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岱,字定公,原爲徐州人士。
早年呂岱爲躲避中原戰亂,攜家人渡江在江東定居。
建安五年孫權成爲江東之主後,招攬天下俊才,呂岱在這時機下進入了孫權的幕府。
因呂岱是官宦之後,呂岱剛剛投效孫權,就被任命爲一郡郡丞。
郡丞本爲輔佐太守的官職,而建安初年時,江東的各郡太守大多是桀驁的孫氏宗親擔任。
可就是在這種不利的情況下,呂岱卻能一邊頂住孫氏宗親的胡作非爲,一邊將一郡政務處置的妥妥當當的。
由於出色的政績,呂岱很快得到了孫權的重用。
建安六年後,呂岱轉爲校尉,在任校尉期間呂岱多次率軍平定地方叛亂。
而真正讓呂岱成爲江東重臣的,主要源於他身上的一個功績:
建安二十年呂蒙偷襲荊南三郡,而當年呂岱率軍協助呂蒙,在那場戰役中立下了不少功勞。
蔣濟一邊在糜暘面前讀出了他收集到的關於呂岱的情報,一邊在暗自打量着糜暘的神色。
蔣濟發現唸到其他內容時,糜暘的神色都如常。
可在他念到呂岱曾參與了呂蒙第一次偷襲荊州的情報時,糜暘的臉色卻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糜暘臉色變化之餘,慢慢吐出了一句話問道:
“呂岱今年多少歲了?”
見糜暘問及呂岱的年紀,蔣濟連忙答道:
“具體年歲不清楚,但想來至少也六十餘歲了。”
聽到呂岱今年都六十多了,糜暘不由得感到驚訝。
糜暘雖是穿越者,但糜暘不可能知道三國每一位將領的詳細生平。
故而他才需要蔣濟,爲他講述下呂岱過往的事蹟。
可讓糜暘沒想到的是,呂岱這廝今年都六十多了。
糜暘依稀記得,歷史上的呂岱曾在孫權統治後期也頗爲活躍。
這麼一算的話,歷史上的呂岱豈不是活了八十多歲?
這。
想到這,糜暘認真的評價道:
“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爲賊。”
糜暘的這句話,來自於《論語》。
而蔣濟自小熟讀四書五經,自然知道這句話的出處及釋義。
正因爲知道,蔣濟頓時默默低下了頭,裝出什麼都沒聽到的模樣。
糜暘也不管蔣濟的異樣,在對呂岱有了足夠的瞭解後,他讓人將丁奉召到身前。
正如之前諸將所猜測的那般,糜暘雖在諸葛瑾面前將丁奉免職,可在諸葛瑾離去後的沒幾日,糜暘就找了個由頭,將丁奉給復職了。
丁奉聽到糜暘有召,很快到來。
可哪怕那件事過去了好幾日,丁奉在見到糜暘時,他臉上依然還會有着不自然的神色。
“承淵。”
聽到糜暘呼喚自己,丁奉“扭捏”地上前了幾步。
“臣在!”
丁奉的“扭捏”姿態,讓糜暘覺得好笑。
“孤有要事囑咐於你,你離那麼遠幹什麼。”
糜暘的話讓丁奉繼續上前幾步,直至來到糜暘的身前。
這時糜暘的身前擺着一副地圖。
看着近在咫尺的丁奉,糜暘指着地圖對他問道:
“孤要攻打建鄴,你認爲我軍該從何處登岸?”
這幾日來,糜暘的心腹都知道了他的真正目標是建鄴。
故而在私底下,以丁奉爲代表的幾位心腹,都曾暗中推演過來日戰事。
被糜暘問及軍務的丁奉,很快就擺脫了扭捏,他興奮且快速地指着地圖上的一處說道:
“大司馬,臣以爲我軍從這處登岸最佳。”
順着丁奉手指的方向看去,糜暘發現丁奉認爲的最佳地方正是柴桑。
柴桑一地,在天下間可能沒什麼名氣。
但在荊州與揚州兩地,柴桑的重要性可謂是衆所周知。
柴桑的南方是廬陵郡,北方是廬江郡,西面是東吳東鎮永安,東面則是東吳的政治腹心丹陽郡。
柴桑又位於長江中游的樞紐處,牢牢控制着荊州水軍進入揚州的水上要道。
可以說,柴桑無論對荊州或者揚州來說,都是一個兵家必爭之地。
因爲無論是哪一方拿下柴桑,那一方都可憑藉柴桑優秀的地理位置,化作一把利刃時刻懸在另一方的頭上。
在孫權未奪下江夏前,柴桑就一直是東吳最重要的軍事重鎮,更是周瑜常年駐紮的地方。
在指出柴桑後,丁奉就用期待乃至於懇求的目光看向糜暘。
丁奉知道糜暘會問他這一點,可能就起了讓他爲先鋒的心思。
當知道糜暘想要攻打建鄴後,丁奉等人都認爲這一戰將會是大漢對東吳的滅國之戰。
這可是滅國之戰呀!
只要自己能成爲這一戰的先鋒,將來史書上定然會對自己大書特書。
試問哪一位熱血男兒,能忍得住這個誘惑?
見糜暘遲遲未迴應自己的懇求,丁奉不免急了。
他可是知道這幾日來,州泰、張嶷等人,乃至於傷還沒好利索的李嚴,都在盯着先鋒這個位置。
在丁奉眼裡,那些同袍現在都變成了會與他搶食的餓狼。
而今日糜暘召見他,就是一個天賜良機。
要是他浪費了這個天賜良機,別說他自己將來會不會追悔莫及,恐怕他的子孫後代,都會世世嘆恨。
“這幾日來,州泰、張嶷等人一直調笑我,說我憑着那日的“大逆不道”舉動,定然會引得後人瞻仰。
可我卻深知,那日我的舉動雖說符合大義,卻到底還是違背了主臣之禮。
我,我.”
說着說着,委屈的丁奉使勁用力,想在眼眶中擠出幾滴眼淚。
在丁奉不懈的努力下,他的眼眶中竟漸漸真的出現了幾顆淚珠。
丁奉的表現,直接將一旁的蔣濟看呆了。
好傢伙。
這就是那個“心中無溝壑”的丁承淵?
就這演技,哪怕是在大魏中,也會有一席之地吧。
糜暘見在戰場上只流血不流淚的丁奉,這時卻在自己面前做出“豪傑垂淚”之狀,他就感覺越發好笑起來。
糜暘豈能不知,丁奉是在他面前打感情牌?
“好了。
伱的付出孤不會忘記的。
孤本來就決意,讓你擔任大軍先鋒。”
糜暘的話讓丁奉大喜。
得到糜暘的保證後,丁奉麻溜地伸手擦去眼眶中怎麼都掉不下來的淚珠,然後就作勢要拜。
可糜暘及時阻止了他。
“柴桑是孫權的命門所在,若能從柴桑登岸的確上佳。
但這仗,卻不能簡單的這麼打。”
糜暘方纔在猶豫,實則是在對丁奉的建議考慮。
糜暘的話,並未讓丁奉的喜悅減少半分。
丁奉要的就是先鋒之職,至於這仗具體該怎麼打,他壓根就不在意。
只要糜暘能答應讓他擔任先鋒,就是糜暘下令讓他率軍直接衝向建鄴,他都不會有半點猶豫的。
“大司馬您說,奉一切都聽你的。”
丁奉乖巧地重新坐在糜暘身前,等待着他的命令。
“孤需要你率數千精銳先入長沙。
等到在長沙內,與一支援軍匯合後,從長沙境內的下雋縣出兵,入廬陵郡,攻艾縣,再一路北上至柴桑城外。”
本來丁奉都打算不管糜暘說什麼,他都直接領命就是。
可糜暘的這個命令,還是讓丁奉不解起來。
丁奉想了一會見想不通,直接問道:
“我軍不走水路嗎?”
從地圖上看,州陵前往柴桑有兩條路。
兩條路中除去糜暘剛剛說的那條外,還有一條就是從州陵直接順流而下至柴桑城外。
藉助着長江的便捷,若丁奉從水路出發,時間上將會縮短不少。
正所謂兵貴神速,似捅心窩子這樣的事,不是越快越好的嗎?
聽到丁奉的不解後,糜暘出言解釋道:
“陸遜在進入荊州前,曾給永安城外的呂岱,留下了兩萬餘吳軍。
而據探查可知,永安港口中尚有着許多敵人戰船。
若我軍直接順流而下,是可用最短的時間到達柴桑城。
但永安在州陵與柴桑水道之間,若呂岱率東吳水軍從背後襲擊我軍,或是截斷我軍糧道,那我軍危矣。
而陸路雖遠,但當下陸遜的大軍,大多聚攏在公安一帶。
長沙全境皆在我軍控制中,繞道長沙足可保證我軍後路無憂。
況且從陸路進軍還有着一個好處。”
“什麼好處?”
丁奉立刻脫口而出問道。
在丁奉困惑的目光下,糜暘繼續笑着說道:
“柴桑之重要,可喻爲江東之心腹。
當你率重兵攻打柴桑的消息傳到孫權耳中後,孫權會怎麼做呢?”
孫權還能怎麼做。
東吳的主力,還在傻傻的在公安城外堅守。
當孫權得知漢軍奇襲柴桑的消息後,他定然會下詔江東各地將領率軍勤王。
而呂岱的兩萬餘吳軍,距離柴桑最近,戰鬥力亦最佳。
所以孫權給呂岱下的詔書,定然亦會是最急切的。
到那時呂岱還能繼續龜縮在永安城外嗎?
呂岱能做的,唯有儘快率軍馳援柴桑。
東吳的水軍憑藉着先進戰船的威力,是糜暘一直所忌憚的。
永安城外的兩萬餘吳軍,亦就像一根骨頭卡在糜暘的喉嚨一般,讓糜暘感覺很不舒服。
憑心而論,哪怕糜暘再如何善戰,可要是讓他率荊州水軍與東吳水軍在水面上硬拼,糜暘心中也沒多少把握。
但在水裡戰勝不了呂岱這頭鯊魚又如何?
糜暘就一定要在水裡,與呂岱這頭鯊魚搏鬥嗎?
要知道鯊魚一旦上了岸,是容易成爲魚乾的。
丁奉在思考後明白了糜暘的用意。
隨後他便起身對糜暘拜道:
“大司馬請放心,臣一定不負大司馬所望。”
丁奉的話,讓糜暘臉上露出笑意。
要想成功讓孫權瘋癲,丁奉的表現很重要。
所以糜暘纔要跟丁奉講清楚他的意圖,這樣丁奉纔能有的放矢。
見糜暘將話講的差不多了,丁奉正要離去下去準備,可在離去時,丁奉卻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
“大司馬方纔口中的長沙援軍,是哪支部隊?”
據丁奉所知,目前荊州大軍分爲兩支,一支在宛城外,另一支就在州陵。
哪裡還有什麼具備戰鬥力的援軍?
在丁奉疑惑的目光下,糜暘笑問道:
“你忘了護漢將軍了嗎?”
護漢將軍?
初聽這個封號時,丁奉還不能一時反應過來。
但在片刻後,丁奉腦海中立刻浮現一個狀若魔神,喜歡拿着一根骷髏棒大笑的人。
沙摩柯!
在得知丁奉被糜暘所召的消息後,張嶷、州陵、李嚴等人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餓狼一般,立刻聚攏到了糜暘議事的大堂外。
張嶷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焦急且羨慕的神色。
憑他們的聰慧,哪怕他們很不願相信,但也隱隱猜出了糜暘突然召丁奉是所爲何事。
在良久急切的等待下,張嶷等人終於看到一臉喜意的丁奉從大堂中走出。
丁奉臉上的喜意,看的張嶷等人真是氣的咬牙切齒。
可還不死心的他們,在丁奉走下臺階後,連忙圍了過去將他堵住。
“大司馬召你何事?”
張嶷與丁奉最熟,他直接向丁奉問道。
張嶷的詢問,加上他臉上那黑到極致的神色,讓丁奉心中充滿了快感。
“軍國大事,不可輕泄。”
丁奉心中雖爽快,但他也不是個喜歡炫耀的人,於是他就這麼回答了張嶷。
但丁奉不知道的是,他的笑容配上他的回答,給張嶷等人造成的殺傷有多大。
就連一向自恃身份的李嚴,也不自覺地暗中捏緊了拳頭。
要不是不能帶兵刃
就在張嶷等人被丁奉的回答氣到了的時候,蔣濟來到堂外,對着李嚴與州泰說道:
“大司馬有召。”
蔣濟的話,讓李嚴瞬間鬆開了拳頭,亦讓州泰喜笑顏開起來。
李嚴昂起頭,好似又恢復了往日裡那副倨傲的模樣。
在輕視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張嶷後,李嚴帶着州泰大步朝着堂內邁去。
相比於李嚴的輕視,州泰還是有點“良心”的。
在進入大堂前,州泰特地轉身對着張嶷笑了一下。
州泰與李嚴的表現,直接將張嶷看麻了。
沒了,什麼都沒了。
在外人面前倨傲的李嚴,進入堂內後連忙換了一副面孔。
李嚴的臉上,極爲自然的露出謙恭之色。
“罪臣拜見大司馬。”
說着說着,李嚴直接對着糜暘跪了下來。
李嚴的下跪舉動,讓州泰呆愣了好一會。
你好歹是老將,給點年輕人機會行不行?
就在州泰還在不齒李嚴的行爲時,糜暘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
“孤要收復江夏。”
聽到這句話後,州泰的身體像是有了應激反應一般。
撲通一聲,原本還保持下拜姿勢的州泰如李嚴一般直接跪倒在糜暘身前。
“臣願立軍令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