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顧止安的分析
【第二天,J市】
“顧先生,亞安夏行長不在國內。”於佳佳顧止安說道:“而且,他的首席助理喻敏今天的航班,飛往S國。”
“現在去S國?”顧止安無意識的轉動着手裡的簽字筆,思索着事情可能會有的變化。
“‘日夏’那邊傳過來消息,市政府通知他們在本週末,對政府責任部門,做面對面的方案陳述。”於佳佳將打印出來的郵件內容遞給顧止安。
“原流程裡沒有這一項。”顧止安的目光從那張只有廖廖數語的白紙上快速掃過後,看着於佳佳問道:“你瞭解的全部情況?”
“臨時通知的,四家公司都參加,原因不明。綜合亞安行長助理的行程,可以判斷夏行長已經提前過去。”於佳佳看着顧止安,利落的說道:“而且,S國方面要求我們的行業年會推遲2天,這個時間與‘日夏’所給的方案陳述會時間吻合。”
“所以,我的判斷是:推遲行業年會時間的原因是亞安行長的行程不及;也就是說,他會參加S國這次競標公司的方案陳述會。”
“他參與的目的是什麼?是主動還是被動?對‘日夏’公司的競標有否影響?這個我無法判斷。”於佳佳沉然說道。
“很好,進步很快。”顧止安看着手中的紙條,緩緩點了點頭後,對於佳佳說道:“阿里內部有些阻力,若同時選兩家公司都不能排除這個阻力,那麼原因可能就是他對手的目標,不是這兩家。”
“亞安的夏行長過去,會起反作用嗎?必竟他是項目最大的投資商,他的話有着相當的作用力。”於佳佳有些擔心的看着顧止安。
“不會,在他知道阿里的處境後,就知道同時選兩家建築公司雖然是我暫時的目的,卻也是解決阿里目前困境最好的方法——連阿里都不能強勢的決定中標公司的話,他做爲投資商,也還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顧止安搖了搖頭,想了想對於佳佳說道:“對於‘日夏’的競標方案,你讓專業組盯緊一些,最後關頭,不要讓人看出是抄襲。”
“好的。”於佳佳點了點頭,轉身迅速離開了顧止安的辦公室。
而顧止安則毫不猶豫的將電話打給了夏晚——
“我是顧止安。”
“恩,我在S國。”電話那邊,夏晚似乎對他的來電並不感覺到意外。
“阿里的對手,目標不是‘華安’和‘日夏’嗎?”顧止安的問題也非常直接——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們都沒有必要再去猜測對方的行動,直接的溝通才是最有效的。
“我沒有得到確實的消息,但以阿里的反應來看,想必是如此。”夏晚想了想問道:“你可否有過來的計劃?”
“……好!”顧止安只是略加思索,便明白了夏晚的意思——他們現在對情況都不明朗,所以夏晚會力保‘華安’,而‘日夏’是否中標,對‘華安’的入圍是否有影響,他也拿不準。所以他的態度是不保、也不壓。
於是他將這個態度傳遞給顧止安——顧止安的態度若與他相同,兩人便相當於聯手打壓‘華安’與‘日夏’之外的公司。
臨時合作,以期共同進入,的確是目前唯一保險的做法。
“‘日夏’的標書我看過,有些地方需要再修。”夏晚淡淡的說道。
“你……”顧止安知道他在阿里面前能說上話,卻不知道已經熟絡到這種地步,居然可以讓他看標書——若這次沒有阿里的政敵之阻,‘華安’在‘日夏’標書的基礎上再做報價和技術支持的修改,‘日夏’中標的可能性基本爲零。
當真是福禍相依,每一次的危機,都會製造出下一次的機會——與夏晚過招,當真是步步危機,而這些危機卻又不全是他製造出來。
“我即刻啓程,你住哪家酒店?”顧止安沉聲問道。
“你不知道?”夏晚淡淡問道。
“OK,明天見。”顧止安輕扯嘴角,便即掛了電話——不知爲何,在聽到夏晚帶着些落寞的反問時,他心裡竟有股莫明的喜悅。
*
“佳佳,幫我訂最早到S國的航班,訂好後信息直接發在我手機上。”
“好的。”
“通知Selina,將行業年會的議程和現場全部轉給市商務部,她負責配合。”
“好的。”
*
顧止安拿着外套,邊打電話邊往外走去,在路過於佳佳的辦公室的時候,看見她正在網上訂票,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女孩子成長很快,短短半年時間已經可以在項目裡獨擋一面。
現在慕氏的項目暫時進入平穩期,和她的身份也不會有什麼衝突。聽說慕青在年底前會出獄,那麼慕氏項目的平穩能否維持尚不能確定,於佳佳能否在項目裡繼續工作,或許也需要打個疑問號。
“顧先生?”於佳佳似乎注意到玻璃窗外的目光,從電腦裡擡起頭來,便看見顧止安有些冷色的目光,當下便站了起來。
“你忙吧。”顧止安點了點頭,轉身快步往外走去——即便她是個資質不錯的投資新手,也不過是個新手,不幹就不幹吧,花時間再培養一個也非難事。
第二節:主動吻慕稀
顧止安回家收拾行李後,便收到了於佳佳發過來的航班信息。看了看時間,距離飛機起飛還有兩小時——還好,應該夠時間過去慕稀那邊說一聲。
想到這裡,顧止安輕笑着搖了搖頭,似乎對自己過早進入婚姻狀態感覺到有些意外——他讀書和工作都一直在國外,早就習慣自己的情從不向任何的報備招呼。
包括回國以後,也是半個月回去看一次父親、與姐姐的相處也多是姐姐主動打電話過來纔有聯繫。
反而是後認識的慕稀,無論是因爲工作的原因有着頻繁的接觸、還是因爲拿了結婚證的原因,讓他心裡多了份牽掛和責任。
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將她視爲家人,一個隨時隨地會想到的家人。
*
“慕稀,我一會兒的航班要去S國,你……”顧止安推開慕稀辦公室的門,話還沒說完便即打住了,一時間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去S國?現在?這麼急?”慕稀將軟尺從模特兒身上移了下來,心不由得瞬間漏掉了半拍——S國,總能讓她不自覺的想到夏晚。
“你忙完我再和你說。”顧止安輕瞥了一眼她面前只穿着三點式內衣的模特兒,轉身幫她帶上了門。
“他是?”模特兒見顧止安尷尬的表情,不由得笑了。
“可以了,下週過來試穿小樣,這段時間要加強一下鍛鍊,小腹和臀部感覺有些鬆。”慕稀隨手拉了件外衣模特兒披上。
“這男人比那個大行長,感覺差那麼一丟丟。”模特兒扯了扯身上的外衣,看着慕稀笑着說道:“我們合作這麼多年,我看男人的眼光,你要相信。”
“哪裡差了?”慕稀低頭在本子上記着數據,似是無意的問道。
“這個……感覺吧,就是一種感覺,這個男人感覺太正經,沒情趣。”模特兒笑眯眯的看着她。
“好了,你進去換衣服,我出去一下。”慕稀的眸光微微黯淡了一下,將軟尺夾在記錄本裡,轉身往外走去。
*
“怎麼突然要去S國,是項目的事?”慕稀帶顧止安在休息區坐下,看着他問道。
“恩,項目有些變化,需要過去處理一下,順利的話,在行業年會前一天能回來。”顧止安點了點頭。
“好。”慕稀點了點頭,無意間擰在一起的手指,泄露了她心底的糾結與矛盾。
“這次過去,和夏晚可能會有個合作,所以不會和他起衝突,你放心。”顧止安伸手拉過她擰在一起的手,一根一根的將她擰在一起的手指掰開,然後輕輕握在手心,看着她輕聲說道:“你該對他有信心,他是個有風度的男人。”
“怎麼不說我該對你有信心?”慕稀看着自己被他包裹起來的手,微微漾起波瀾的心緒,又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因爲你現在在我身邊,所以我沒有不講風度的理由。”顧止安笑笑說道:“我和他的交集只會有工作——其它的,我們誰也無法替你做決定。”
“我知道了。”慕稀點了點頭。
“這周未該是我回家的日子,你若時間上能安排,替我回去看看我父親,他也時常唸叨着你。”顧止安微微笑了笑,拉着她的手站了起來:“還有一個半小時了,我必須得走了。”
“哦,好。”慕稀點了點頭。
“那我走了,記得按時去溫醫生那邊做治療、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顧止安鬆開握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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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以爲他就此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的手卻自她的手邊移到了她的腰間,輕輕扶着她的腰,稍稍用力將她攬進自己懷裡,在她愕然之間,低頭輕輕吻住了她……
“顧止安!”慕稀的心頭不由得一震,下意識的用手推他。
“聽說,有些事情要多加練習纔會更加熟練,而且,我很喜歡這樣的練習。”顧止安沉眸看着她,低低的說道。
“顧止安…。”慕稀的臉色一片慌張。
“如果嚇到你,我很抱歉,但是……我是真的想吻你了……”顧止安含住她的脣輕吮了一下、再一下後,久久的停在那裡,不再有進一步的動作。
“我們之間……”
“我知道,注意休息,別熬夜,再見。”顧止安將脣慢慢的移開她的脣,轉身快步離開。
*
“慕總監?”
“四小姐……”
“好溫柔的吻哦,我的心都化了!”
“顧先生吻你的動作太帥了,這樣的男人,能不能給我來一打!”
大辦公室的設計師們,一下子都圍了過來。
“你們今天都太閒了是吧。”慕稀不禁滿臉通紅,下意識的用手捂住被顧止安吻過的脣。
“忙,很忙。但是,四小姐,你是不是有事要向我們宣佈?”娃娃一臉期待的看着她。
“是啊是啊,慕總監,你這是和顧先生有進展了嗎?夏行長不是要哭暈在廁所了?”小雅皺着眉頭看着她——她兩個月的工資啊,就這樣輸掉了。
“我和顧止安結婚了,婚禮會在年後。”慕稀鬆開捂住脣的手,深深吸了口氣後,看着她的同事、下屬、熟悉的夥伴們,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這是第一次,她將自己的感情向別人交待;或許,這也是顧止安剛纔這個吻的意思;也或許,這是在她一個人買了兩張電影票之後的決定。
*
“啊?”
“真的?”
“不會吧,進展這麼神速?”
“難怪這麼難捨難分的呢,新婚夫妻麻……”
“真是虐死單身狗啊!”
慕稀輕扯了下嘴角,轉身快步往辦公室走去。
“小稀,到底怎麼回事?”席憐越過同事和一辦公室的貨品,跟着她進了辦公室。
“就是你聽到的那樣,我和顧止安拿證已經快半個月了。只是大家都忙,沒有公佈。”慕稀看着席憐沉靜的說道。
“你的哥哥們都知道嗎?城少知道嗎?”席憐有些擔心的看着她——怎麼看,她的臉上也沒有新婚的甜意;相反,那淡淡的笑容裡,甚至還帶着隱隱的澀意。
“新年的時候,我和顧止安會一起與哥哥們商量婚禮的事。”慕稀淡淡說道:“憐姐,外面的同事幫我叮囑一下,這個消息暫時不要散播出去。”
“你怕人知道?”席憐沉眸看着她。
“不是怕,是希望能更順利一些。”慕稀搖了搖頭:“顧止安這個人,在工作上強勢犀利,在生活上……不太會處理一些事情。”
“我看你是在怕夏晚吧。”席憐一針見血的問道。
“夏晚知道。”慕稀輕輕揚起下巴,眸子裡卻在一瞬間染上一次倔強的驕傲。
“Shift!知道還沒動作,他是不是男人啊!”席憐不由得氣結。
“憐姐,粗話可不是你這樣的淑女說的。”慕稀伸手拍了拍席憐那張氣惱的臉,笑着說道:“我和夏晚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與他認識和交往,都是因安言而起。”
“所以?”席憐皺眉瞪着她。
“所以他會給我一份大禮。”慕稀笑着,伸手推着席憐往外走:“憐姐,剛纔我說的事就拜託你了,婚禮的時候,我讓顧止安給你封個大紅包。”
“得,紅包我是不想了,給我介紹個男人吧。”席憐瞪了她一眼,走到門口又停下來:“我說小稀,這婚事和公司的資金有沒有關係。”
“唉呀憐姐,你這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吧。我慕家四小姐,不比他一個打工的有錢啊。”慕稀嬌嗔的笑着,伸手將席憐推出了辦公室:“我還忙着測新年樣衣的模特兒尺寸呢,你也去忙吧。”
在關上門後,臉上的笑容卻慢慢斂了下來——和公司的資金沒關係嗎?
怎麼可能。
若顧止安沒有開口說會維護慕氏直到合約終止、若顧止安沒有拿出十億現金流來解救公司的資金危機,她會這樣堅持就選他嗎?
即便對夏晚失望、即便決定放棄這段感情,她還可以有別的選擇——而她,在放棄愛情後,選擇了最有價值和一種。
現實也好、交換也罷,沒有了愛情,她總得讓這婚姻有些價值——而顧止安,給她的又豈只是她想要的價值!
只是,顧止安,你最好不要愛上我,我們的婚姻這樣就好;我怕,你若愛上,我會逃跑……
第三節:兩個男人的對話
【兩天後】
顧止安到了S市後,便直接去了夏晚的房間——他正與喻敏一起在電腦裡修改着文件,兩人默契又幹練的樣子,倒讓顧止安羨慕他有這樣一個能幹的助理。
“‘日夏’的修改方案我看過了,在利潤上多讓了一個點,更加突出建築設計的優勢。”顧止安將‘日夏’修改過後的方案發給了夏晚。
“我對這東西不懂,不過結合兩家公司的方案來看,如果想要從方案上讓阿里的選擇變得理所當然,兩套方案互補纔有勝出的可能。”夏晚看着顧止安說道。
“沒錯,所以讓兩家公司的工程師過來吧,讓他們各自細數自己的優勢,我們做互補組合的建議。”顧止安點頭說道。
“OK。”夏晚點了點頭後,便與顧止安各自通知‘華安’與‘日夏’公司的項目負責人。
半小時後,‘華安’的鄭迅、‘日夏’的本田都來到了夏晚的房間——原本對立兩個投資人,現在成了項目聯盟者;原本處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兩家競標公司,也在此刻開始合作。
兩天兩夜的時間,五人將兩套競標方案做了完整的修改,交換看過後,終於確定了下來。
“可以了,你們回去按標準將標書裝禎好,要趕在方案陳述前重新遞給項目組。”夏晚將‘日夏’的標書遞還給顧止安,聲音有些疲憊的說道。
“好的,那我們就先走了。”
鄭迅和本田站了起來,拿了各自的標書,與夏晚和顧止安招呼過後,便匆匆離開。
“將‘華安’的標書發給阿里。”夏晚交待了喻敏後,對顧止安說道:“你也把‘日夏’的發過去吧。”
“已經發了。”顧止安點了頭,雙手推開電腦,整個人全部窩進身後的沙發裡,看着夏晚說道:“標書若不需要再修改,我明天回國。”
“我倒希望你留到出了結果再走。”夏晚也將身體窩進了沙發裡,看着顧止安說道:“於公於私,我都希望不要比我更早回去。”
顧止安不禁輕笑:“就算我比你更晚回去,我和慕稀結婚的事情,也不再有改變的餘地。”
“這麼自信?”夏晚的眸色黯淡,卻只是冷冷說道:“有時候太自信,並不是好事。”
“不是自信,是事實。”顧止安輕眉梢,淡然卻篤定的說道。
“行長,我去訂晚餐。”喻敏只覺得他們這段對話的信息量太大,大到她有些無法消化。
“去吧。”夏晚點了點頭。
在喻敏離開後,夏晚從口袋裡摸出一支菸,正準備點着,想了想便又扔給了顧止安,然後又重新摸出一支,徑自點燃。
兩人沉默着抽着煙,直到半支菸功夫過去,夏晚纔開口說話:“顧止安,什麼條件你會放手?”
“沒有條件。”顧止安想也沒想便答道。
“你不愛她。”夏晚沉眸看着他。
“在婚姻裡,愛情有時候並不是先決條件,此其一;其二,我們已經是夫妻,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培養感情。”顧止安淡淡說道。
“你爲什麼會選她?她會成爲你在慕氏項目上的阻力。”夏晚再問。
“C&A已經消失,現在的慕氏我也並非勢在必得。更何況,我所經手的項目中,也並不是100%的成功。所以,慕氏的失敗,我也承受得起。”顧止安伸手按熄了手中還餘三分之一的煙,看着夏晚說道:“至於爲什麼選她,因爲我們兩個,都剛好出現在對方需要一段婚姻的時候;所以,自然就是她。”
“同時,你還提出給慕氏10億資金用於週轉,是嗎?”夏晚冷哼着說道。
“你也給得起10億,你若真的看重她,你爲什麼不給?”顧止安冷笑。
“慕氏兄弟之間的糾葛你不知道。”夏晚沉聲說道。
“慕氏複雜的關係我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她那時候需要,正好我也給得起,僅此而已。而你,在你心裡所有的算計你,她根本就不算什麼,你何必現在來和我爭她。”顧止安的表情依然冷冷的,卻在不知內情的情況下,直直的戳中夏晚心中的痛處——
正是因爲把她排除在了慕氏利益集團之外,所以忽略了她的需求;也正是惱怒慕允所爲讓安言的生活受到波動,所以對慕氏的動作毫不留情。
只是,那時候的他,原本也沒有將慕稀放在心中重要的位置。
夏晚沉默着,只是大口大口的吸着煙,透過滿室的煙霧,看着這個坐在自己對面的男子:眉宇間的堅毅、眸子裡的深邃,都在傳遞着一個信息:這是目的性極強、且不會輕易放棄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離開J市,你覺得,她會跟你一起走嗎?”夏晚突然說道。
“溫茹安和我說過她的病情,在她完全治癒之前,你不要有任何動作去刺激她;以後的事情,我們是男人,我們用男人的方式來解決。”顧止安的眸光微微收縮,稍許沉默後,看着夏晚,語還極爲緩慢的說道。
夏晚低頭,將手中的菸蒂用力的按熄掉後,將頭靠近沙發裡,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久久沉默的他,似乎在考慮顧止安說的話、又似乎是並不給顧止安機會。
“如果愛情帶給她的是傷害,她憑什麼還會一直愛你?”半晌之後,顧止安看着夏晚冷聲說道。
“好,如你所說。”夏晚的身體微微一震,想起慕稀對他的哭訴,冷硬的心不禁又柔軟下去,眼開眼睛看着顧止安,低聲說道:
“我們之間的約定,不要告訴她、也不要讓溫茹安知道。無論結果如何,她該回到自己該有的模樣。”
“你不相信溫茹安?”顧止安敏銳的覺察到夏晚話裡隱透的信息,立即坐直了身體,目光銳利的看着夏晚:“如果如此,爲什麼不建議她換醫生?”
“一個人一旦有了私心,很多事情就不會盡全力。再說,慕稀的情況不適合換醫生。”夏晚淡淡說道:“你放心,目前看來還不會有什麼問題。”
“我相信你的判斷。”顧止安這才重新將身體窩進沙發裡去。
“你可以相信。”夏晚點了點頭,也將身體窩進了沙發裡,重新摸出一支菸來,慢慢的抽着……
*
晚餐後,顧止安和夏晚分別收了阿里回覆的出件後,顧止安便起身拖過行李,準備回自己的房間——他下飛機後便直接到了夏晚的房間,五個人沒日沒夜的改方案,這兩天誰也沒有休息,他自然也沒有回過房間。
“顧先生,因爲你沒有及時辦理入住手續,所以你的預定已經被取消了。”喻敏突然說道。
“呃……你怎麼知道?”顧止安不禁語結。
“晚餐原本是分別定的,讓他們送到你房間的時候,前臺服務員告訴我的。”喻敏的眼珠子微微轉動了一下,絲毫不介意自己這樣的小動作被他發現。
“我今天和你睡?”顧止安轉頭看着夏晚。
“你這話讓人有岐義。”夏晚伸手按熄手中的煙,同時合上桌上的電腦後,淡淡說道。
“難道我睡喻助理的房間,你和喻助理睡?”顧止安的嘴角不禁輕扯。
“顧止安,你這麼大人,會不會說話呢!”喻敏立即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看着顧止安惱聲說道,餘光卻有些害怕的看向夏晚。
“難道還可以有別的安排嗎?”顧止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臉上卻是一片無辜的模樣。
“喻敏過去休息吧。”夏晚淡淡說了一句,喻敏滿臉通紅的抱着電腦轉身離去。
“你這助理很不錯,我很羨慕。”顧止安這才轉身看向夏晚。
“我十二萬分的不想收留你。”夏晚輕瞥了他一眼,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我也不是多想讓你收留,只不過這S國首都的酒店情況,讓我沒有別的選擇。”顧止安打開行李箱,拿了衣服往浴室走去。
回到房間的夏晚,將身體重重的扔進牀上,閉上眼睛,腦海裡全是慕稀的巧笑嫣然、嬌嗔輕惱的模樣。
不知道是因爲知道了對她的感情,所以想念便會特別的強烈;還是因爲已經失去,所以才特別的懷念起來。
無論因何,他卻是越來越放不下了。
*
“慕稀,工作的事情剛剛處理完,兩天兩夜沒睡,所以就不給你打電話了。你怎麼樣?沒有熬夜吧?”顧止安在衝完澡後,打電話讓服務檯送了牀被子過來,然後便裹着被子躺進了套房客廳的沙發裡,然後給慕稀發了個信息。
“昨天去過你家裡了,你爸爸的情況還好。其它沒什麼事。”慕稀的信息很快回了過來,顯然,她也並沒有睡下。
顧止安看了一眼夏晚睡着的房間,想了想,仍是沒有打電話過去,只是仍回着信息:好,謝謝,儘量不要熬夜。我和夏晚在一起,溝通很好,你不要擔心。
這條信息發過去後,慕稀許久沒有回信過來,就在顧止安以爲她不會回信的時候,她的信息又閃了進來:“謝謝,晚安。”
顧止安嘴角輕扯,淡淡的笑了:“晚安。”
*
或許他只認爲,與夏晚的和平相處會讓慕稀放心,卻不知道女子婉轉百回的心思裡,夏晚能和平和他相處,當真是讓人絕望又絕望的事情——說什麼愛情?說什麼要她離婚?已成定局已後,他也不過是順勢推舟而已。
看着手機屏上,顧止安平和得沒有情緒的一段話,她幾乎能看到顧止安那張溫潤淳和的臉,心底卻又是一陣連自己也不明白的氣苦。
第四節:夏晚的震懾
【第二天】
在離競標公司面陳之前的4小時,夏晚收到了阿里發過來的密函。
看過密函之後,夏晚不禁皺緊了眉頭,立即聯絡在公司的投資部部長沈從寬,讓他將亞安銀行海外投資的財務制度與流程發過來。
看來當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S國政府反對‘華安’而傾向於另一家公司的原因,便是那家公司在知道S國成立自己的建築公司後,找到政府官員,承諾每收到一筆工程款,便給予1。2%的返點。
在報價略低‘華安’、‘日夏’、所呈現出來的技術力量也不弱的情況下,加上私下賄賂,S國那些只看表現、不做深入分析、更不談真正關心民生的官員,自然而然會選擇了。
“阿里,沒想到你是這種工作環境。”
“水至清則無魚,我能理解他們,若不是民建工程,或許我也不會這樣堅持。而實際上,這麼多年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來的。”
“所以說,你問我爲什麼不走這條路,我走不了。”
“……”
“你放心,亞安有自己的體系,這些問題在我們的制度面前,不堪一擊。”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你留下來——不僅要讓他們打消這個念頭,更對他們是個警示:在國際大環境下,他們那點兒小心思,實在是可憐又可笑。”
“我明白,我在整理文件,稍後的事情沒問題。”
“拜託了。”
“應該的,上百億的生意,我比你更需要他的純淨與安全。”
“好。”
*
掛了阿里的電話,沈從寬的郵件也都發了過來。而與他合作默契的喻敏,已經用他的郵箱收了郵件,將密函中所涉數據與事實,以案例的形式做進了PPT裡。
夏晚輕扯了下脣角,對她做了個‘OK’的手勢。
“阿里部長那邊有消息?”顧止安問道。
“行賄。”夏晚只說了簡單的兩個字。
顧止安的眉頭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略作沉思後,對夏晚說道:“你有把握?”
“自然。”夏晚點了點頭,看着他淡淡說道:“下午喻敏會留在酒店,那邊有任何情況,我會第一時間發過來,若涉及‘日夏’的方案,你配合一下喻敏。”
“OK。”顧止安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
*
【下午2點30分,S國政務辦公廳。】
S國市政中心,包括‘華安’在內的四家公司,均與S國經濟建設辦公室、國家發展辦公室、總理辦公室,三個主管經濟和民建部門的主要官員,共十二人,進行了分別的會談。
*
四家競標公司分別被安排在圓形會議外的四個小會議廳裡,並給他們提供了臨時網絡(因爲是國家級安全系統,內部網絡是不對外開放的)、打印機、複印機、打印紙等臨時辦公用具,以供他們繼續修改方案。
圓形會議廳裡面,阿里坐在半圓形主席臺的主坐上,他的右手邊是總理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左手邊是夏晚,以及國家發展辦公室的成員。
“亞安銀行與貴國的這次合作,將會爲貴國打開國際資本之門,這樣的合作對於亞安銀行來說,同樣是裡和碑式的存在,所以不僅是我、包括亞安總行、總行所在的地區政府,都非常重視。”夏晚在與各成員簡單寒暄之後,便起身走到臺下圓形的展示區,邊打開投影儀,邊說道:
“作爲森亞銀行的主要投資人,我應總行及當地政府的要求,借競標結果公示之前,與各位領導溝通一下,關於亞安資本投入的流程,以及資金使用、反饋、審計的國際通用做法。”
夏晚剛打開PPT第一頁,將其中‘流程’‘審計’幾個字加粗放大,臺下便有人的表情發生了微小的變化。
阿里只是神情不動的看着PPT,而夏晚則視作不見的繼續往下演示——
在做了資本投入的流程介紹後,夏晚朗聲說道:“資金使用的過程中,超過單筆授權的費用,需將分解工程報價及工期說明、採購明細,報至森亞董事會進行復核;也就是說,資金使用過程,是由森亞公司來把關,我們董事會成員對每筆資金的使用負責;”
“對於結果的審覈,需要森亞公司以月度爲單位,按標準資金流報表形式,報與投資方,即亞安銀行中國分行。也就是說,結果是由投資執行銀行來負責;”
“對於森亞資金使用情況的審計,週期是半年,也就是每半年,亞安總行會安排審計到這裡,對所有的項目、流程、資金使用,進行國際標準審覈。”
“OK,這就是資金整體運行流程,我想大家應該已經很清楚了。最後我給大家展示一組案例——抱歉,如果這個案例會讓大家有什麼不適,還請大家諒解,這是我們在做國際投資是,必須呈現的一個環節。”夏晚在將PPT翻到下一頁時,朝着在座的各官員微微欠欠身體——專業的強勢裡,連帶着這聲‘抱歉’也顯出咄咄逼人的味道,讓在場某些官員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
“這是亞安在澳洲的一項投資,總行審計員在做例行審計時,發現同一筆款項分了兩次支付,財往深查——然後發現這筆已被按流程籤批的款項,從公司支出後,分別匯到了不同的戶頭,其中一個是私人戶頭。”
“結果大家應該可以想到,這個私人戶頭,就是受資方的一位負責人;他的結局就是因受賄罪而入獄;至於行賄的人,結果當然相同。”
夏晚笑笑說道:“這些都是很平常的案例,但讓人震憾的是,這位受賄人認爲是行賄人員誘導自己受賄,心懷岔意,在監獄將行賄人員殺害,最後因故意殺人罪,而被判死刑。”
“OK,在這個案例之後,我們的審計週期由原來的一年期爲半年,實際上是爲了防止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夏晚微微笑了笑,關掉PPT後,看着幾個臉色變成豬肝色的官員,神情自若的走回到阿里身邊。
“Sam,這個案例太極端。”阿里有些不滿的說道。
“防患於未然,是我們中國人常說的一句話,而有是一句非常有效的話。”夏晚微微笑道。
“希望如此。”阿里做無奈狀,聳了聳肩後說道:“或許有些多餘,你們中國還有個成語,叫畫蛇添足。”
“你的中國成語學得不錯,不過若真是畫蛇添足的話,這個足也有添的必要——千百年來,物種變化,古代的蛇沒有足,現在的,可不一定。”夏晚臉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你們中國人說話太深奧,我不明白。”阿里搖了搖頭,眼底卻也是笑意一片:“不過,既然是國際慣例,我們自然也就配合。”
“謝謝。”夏晚起身,對着在坐所有官員欠了欠身體後,才又重新坐下。
“中國人的智慧,確實可怕。阿里,你有個中國人的朋友,很歷害。”一個官員看着阿里,聲音沉暗的說道。
“我們這次與亞安的合作,是借用了美國人的資金、中國人的智慧,所以大家對這次的項目,該有信心。”阿里起身,示意旁邊的秘書將四家競標單位最後遞上來的標書分發了下去:“大家先看標書,十五分鐘後,我們聽取各投標公司的面陳。”
阿里的話音剛落,便有兩個官員拂袖而去,另有兩個官員則沉默的看着手中的標書,眸色不停變幻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他們的膽子再大,想來也不敢了。”阿里看着夏晚說道。
“我倒擔心,他們願意放棄那兩家單位所給的好處,但就是不讓你如願。”夏晚小聲說道。
“我這麼多年的部長是白做的嗎?”阿里冷笑一聲,目光從主臺上凌厲掠過,眼底卻似有股殺氣。
“你還有後着?”夏晚詫異的看着他。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阿里輕哼一聲,在看見離開的兩人又重新回到大廳後,便也轉身回到了自己坐位上。
看着阿里不算高大的背影,想起他剛纔的目光,夏晚只覺得渾身一陣冷意——在政局裡摸爬滾打之人,果然都有一付狠心腸。
不知道,他爲這些人,又準備了什麼樣的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