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顧止安的決定
【Carlyle中國公司,顧止安辦公室】
“顧先生,這是所有的資料,帳上的資金來源我讓資源部查過了,並不來源於總部,而是AX公司(Carlyle的委託公司)。”
“至於總部是否知道、是否默許,這就不清楚了。”
顧止安匆匆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夏千語已經將所有的資料都準備好了——包括帳戶清單、帳戶打款金額、打款時間的記錄等等。
“你的分析?”顧止安接過資料,邊往辦公室走邊問道。
“從表面上來看,現在介入是個不錯的時機。”夏千語快步跟在顧止安的身邊,沉靜的說道:
“慕氏與亞安簽約3個月,無論手上有多少資金,都不可能放在帳上不動,這是純虧的事情;亞安也不可能給過長的放置期,讓錢放在自己帳上,等慕氏隨時調取。”
“所以在我們宣佈暫時取消對慕氏的收購計劃後,慕氏與亞安必然就資金使用的方式和期限做了新的約定——三個月的資金置放期,已經是業內的極限了。”
“所以現在這個時間點,亞安的資金應該已經進入了慕氏;加之慕氏這段時間的大肆擴張也給了大家一個信號:他們拿到的錢都用於業務和品牌發展了,似乎忘了Carlyle還會啓動收購這回事。”
“那麼,這時候啓動收購,慕氏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走到顧止安辦公室門口,夏千語搶上一步,伸手推開辦公室門,待顧止安走進去後,她才拉上門並快步跟上。
“你剛纔說的是‘從表面上看?’”顧止安回到辦公桌前坐下,示意她也坐上後,看着她問道。
“是的。”夏千語點了點頭:“如果慕青完全沒有準備,那麼AX先用少量資金攪動股價,拉大交易量,乘機一舉收購,自然沒問題。”
“但慕青不是慕允,這個人做事向來都以狠辣爲名——他確實在快速擴張,也都是需要長期見到收益的項目,但分析他給客戶的銷售政策、以及向上遊客戶爭取的帳期來看,一直在做快速收款、延長帳期的動作。”
“也就是說,他一邊在花錢、一邊在想辦法屯錢,增強企業自身的資金運轉能力。所以即便他這時候困難,但也不至於束手無策。”
“加之AX出手,完全沒有策略,直接將收購的信號丟出去,更讓慕氏有了緩衝的餘地。您和我一樣都記得:剛剛進入中國市場的還有一個C&A,這個品牌說是與慕氏無關,可實際上呢?”
“C&A在中國啓動獨家代理機制,代理費、訂貨費、質壓金——全部是慕青可以用的資源。他們兄弟打了這樣一場資源配合,實際上在一年之內,都不怕我們的啓動收購。”
夏千語犀利的說道。
“很好。”顧止安合上手中的資料,擡眼看着夏千語,滿眼的欣賞,但仍然反問:“你的意思是,實際上現在不適合出手?”
“如果是我們出手,情況又自不同。”夏千語自信的說道。
“哦?”顧止安的眸光微微閃了閃,嘴角輕扯出一彎欣賞的笑意。
“我們會先撤回10億資助資金、再撤回在‘稀世’項目裡的投資款,然後直接通過新聞和價格操控的方式促進交易量,最後一舉收購。而慕氏這時候就存在‘稀世’和‘營運’的大洞,C&A的錢拿回來,最多補上這個洞;這時候的慕氏,我們才真正的有機可乘。”夏千語篤定的說道。
“非常好,下一個案子,由你獨立負責。”顧止安點頭說道。
“獨……”夏千語突然失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是、可是我的數據分析能力還不夠。”
“給你配一個數據能力強的助手。”顧止安淡淡說道:“這件事情我考慮一下如何與總部溝通,你繼續關注。”
“好的,那我先下去了。您的咖啡5分後Selina會給您送過來。”夏千語收好文件,轉身快步往外走去。
*
顧止安重新打開夏千語收集的資料,手指在辦公桌上輕叩着,想了半晌之後,拿起電話給AX公司打了過去:
“你好,我是顧止安。”
“慕氏的收購已經啓動了嗎?”
“Carlyle總部和中國項目組似乎並沒有得到通知?”
“OK,既然汪總認爲你們比Carlyle更有能力操作這件事情,那麼我代表Carlyle通知您——AX公司與Carlyle合作的慕氏收購案,到此爲止;Carlyle會繼續在慕氏單純性投資合作;AX在此項目的所有行爲與Carlyle再無關聯。”
“是,我能代表Carlyle,我們法務部稍後會給您發去解約文件。”
“若我們總部有意願與您溝通,我沒意見。再見。”
顧止安輕挑眉梢,將手中的資料拍照發給Peter後,便即打了電話過去:
“Peter,文件收到了?”
“OK,我的意見是終止合作。”
“原因有兩個:第一,他們違反合同約定,不知會Carlyle便擅自行動,這將會使我們失去最佳收購時機;第二,他們的收購會失敗。”
“謝謝,律師函我這邊會發過去。”
顧止安原以爲還需要與Peter有個拉踞戰,沒想到他同意得這麼快,當下笑着說道:“Peter,AX汪總會給你打電話,你不妨告訴他,最佳收購時機是今年年底,這個消息算是送給他一個人情。”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對於不配合的客戶向來沒什麼好感,不過也希望他們有逆襲的機會,以證明我是錯的。”顧止安輕鬆的笑笑,便掛了電話。
在資本的操控上,AX這樣的業餘選手,對上亞安這個專業選手,不輸纔怪。
只是……
慕稀與他的婚姻,有多少是因爲感情、有多少是因爲時間剛剛好、又有多少是因爲他在Carlyle裡掌控着慕氏的生殺命脈。
現在他們的感情尚未穩固、剛剛又出了顧止念這樣的事情,他的身份再對慕氏價值,他們的婚姻還能走多遠?
顧止安拿起電話、又放了下去——她是個理智的女子,已經做好了自己在後期親自操控收購的心理準備,現在放棄,其實又好過收購。
她現在對家、對他都有了慣性的依賴,他該相信她的——無論因何而起的婚姻,她都是一個會對自己選擇負責的女子;
他也該相信自己,近半年的相處、三個月的婚後生活,難道他除了手中的資源,便再無吸引她之處?
顧止安微微笑了笑,放下電話,起身離開辦公室,召集慕氏項目組的成員召開臨時會議。
第二節:夏晚的篤定
【法國】
在顧止安給AX的總裁打過電話後,總裁助理便直接給伊念打了電話:“Carlyle並不認爲現在是合適的收購時機。”
伊念微微一愣,眼珠子快速的轉了幾圈後,沉靜的說道:“你可以先問問他們是否知道亞安與慕氏的合作方式,若不知道,所有的認爲和建議,也不過是拖延時間、尋找機會罷了。”
“我明白伊小姐的意思,只是Carlyle的Mr。Gu,在這方面有非常豐富的經驗。”總裁助理的語氣裡帶着些試探的意思。
“那麼他會告訴你,今年年底是佳的收購機會,因爲慕氏的投資項目剛剛開始收益、亞安的資金已經放完。”伊念輕哼一聲,心裡越發佩服行長了——今年年底,確實是最佳收購機會:慕氏從亞安融到的第二批資金也投出去、第一批資金剛剛開始收益、C&A在中國的代理正到運行期、不可能有新的資金收回、慕氏自己的貸款帳期與客戶合作帳期,年底也是現金流最緊張的時候……
因爲慕稀的關係,顧止安絕不會在稀世的項目款上作文章——所以,年底,是慕氏各方面都最弱的時候。
但是,這個最弱,投資外行的AX並不知道——現在告訴他們,他們也不敢相信。
果然,電話那頭的總裁助理猶豫了一下,沉聲說道:“我們再算算,你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
“當然,我們合作麻,你們想要的結果,也是我想要的。”伊念等對方掛了電話後10秒後,才按上電話。
看着手機輕挑了下眉梢,便給夏晚打過電話去:“行長,聽說顧止安要主動退出呢。”
“主動?”夏晚微微一愣,隨即冷冷說道:“果然是個人物。”
“啊?那我們的計劃還需要繼續嗎?”伊念不明白,爲什麼顧止安不戰而退,還被行長誇做是個人物,但她的關注的重點還是在計劃上。
“顧止安主動退出,說明他看出了AX的敗局,既然如此,有什麼理由不繼續?”夏晚淡淡說道。
“哦,好。”伊念點了點頭,好奇的問道:“行長,爲什麼那個顧先生主動退出是了不起的?”
“和你說你也不懂,專心辦事。”夏晚淡淡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行長再見。巴黎的風景很美、東西也很好吃,謝謝行長,我會努力的。”伊念碎碎唸的表達了自己對工作安排的滿意後才掛了電話。
“男人的世界太複雜了。”伊念自語着,也沒有多想,放下電話後便開始分析手上所有的資料,準備應對AX在Carlyle退出後,會產生的動搖。
第三節:與慕青共謀
【慕氏】
“夏行長。”慕青的秘書看到夏晚,忙站起來打招呼。
“慕總在辦公室嗎?”夏晚邊往裡走邊問道。
“慕總在證券……”
“你現在過來,是知道些什麼了?”
秘書還沒答話,慕青與慕稀正邊說話邊往這邊走來。
“辦公室說話。”夏晚看了慕稀一眼,淡淡點了點頭後,轉眸對慕青說道。
慕稀只覺得呼吸微微一窒,在看見夏晚轉身後,才恢復平靜,轉眸看了一眼慕青,便快速與他一起往辦公室走去。
*
“什麼消息?”慕青急急的問道。
“Carlyle主動撤出慕氏的收購項目。”夏晚沉聲說道。
“主動撤出?”慕青不禁一愣,看着夏晚說道:“難道不是Carlyle發動的收購?”
“AX,Carlyle的委託者。”夏晚淡淡說道。
“原來是AX……”慕青的眸子裡不禁閃出一片狠厲的冷光:“Carlyle向來對委託者身份保密,你是怎麼知道的?”
“保密的對像是企業界,不是投資界。”夏晚淡淡說道:“你現在要做的是,不要等所有資金到位去和他們拼,而是閃電出手,回購10%的流通股,然後將他們的資金拉進來後,再慢慢吞吐。”
“我磨不起。”慕青沉眸看着他。
“亞安不可能再出錢,不過……”夏晚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他沉聲說道:“我私人借錢給你。”
“爲什麼?”慕青警惕的看着他。
“你知道我在做華安的地產項目?”夏晚突然問道。
“是。”慕青不明白他的意思。
“在華安上,我最多能做到讓華安扎進項目,不被國外公司給踩死,他們現在各得一部分的分包項目,但華安仍然應對十分辛苦。”夏晚淡淡說道:“有機會拿下AX,我就是要讓國外的這些大佬、讓Carlyle看看,想做死我們的品牌,我就做死一個給他們看看。”
“沒看出來……”
“廢話少說,這是機會,按我的節奏來,我包你這一次能渡過危機。”沒等他說完,夏晚便將他的話瞪了回去。
“有錢是大爺,成,聽你的。”慕青爽快的笑着,將辦公室裡的白板拉到會談桌面前,三個人溝通着行事的節奏與佈局。
夏晚的這番話,讓慕稀想起Carlyle剛剛進駐中國時,夏晚曾對她說過的話——他不可能也沒必要去阻止Carlyle所有的投資項目,但對於這種干預中國品牌發展的惡意資本運作,他一定會出手。
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他對慕氏的出手,早已超越了賺錢的商業目的;而他對華安的出手,更是險些以生命爲代價的,在華安、S國政府、美國總部三者之間,周旋了整整半年,才達成一個並不如意的結果。
走在近處時,他不過是個爲利是圖的商人,還是那種會出陰招損招的商人;站得遠一些,他身上竟有男人最直接的愛國情愛,原始得不像從這個國際化得一塌糊塗的男人身上迸發出來的情愫。
在國際化平臺的年代、在利益爲王的商界裡,說愛國,多少顯得有些老土、有些矯情,卻又那麼自然而然的讓人有種心動的感覺——試問哪個女人,骨子裡沒有一點英雄情結呢!
慕稀低着頭,寫寫算算着,嘴角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這樣的夏晚,值得任何好女孩來愛。
所以,所以曾經的慕稀是很有眼光的;所以,所以夏晚未來,會有好女孩在身邊的。
第四節:忍不住的思念
一直到晚上八點,三人才將整個局的節奏和方向確定下來,慕青繼續留在公司,召集重要部門進行佈署調整,慕稀則將夏晚送了出去。
“謝謝你。”慕稀將夏晚送到了大樓外。
“是我自己的事情,正好是慕氏而已。”夏晚淡淡說道。
“正好是慕氏,所以自然還是要謝你。”慕稀微微笑了笑:“我先走了,再見”
“再見。”夏晚看着她,眸光微微閃了閃,轉身往停車場走去——以她現在的身份,他縱使有再多的思念與情緒翻涌,也只能硬生生的壓下。
夏晚從來都不是不理智的人,所以他不會在不合適的時候讓自己的感情氾濫——剋制,是一個男人最可貴、也是最可怕的能力。
夏晚開車出來,看見慕稀還站在路邊,便將車滑到了她身邊:“沒開車嗎?”
“沒有,早上顧止安送過來的。”慕稀點了點頭。
“介意我送你嗎?”夏晚微微笑了笑。
“當然……”慕稀的眉頭微微動了動,看見夏晚坦然而明朗的眸子,不禁釋然的笑了:“不介意。”
“上車。”夏晚咧脣而笑,將車子往路邊遷了一下。
“買了些新CD,你看有沒有喜歡聽的。”慕稀上車後,夏晚發動車子,邊開邊對她說道。
“夏晚,這次的事情,對顧止安有沒有影響?”慕稀將夏晚車上新的碟片拿在手裡,邊看邊問道。
“沒有。”夏晚用餘光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原本AX主動對慕氏出手,Carlyle總部和顧止安都不知情,原本可能會引起顧止安與總部相互的不信任。若是這種結果,很可能Carlyle總部會與AX聯手將這個項目做下去,而受損最大的就是顧止安。”
“現在顧止安先下手爲強,利用自己項目負責人的身份直接停掉了合作,並第一時間報給了總部,Carlyle的退出便顯得名正言順。”
“未來AX收購失敗,Carlyle還會感謝顧止安的全身而退。所以這件事顧止安處理得很聰明,不僅從慕氏全身而退,從而將項目給你們夫妻將會帶來的影響降到最低;還讓自己在總部那裡記上一功,他未來在Carlyle的發展會更好。”
“放心了嗎?”夏晚轉頭看向慕稀。
“原本也沒有不放心,只是想了解一下。”慕稀輕聲說着,隨手選了一張CD放進車載CD機後,便沒有再說話。
“這件事顧止安處理得很聰明。”
這句話原本是句誇獎,從夏晚的嘴裡說出來,卻像是充滿了濃濃的諷刺——相較之他的大氣與大義,這種明哲保身的小聰明,他哪裡瞧得上。
慕稀扭頭看向窗外,不想面對他那張平靜得近乎不屑的臉——或許是她敏感、或許是她太在意他的目光,以至於在擡頭仰望他的時候,更驕傲得不願意承認,自己的丈夫是不如這個曾經的戀人的。
“沒想以這個點,路還這麼堵。”夏晚似是沒有察覺她複雜的情緒,只是隨意的聊着天。
“哎,不是這條路。”慕稀這才發覺,他開的是回去婚後別墅的那條路。
“還有別的路也可以到嗎?”夏晚側頭看她。
“我……”慕稀轉頭看他,張着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倒是知道另一條路,不過不太好走,聽說挖開了再建高架。”夏晚皺眉看了前面只能用蹭來形容的路況。
“是,我想說的也是那條路,好久不走,倒不知道已經挖了,那算了。”慕稀笑笑說道——畢竟,還是不想讓他知道,才新婚三個月的她,居然到了要住回孃家的地步。
先回去吧,正好拿些東西過去。
“不急的話,就這條路吧,現在這情況,也沒辦法調頭。我想以顧止安的爲人和個性,對你不會有門禁纔是。”夏晚淡淡說道。
“沒有。”慕稀低低的應了一句後,便不再說話。
車行得很慢,兩人一時間不再說話後,車載CD裡的音樂便清晰了起來,讓兩人不禁又是一陣尷尬……
*
路燈下的戀人
多像是曾經的我們
深情擁抱親吻
愛的難捨又難分
曾相愛的光陰
全世界只有兩個人
爲何一個轉身
就能變成陌路人
藏在我回憶裡的那個人
願你現在過得幸福安穩
*
“這種音樂,其實、其實不適合你聽。”慕稀輕聲說道。
“是嗎?”夏晚不置可否的應着。
“好了,動了。”看見前面的車子動了起來,慕稀只覺得鬆了口氣。
“所以說不能着急,無論有多堵、無論等多久,終歸會有通暢的時候。”夏晚似是意有所指的說道。
“好象是出了事故。”慕稀沒有接他的話,看了看被遷到馬路邊的兩輛車說道。
“原來是這樣。”夏晚便也不再多說什麼,淡淡的應了一句後,便專心的開車不再說話——或者,他也在細細品味着這首歌裡的故事。
就像他和慕稀之間一樣,只能‘轉身變成陌路人’,而他卻還在這陌路里掙扎,不想她在別的男人身邊,過得‘幸福安穩。’
*
“我進去了,你開車小心。”當車停在別墅門口後,慕稀推開門下車,繞身到駕駛室這邊,對夏晚說道。
“花園挺漂亮,出太陽的時候應該會很舒服。”夏晚也推開門下車,看着眼前有斑斕的春日花園、看着在昏暗的路燈下,明亮得有些華麗的別墅,他的眸子不禁黯淡了下來——這就是她與顧止安共同生活的地方嗎?這麼近距離的站在這裡,幾乎能那一扇扇的玻璃窗裡面,她們共渡晨昏的模樣。
而他,只能站在窗外,獨自黯然。
“夏晚,我進去了。再見。”慕稀那麼輕易的看出他的情緒,只覺得心裡微微一痛,卻片刻也不敢多留的轉身快步往花園裡走去。
*
“怎麼回來了?我正在整理你的……”顧止安邊伸手接過慕稀手裡的包,邊說道,在看見花園外的夏晚,便將未說完的話嚥了下去。
“他到公司有些事,我又沒開車,就讓他送我回來了。”慕稀轉回身,朝夏晚揮了揮手。
“再見。”夏晚嚮慕稀點了點頭,與顧止安對視了兩秒後,轉身回到車裡,發動車子疾馳而去。
*
“溫茹安,出來喝一杯吧。”夏晚坐在酒吧裡,已經喝得有五六成的醉意。
原本是想回行裡處理文件、原本不想喝酒,只是看到他那麼從容的從房子裡走出來、看到他那麼自然的從她手裡接過物品、看到她那樣小聲的向他解釋自己爲何會出現在那裡,心裡突然有種壓抑得心慌的感覺——在他不遺餘力的破壞她生活的平靜、拿掉顧止安可以給她的價值的時候,時間已經往前走了快四個月了。
而他們成爲法律夫妻已經快一年了、成爲形式上大家都認可的夫妻,也已經近四個月了——這樣的晨昏共度的時間裡,有多少舊情能不被忘掉?有多少現實的安穩能不把激情磨掉。
他說服於佳佳的那些理由,卻不能說服自己——他不能否認,顧止安能給她一個安穩平順面沒有波瀾的現在;他更知道,她從小生活在你爭我斗的環境裡,她一直嚮往簡單安穩的生活。
憑什麼,她就不會愛上顧止安?
憑什麼,她就不會對他日久生情——在她這麼渴求一段安穩的生活時,他剛剛好的出現在她的身邊。
破壞了這一切,她還會回來嗎!
“聽說你最近又升職、又加權限的,是喊我過來慶駕嗎?”溫茹安向調酒師要了一杯酒後,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所以更忙了,一直沒時間和你一起坐坐。”夏晚舉起酒杯與她輕碰了一下後,擡頭一飲而盡。
“真不希望,你和我一起坐坐就是在酒吧。雖然我也常來,但我是心情好的時候來,心情不好的時候絕對不來。”溫茹安笑笑說道。
“有道理,借酒澆愁愁更愁,老祖宗的話還是有道理的。”夏晚伸手向調酒師又要了一杯酒後,低頭看着杯中鮮紅的液體,澀澀的笑了笑,仍是擡頭一飲而盡。
“哎、夏晚,這麼喝……”溫茹安有些心疼的看着他。
“她還在找你治療嗎?”夏晚低聲問道。
溫茹安沉眸看着他,心底一片嫉妒的憤怒。
“是,你的職業操守告訴你,不可以和我說,對嗎!”夏晚笑了笑,伸手向調酒師又要了一杯酒,淡淡說道:“那就不說吧,我只是隨口問問。”
“我怕我說了刺激你。前段時間還挺正常的,今天又發什麼瘋呢?”溫茹安低頭輕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澀澀的問道。
“刺激?”夏晚搖了搖頭:“已經是夫妻了,還有什麼事能刺激到我。”
“那你現在是發什麼瘋呢?”溫茹安冷冷說道:“不過是你希望,他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而不會有實質性的進展——其實你根本不知道,若他們成爲事實夫妻,你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接受?”
“又或者,他們成爲真正的夫妻,你才能真正的死心?”
“或許吧,誰知道呢。”夏晚神色陰鬱的說道。
“夏晚,你或許不瞭解女人,而我瞭解——女人對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有着致命的感情——無論曾經愛還是不愛,突破那一道關後,他們會迅速的成爲最親密的兩個人。”溫茹安看着他沉聲說道:
“這和學歷無關、也和貞操觀無關,只和……感覺有關——那能讓人產生類似於愛情的感覺。這也是爲什麼,那麼多沒有愛情的婚姻,最後也能非常和諧一樣。”
“在日積月累的親密裡、在年年月月的相互習慣裡,早已分不清愛情有多少、親情有多少、習慣有多少了——而這些累積起來,也早已大過了愛情的份量。”
“是嗎……”夏晚低頭看着杯中的空酒杯,手指慢慢的用力——直到‘咯嚓’一聲,酒杯被他捏碎在掌心,燈光下,一股暗紅的血液順着掌心流了出來。
“喂!”溫茹安驚呼一聲,忙放下手中的酒杯站了起來:“服務員,你們這裡有沒有醫生?”
“對不起,沒有。”服務員忙搖頭,只是從吧檯裡拿了常用的醫藥箱出來。
“有燈光明亮些的地方吧?”溫茹安用力的捏住夏晚的手,着急的說道。
“有的……”
“不用了,我回去自己來。”夏晚單手拿了錢包遞給溫茹安:“幫我買單。”
“你……”
“我在車上等你,送我回家。”夏晚說完後,扯開了溫茹安的手,也不管那手上還滴着血、掌心還有玻璃渣,便大步往外走去。
“你……”溫茹安起身下意識的跟上一步,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錢包,只得先去買單——她沒有私自翻看別人錢包的習慣,所以最後當然是她自己買的單,連帶這個碎掉的玻璃杯,也一起買了單。
*
“家裡有醫藥箱嗎?”溫茹安上車後,邊打着車子邊問道。
“有。”夏晚點頭。
“好。”溫茹安也不再多問,發動車子快速往夏晚公寓的方向開去。
“不用開這麼快,一點兒血,死不了。”夏晚淡淡說道。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爲情所困,想不開了呢。”溫茹安輕哼一聲,冷冷說道。
“胡說八道。”夏晚放開椅背靠了上去,聲音淡淡的,還帶着蕭瑟的傷感。
“喂,你別睡了,一會兒我沒辦法把你給弄上去。”溫茹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腿。
“不會。”夏晚淡淡的應道,大手卻覆在了她的手上。
“夏……”溫茹安的心不由得一慌,轉頭去看他,他卻已閉上眼睛,整個人像沒什麼知覺似的。
溫茹安慢慢平復着突然狂跳起來的心臟,被他覆住的手卻是一動也不敢動——她知道他畢竟還是喝多了、有些糊塗了。
在這樣傷心落寞之餘,有一個女人在身邊安慰着,不自覺的就會產生是那個人的錯覺——人是於她來說,與暗戀的人如此親近,卻足以讓人慌亂心跳了……
“夏晚,到了。”溫茹安將車停好後,輕輕推了推他,放在他手心的那隻手,早已濡溼一片。
“好。”夏晚輕應了一聲,人卻沒有動。
“夏晚,手上的傷口必須處理了。”溫茹安看着他有些發紅的臉,側過身去,用力的拍了拍。
“慕稀,別走……”夏晚用那隻流血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輕輕的放在額頭上,卻是緊緊閉着眼睛不願意睜開。
“夏晚,你真是糊塗了,我就說了不能讓你睡。”溫茹安忍着手被玻璃碴硌着的疼痛,還有那黏糊的血感,用力的反握回去。
“嘶……”夏晚疼得輕哼一聲,下意識的便睜開了眼睛。
“快起來,傷口必須要處理了。”溫茹安輕聲說道。
“你會處理?”夏晚低聲問道。
“會。”溫茹安點頭。
“那心裡的傷口呢?”夏晚的聲音一片嘶啞。
“你……”溫茹安只覺得一片酸澀的心疼。
“溫茹安,有時候我真的會覺得心疼,特別是看到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夏晚重新閉上眼睛,低低的說道。
溫茹安沉眸看着他,粗鄺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有種讓人心疼的難受:“你知道,看到你這樣,我也會心疼——心疼你、心疼我自己……”
溫茹安低低的嘆了口氣,慢慢的俯下頭去,將脣輕輕的印在他的脣上……
“溫……”夏晚猛然睜開眼睛,看着溫茹安帶着氤氳的眸子裡,那樣明顯的痛意與無助,只覺得心微微一軟,鬆開握着她的手,輕輕攬住了她的頭。
“夏晚……”溫茹安輕輕閉上眼睛,睛淚慢慢的流了出來,不管不顧的將柔軟的舌探了進去——被他當作替身也好,那麼多的設計、那麼多的心思,也不過是爲了離他更近一些。
這樣的吻,來得有些突然、有些讓人心痛,但她卻不願意放開……
“慕稀,回來我身邊……”夏晚低低的輕吟着,大手按着她的頭,在她的脣間用力的吮動輾轉,吮住她探進去的柔軟的舌,一陣瘋狂的糾纏攪動,似是要將所有的思念,全都傾注在這個吻裡…。
“夏晚……”在激烈的熱吻最後,溫茹安伏在他的胸口哭出了聲。
“溫茹安,對不起。”夏晚的大手,輕揉着她的短髮,低低的嘆了口氣。
“夏晚,你就把我當作她好不好?就像她和顧止安一樣?”溫茹安哭着說道。
夏晚撫在她頭上的手,慢慢停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