞳,當年在冰村時,小丫頭粉雕玉琢,若是陶瓷娃娃般,而如今,她已婷婷玉立。
那女孩將頭埋在膝間,用膝蓋撐住下頜,靜靜地盯着遠方,雙目無神,透露着淡淡的哀傷。
即墨微怔,一個五歲的小女孩,眼中竟有如此濃重的悲慼。
他定了定神,緩步走去,坐在小丫頭身邊,斜頭盯住她。儘管已過去三年有餘,但依稀還能從女孩臉上看見昔日的痕跡。
那女孩低着頭,若有感應,偏頭與即墨的目光相撞,陡然怔住,睜着大眼,不確定的道,“穆白……哥哥?”
即墨怔了怔,輕輕點頭。
當年他行走在北原時,曾化名穆白。只是難以想到,那時夢紫瞳才兩歲而已,以小丫頭兩歲的記憶,過去三年,竟還能記得他,着實令他詫異。
畢竟,孩童的記憶很有限,若非至親至己之人,很難在幼時記住其他人。
“穆白哥哥……”小女孩扭頭撲在即墨懷中,哭道,“媽媽死了,冰暴伯伯死了,雪翱叔叔也死了,他們都欺負我,嗚嗚……”
即墨微愣,輕輕理順小丫頭腦後的髮絲,想起那個叫夢姑的睿智女人,還有那個名爲冰暴的漢子。昔日,他曾與這二人結下因果,未想僅才三年,故人便已逝去。
“不要着急,慢慢說,無論發生什麼事,哥哥都爲你做主。”即墨扶住小紫瞳的肩頭,擡指擦乾他眼角的淚花。
不用想,他也能猜出一些原因,冰暴、夢姑辭世後,再無這二人庇護,小丫頭定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他低頭看向夢紫瞳凍的發紅的手指、臉頰,若有若無的寒風吹來,其他孩子都裹着厚厚的皮襖,而那小丫頭,卻只,穿着一層薄薄的棉衣。
遙想昔日,冰暴、夢姑在時,爲冰村做出許多貢獻,那時小丫頭過的很幸福,哪受過這等虐待。
“穆白哥哥,媽媽說你是好人,沒有你,冰村的人都活不了。可是,冰村的人活下來了,還養活着雪村、風村……養活了很多人,然而媽媽……媽媽他們卻死了!”小丫頭哽咽,語無倫次。
即墨蹙眉,若有所思。
“他們是壞人,媽媽和冰暴伯伯讓他們居住在風暴崖,分給他們食物、藥草,而他們……他們卻……殺了媽媽……”
小丫頭捏緊拳,撲在即墨肩頭,咬着牙大聲哭泣,“這些年,全靠雪翱叔叔,但在不久前,他也死了,我知道,他是因爲不聽風領主的話,總和風領主作對,纔會……”
即墨無聲,聆聽着小紫瞳的哭訴。
小丫頭是把他完全當做親人了,纔會傾訴滿胸的委屈。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竟揹負如此沉重的擔子,令人心酸。
在災難亂世中,人性泯滅乃是常事,小丫頭的遭遇不過是一個縮影,在知道的,或不知道的某些角落,每天都在上演着相似的一幕。
小丫頭哭了很久,最終只剩下無聲的抽噎。
即墨輕輕捋着她的長髮,柔聲道,“我爲你報仇,跟我走吧!離開這片給你帶來傷痛的土地,以後你就是我的妹妹,只要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他並未在意身後逐漸接近的腳步聲,甚至,根本未將已被人在包圍的事實放在心上,他僅是重複的,輕輕地捋着小丫頭的長髮。
夢紫瞳哭的累了,靠在即墨肩頭,漸漸睡去。
即墨這才轉頭,看向虎視眈眈的人羣,目光滑動,落在最前方的貂袍中年人身上,聲音雖輕,卻如炸響的春雷,“你便是那風領主?”
“不錯。”那人點頭,道,“小子,你又是何人?這是我風暴崖的家事,你一個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即墨不語,抱着小丫頭緩緩起身。
空氣若是凝結,整個世界一片寧靜,連高空的雪花也不再墜落,一陣風吹來,吹散靜懸在半空的雪晶。
“裝神弄鬼!”風領主咬牙,提拳殺來,但那殺機凜然,宛如山嶽般的鐵拳,卻被一層無形的光屏擋住,再難進寸許。
即墨緩緩擡步,眉心開裂,半顯露出道眼,豎眼中恰映出那風領主驚恐的面容,“你換過血,體內流淌着魔族的血液!”
即墨蹙眉,想起在神州時,爛海枯曾化身半魔,便是因將血液換作魔血,進一步引發自身的魔化。
神魔的血液高貴而強勢,完全能壓制其他大部分血脈,對身懷孱弱血脈的普通人族而言,哪怕最普通的魔血、神血,也具有極大誘惑力。
然而,一旦換上神魔的血液,便會被逐漸同化,化爲半魔、半神,更有甚者,直接化作神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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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換血以外,換骨、換肉、換髓等,都能被神魔同化,進而擁有神魔超凡的戰力。
而這風領主,便是換過魔血的人。
“你到底想幹什麼?”風領主駭然,隨着即墨擡步向前,他也不斷後退,不多時,便已退到懸崖前。
那風領主偏頭看向深不見底的崖谷,神色變得猙獰,咬牙怒喝,瞬時半化爲魔。
只見他全身都被一層漆黑鱗甲覆蓋,但與真魔相比,卻是相形見絀,只能算作半人半魔,人無人樣,魔無魔形。
“死吧!”風領主怒喝,提起另一隻鐵拳,轟向即墨眉心。
“不自量!”即墨未語,沒有任何動作。
他盯住風領主的瞳孔,澎湃神念涌出,直接探入其識海,一番探查後,神色漸肅,雖與他所想有所出入,卻也相差不多。
原來這風領主身懷魔血,卻還另有一番原因。
北原雖空曠貧瘠,卻還是存在着少量復甦的神魔,他們憑藉不死之身,超凡戰力,逐步掌控了許多小部族,而後在這些部族中實行換血,藉以同化各個種族。
相比於代價高昂的換髓、換骨等,換血確實簡單方便,半滴血液,便能同化十數個普通修士。
換血所產生的半魔、半神,很快便被送出北原,融入神魔大軍。
這些半化的神魔,雖比不上真神、真魔,但其實力也不容忽視,有效擴增神魔的數量,爲神魔佔領紫薇極道星,提供着巨大助力。
事實上,在許多有野心的人眼中,神魔的血液充滿誘惑,然而,他們卻是不知,換上神魔血液後,不但身體會被同化,思維也會逐漸被控制。
而夢姑、冰暴,便是因不支持神魔的這種做法,堅決不換血,也不支持風暴崖其他村落的人換血,故而被神魔扶持的風領主暗害。
這些年來,夢紫瞳若非有那雪翱的庇護,定已糟到毒手,可惜,那雪翱最終還是與夢姑、冰暴走上同一條路。
看到此處,即墨神色漸冷,打開道眼,掃向人羣,發現果然還有許多人身懷魔血,不由暗歎神魔好手段。
這樣下去,神魔非但不能滅盡,反而會越來越多,畢竟投身戰場的都是半魔、半神,真正的神魔,都留在大後方,此消彼長,人族定會吃虧,逐漸消亡。
神魔的血液太霸道,星空中,能抵擋住其同化的種族,實在太稀少了。
而人族的血脈本就孱弱,非是特殊體質,或是大帝后人,其他人一旦接觸神魔血液,便會遭到同化,相對而言,這種無形的災難更難提防。
神魔爲了攻佔人界,果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即墨無言,擡指點在那風領主眉心,抹出一點血花,此人並非強制換血,而是心甘情願,留下這樣的人,終是遺禍。
他蹙眉看向其他人,此處半數的人,包括許多小孩,都被換作魔血,他不可能將換過血的所有人都殺了,畢竟他並非嗜殺之人,若真這樣做了,與神魔又有何異。
定了定神,即墨微嘆,擡指虛點,從指間噴出一道金血,沒入那些被換過血的修士眉心。
他這是以聖胎帝血,強行沖刷魔血,讓兩種血液相互抵消,進以恢復那些遭受魔化的人原本的血液。
“不!”有人嘶喊,“我不要失去魔血,不要喪失這種掌控力量的感覺。”
“你個魔頭,憑什麼剝奪我體內的魔血,剝奪我的力量。”有人大喝,惡狠狠的盯住即墨。
“殺了他,不能讓他奪走魔血。”有人大喊,瞬時,所有被魔化的人都化作半魔狀態,向即墨撲來。
即墨蹙眉,緩緩收回滴血的指尖,擡足向前,踏出一步,剎時,衝在最前方的人炸爲血霧。
他停住腳步,盯住人羣,道,“再上前者,死!”
人羣微頓稍許,便又掀起狂熱浪潮,許多人都在亢奮吶喊,撲向即墨。
“殺了他!”
即墨眉頭蹙的更緊了,這次,他是真的動了殺心。
眼前這羣被魔化的人,就像癮君子般,已迷戀上魔血帶來的那種力量感,若剝奪魔血,使其重歸平庸,他們絕對無法忍受。
這是精神上的墮落。
心若沉淪,將再無解,靠換血若能喚醒他們的意識,即墨哪怕捨棄一縷精血,也可爲這羣人洗淨魔血,然而,他們的精神已墮落,無論做的再多,都沒有任何意義。
此刻,唯獨剩下一字,殺!
不殺盡這羣被魔化的人,那遭殃的將是正常人。
即墨腳尖微點地,猛地一震,一排排冰刺從地底衝出,所有撲來,遭受魔化的人都被冰刺洞穿,懸掛在半空。
短短瞬間,血液染紅地面,憑空多出數十具屍體,晃刺着衆人的雙眼。
“魔鬼,他是惡魔,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衆人倒退,驚恐返回山洞,一羣男人拿着武器,向即墨衝來。
即墨不語,輕輕一躍,飛身落在山巔,而後大袖抽揮,將平臺上的半魔血煉作虛無,這才轉頭,看向身後的三隻真魔,道,“就是你們,給這些村民強制換血?”
“是又如何,卑微的人族,竟敢幹擾我等行事,不知死活!”一個真魔怒喝,虛抓一把,提出一杆鱗槍,一路狂奔,殺向即墨。
即墨擰動腳尖,大地微震,六根雪箭衝出崖谷,從那三隻真魔雙胸貫出,而後他再是踏步,一條地龍從山谷衝出,匍匐在他腳下。
他擡起手,撫摸着那地龍的額頭,道,“今日我點你靈智,賜你機緣,切記要守好此處。”
那地龍點頭,轉身衝入峽谷,扭動龍軀,結出一方大陣。此陣從高空看去並無奇異,但等閒人若想走入風暴崖,卻絕對無法做到。
“這便是帝師,舉手投足,都能點化龍脈,這種能力,可稱作化腐朽爲神奇了!”哪吒走來,咋舌道。
“我還未徹底掌握這種力量。”即墨搖頭。
如今,他已晉升帝師,而剛纔那條地龍,便是他點化此處地勢,創造的一條幻靈。
此處本無龍脈,自然沒有地龍,然而憑藉帝師逆天的手段,憑空創造龍脈,點化幻靈,不過是小道爾。
但即墨還未熟悉利用這種力量,畢竟,他也是在不久前才晉升帝師。有那顆天晶,晉升帝師水到渠成,如今,他還剩下鵝蛋大的一塊天晶。
“走吧,去初始地。”即墨深深看了眼腳下的風暴崖,他已仁至義盡。
之所以會改變此處地勢,也是爲了夢紫瞳,至於那羣村民如何看他,惡魔也好,救命恩人也罷,都無所謂了。
“好咧!”哪吒張手放出虛空靈舟,衆人都走進去,那靈舟化作一道流光,向西南方向去了。
虛空靈舟中。
即墨輕輕放下熟睡的夢紫瞳,爲她壓緊被角,擦淨遍佈淚痕的小臉,這才轉身出屋,憑欄俯視地面,心中的悸動愈深。
地面上,焦煙串串,不時爆發激戰,相較於數年前,這纔是真正的亂世。
陡然間,即墨凝住目光,低頭看向地面。
只見相比於其他地方,此地要顯得平靜許多,雖有神魔出沒,還有其他種族,但舉凡人族,哪怕是凡人,也並非手無縛雞之力,方圓數百里,皆是如此,“此處是……”
即墨沉吟,想到當初與唐沐龍的約定,不由輕輕點頭,唐沐龍果然做到了,並未失信。
虛空靈舟極速馳行,動力全開,航行大半日,於太陽落山前馳過莽荒,進入蠻荒地界。
“快到初始地了!”即墨淡笑,壓住心頭的悸動。
“這裡在不久前發生過激戰,狼煙未平。”大黃狗遠眺。
即墨心頭微震,一股濃烈的不安涌上心頭,他自然注意到此地曾發生過激戰,滿地瘡痍,但他或是在暗示,心中不願致信罷了。
“不要太擔心,或許,事情並沒有那麼糟糕。”哪吒擡手拍在即墨肩頭,磨牙道。
即墨合上雙眼,吐出胸中濁氣,靜靜盯住地面,無數的高山馳過,漸化作一片荒漠。
遠處的大地上,夕陽餘暉中,一條孤煙直衝高天,荒漠、孤煙、平原、夕陽,沒有半點風,天地間靜謐安靜,充斥着戰後焦煙的味道。
即墨身軀微震,感到大腦一陣眩暈,他腳下一個踉蹌,撲在欄杆上。
他強自定神,睜眼看向地面,只見一片焦土,斷壁殘垣,高大的城牆坍塌,懸浮在高空的島嶼墜落,樓閣、宮闕、靈田,全部化作廢墟。
昔日的一幕幕,皆不復存在,唯剩下炙熱的焦煙,衝上高天。
地面上,有來往的各族修士,卻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一具具焦屍被從廢墟中拉出,面目全非,或許,這些昔日的容顏,都似曾相識,然而如今,只剩下焦骨。
“我回來……遲了……”即墨呢喃,張嘴啞聲,頓了許久,才勉強道,“去劫天盟,這是座標!”
哪吒點頭,調整虛空靈舟的方向,向北馳去,夕陽漸漸落下地平線,慘淡的月光從東邊升起,撒落在地面上,令荒蕪的大地更加荒蕪。
大黃狗擡起前爪,輕輕拍在即墨肩頭,並未言語。
即墨強笑點頭,心中卻是一片混沌,也不知到底是悲,是惆悵,是自責,還是無奈。他設想過無數種結局,但未想到,最終會是這個他最不敢想,不願想的結果。
初始地,就這樣沒了,只剩下一片焦土,那裡,有太多的人,羋煉心、兔子、小土匪、謝闢靈、小蠻、老鵬王。
家已破,他們去了何處?
即墨閉上眼,緊緊攥住鐵拳,感到嘴脣發乾,脣角裂了,一滴滴鮮血順着裂縫流出。
“哥哥,你不要傷心。”小紫瞳拉住即墨的大手,反過來安慰他道。
“我不傷心,哥哥不傷心。”即墨擦乾小丫頭眼角的淚花,道,“紫瞳不要哭。”
小丫頭癟着嘴,無聲哽咽,將淚花擒在眼中,重重點頭。
即墨嘴角輕輕揚了揚,若是笑了,卻又是沒笑。
蒼白的月光徹底爬上地平線,虛空靈舟疾馳,最終懸停在一片沙嶺上空。
地面依舊是焦土,已變得冰冷,昔日的山門倒塌,看不見曾經的門扁,古井被填埋,靈園焦烈,所有的植被都只剩下飛灰。
即墨擡指觸摸着堅硬、冰冷的地面,拿起一塊焦土,輕輕放在懷中,喉頭聳了聳,道,“去飛凰城,這是座標!”
哪吒凝重點頭,調整虛空靈舟的方向。
半夜,月光越發清冷了,慘白到毫無血色,映照着的地面死氣沉沉,垂頭的樹葉無精打采的掛在灰撲撲的枝頭。
高山坍塌,深澗被填平,昔日縈繞在半空的雲霧消散,只剩下尚未冰冷的黑煙,在慘淡的月光中,無聲的、默默的,飄向天際。
“去忘塵宗……”即墨捏住變形的欄杆,面無表情,從他的眼中,神態中,只能看到一片死寂。
黎明,天將破曉時分,虛空靈舟平穩停在趙國邊陲,即墨眼前昏黑,許久後,才定神看向地面,十指緊緊抓住欄杆。
“沒有活口了!”哪吒輕聲道。
即墨無意識的點頭,怔神望着地面,許久後,才道,“停下靈舟吧,我請你等喝趙國的烈酒。”
衆人微嘆,輕輕點頭。
一行人走下高空,踏着大地前行,沿途盡是斷壁殘垣,連凡人城鎮都是如此。
昔日熟悉的景象已不復存在,唯剩下斷裂的城牆,在夾雜着血腥味的風中,對地上的泥土輕輕訴說昔日的繁華。
衆人行走在乾裂的黃土地上,新生的旭日孱弱冰冷,即便努力綻放着光輝,也感覺不到半點暖意。
許久後,一行人終於看見一座殘存的城市,閃身走進去,原本滿懷希望的心,頓時有些低沉。
這座城池也不再是人族的了,他的主人換作另一個種族,雖還有凡人生活在城中,但卻處於階 級的最底層。
即墨找了許久,帶領衆人走遍大半個城市,才發現一座人族開設的酒樓,衆人走了進去,每人要了一罈烈酒,坐在窗邊,舉着酒罈,將透明的酒液大口灌入喉中。
即墨沒有開口,衆人也不說話。
酒被一罈又一罈的送來,即墨閉眼慘笑,他想喝醉,卻喝不醉,事實證明,他必須清醒。
定了定神,他偏頭看向窗外,目光無意識的滑動,卻倏然定住。
吸引住他目光的是一個人族修士,她美豔動人,身姿婀娜,體態窈窕,一雙玉腿筆直而修長。
她就那樣站在一座豪府前,有些怔神,雙目空洞,卻還在做着最後的掙扎。
她在慘笑,在堅持。
這時,從豪府中走出兩個異族修士,盯住那紫衣女子,雙眼中閃爍着毫不掩飾的慾望。
只聽一人道,“修羅聖女,爲何遲遲不進來,我家大人已經等不及了。”
那紫衣女子慘笑,沙啞道,“你家大人說話可算數,只要我服侍好他,便會放過修羅聖地?”
“臭婊 子,你有什麼資格質疑我家大人,不要忘了,若非我家大人,修羅聖地早就被滅了。能有幸服侍大人,那是你的造化,別不識好歹。”另一人喝道。
“紅顏薄命!”哪吒搖頭輕嘆,從那紫衣女子身上收回目光,卻見即墨望的有些怔神,蹙眉道,“你認識她?”
即墨輕輕點頭,暗中微嘆,未想到無意識竟走到了此處,若他未記錯,此城原本應叫做‘修羅城’,是通往修羅聖地的入口。
可嘆他失神怔愣,竟未注意到,適才看見夢若溪,這才反應過來。
“你的朋友?”哪吒問道。
即墨搖頭,盯着夢若溪,目光有些渙散。昔日,修羅聖女天之驕女,傾國傾城,何等英姿,沒想到如今竟淪到這般地步。
可悲,可嘆,可惋惜!
豪府前,一人擡手捏住那修羅聖女的下頜,提起她的臻首,嘖嘖讚歎道,“生的好生標緻,人族女子,能生的如此地步,實在太少見了。”
夢若溪開始還在掙扎,但卻敗了,只能悽楚的看着那人,用貝齒緊咬住紅脣,慼慼道,“我只答應服侍你家大人,還請你們不要對我動手動腳。”
那二人仰頭大笑,道,“摸你又能如何?玩物而已,被我家大人玩過之後,我們想要怎樣玩你,便怎樣玩你。”
“你們不要太過分。”夢若溪向後退出半步,卻未成功掙脫,反而被那人捏緊皓頸。
“臭女人,都要做婊 子了,還要立貞節牌坊,實話告訴你,不用我家大人出手,僅憑我一人,便能滅掉你修羅聖地滿門。”
夢若溪怔住,呆呆的望住那人,空洞的雙眼中流出一行清淚,閉上星眸,慘笑道,“只要不傷害修羅聖地,你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這纔對麼?”那二人狂笑。
“不是朋友,那就是敵人了?”哪吒正了正身,嘆息道,“可惜了。”
頓了頓,他道,“沒想到,在這顆古星上,人族竟生活的如此艱難。”
“救人吧!”即墨輕嘆,躍出窗口,再出現時,已落身在豪府門前,緊緊捏住那抓在夢若溪皓頸上的大手。
“混蛋,你是什麼人?”那人臉色鉅變,斗大的汗珠從頭頂滾落,不自主便鬆開抓在夢若溪頸上的手。
此人着實驚駭了,他可是半步歸境,否則,也不可能說僅憑一己之力,便滅掉修羅聖地,然而,他竟完全看不透眼前這青年。
咔!
即墨張手鬆開那條斷臂,就在剛纔,他已將那隻胳膊捏成齏粉,除非服用能使斷肢重生的寶藥,否則,便再不可能重塑了。
“是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還活着?”夢若溪震驚,無神的眼中閃過一道異彩。
她盯住即墨,再看向那兩人,越發的震驚了,眼前這兩人,都有半步歸境的修爲,以她道合七重天的實力,只能仰視。
然而,在她眼中需要仰視的存在,竟在即墨手中如此的不堪一擊,甚至,她覺得她看錯了,這只是在做夢。
即墨提起酒罈,緩緩轉身,看着夢若溪,道,“不錯,的確是我,人族聖胎!”
“人族……聖胎!”那兩人驚駭。
或許,當年聖胎跳崖時,以他的實力,還不能進入二人法眼,但聖胎當初所創的戰績,卻是令萬族膽寒,當年,有太多天驕隕落在極地冰川。
而這還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在聖胎跳崖之後,有一個藍衣人從神州殺出,半月間屠戮萬人。
這些人,都是曾經追殺過聖胎的人。
包括第一神、蝶衣、慕少皇等,都遭到那藍衣人的追殺,正是因此一役,才讓聖胎真正的在萬族揚名。
那藍衣人,名叫易之玄!
夢若溪空洞的瞳孔中恢復幾抹神采,她略帶希冀的道,“你如今什麼實力?”
即墨輕輕蹙眉,道,“歸境五重天!”
“歸境五重天……”夢若溪呢喃,繼而笑了,越笑聲音越大,她閉上眼,姣好的面容涌上苦澀、自嘲、希冀,“歸境五重天!”
她抓住即墨的手,按向胸口的那團柔軟,近乎瘋狂的道,“幫我殺了他們,只要能解救修羅聖地,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真的,做什麼都可以……”
即墨蹙眉,抽回手道,“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即墨,我難道不漂亮,不好看?求你了,只要能解救修羅聖地,真的,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夢若溪再度抓緊即墨的手,按向胸口。
“夢姑娘,請你冷靜。”即墨抽回手道。
“爲什麼,爲什麼你不答應我,哪怕成爲你的爐鼎,也好過被他們糟蹋!”夢若溪癱坐在地,十指緊握,鮮血一滴滴從掌間滴落。
“不是每件事,都能靠出賣肉體做到。”
“是嗎?那你問問他們,問問這些人,他們誰不想得到這具皮囊?”夢若溪癡狂癲笑。
即墨無言。
“卿卿我我夠了麼?”一道聲音從豪宅中傳出,繼而走出一人,只見他高有丈餘,緊盯住即墨,森笑道,“敢到我赤角族的領地上鬧事,小子,你真是活膩了。”
“我只知道,你肯定活不過今天。”即墨看向那人,眉心開裂,射出一道璀璨的光劍,直接從那人脖頸切過,瞬時,一顆大好頭顱拋上高天。
“怎麼可能!”從豪宅中趕出的修士皆是大驚,“歸境三重天,一招便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