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靜柔忽然一陣腿軟,伸手扶助電梯門,悄悄地輕喘幾口氣。
電梯內的金屬板鋥光瓦亮,但周靜柔卻不敢向後瞥,她緊眯雙眼,不停的祈禱電梯走快點,只盼電梯到了房間所在樓層,她便立刻逃出,那麼,噩夢都會終結。全然沒想到如果對方是衝着她來的,那電梯停下的一刻就是她人生的終點。
電梯緩緩地上升,每一層都似乎過得很慢,周靜柔迫切希望電梯在某個樓層停下,會有一個人走進來陪伴,可惜,印度沒人坐倒電梯的習慣,上升的電梯在一樓停了之後,一路拉着他們向上行駛。
周靜柔緊張得快要哭出來,此刻,電梯裡打電話那男人忽然用清晰的漢語說話:“周小姐,你做得很好,別回頭,電梯裡有監控設備,但他們只能看到圖像,聽不到聲音……出了電梯一直向前走。直接走回你的房間。”
是羅亦安?!
周靜柔立刻睜開眼睛,自眼前金屬板的反光中向後看,果然。
她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扭身準備與對方打招呼,臨到最後一刻,又突然記起對方的提醒,立刻猛地剎住了腳步,維持着原來姿勢——動作轉換過於激烈,以至於她差點閃了腰。
“真的是你麼?”周靜柔不敢回身,直對着面前的金屬板,從反光看着對方的背影,急切地問。
“嗯哼”,羅亦安仍做着對打電話的動作,時不時地還加上肢體語言,似乎正在與電話裡的人說得起勁,但嘴裡卻說着全不相干的話。“一個小時前我已經過來了,一直在盯着你看,周小姐,我應該說,你是個出色的演員——這絕不是恭維,你演得太好了。”
“我聽說阿方索酒店發生了……”周靜柔話說了一半,才意識到不妥,急忙剎住了嘴。
電梯發出一聲鈴響,到周靜柔所在樓層了。
稍一猶豫,周靜柔走出了電梯,目不轉睛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她沒注意到,身後,羅亦安藉着她的身體掩飾,幽靈般地跟在她後面,無聲無息,但每步都幾乎與她同時舉起腳、再同時落下。
關房門時,周靜柔被身後的羅亦安嚇了一跳,但她知道,此時此刻不是驚訝、讚歎的時候。微微一側身,讓羅亦安閃入房間,她剛想探頭向樓道兩邊看看,查探一下是否有跟蹤者,卻被羅亦安一把揪入房間內。
“電梯裡、樓道內都有監視設備,你一探頭,反而因爲鬼鬼祟祟而被人懷疑”,羅亦安解釋說。
周靜柔本想強辨一句“電視裡都是這樣演得”,卻腦子一轉念,又想到,此刻爲了表示激動,最合適的動作應該是撲到對方懷裡,珠淚漣漣纔對。
沒用十分至一秒的時間,周靜柔已衡量出那個動作對她最有利。想到做到,她立刻撲進對方懷裡,淚水打溼了羅亦安的衣襟,抽抽泣泣地說:“天哪,你還活着……真好……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周靜柔頭撲進羅亦安的懷裡,聲音顫抖地說話,臉上卻點着一絲得意的微笑。但她沒看到,羅亦安在她剛撲來時,臉上表情頗爲驚訝,而後,他淡淡地微笑着,帶着欣賞的表情看着周靜柔哭泣,伸手輕扶周靜柔的長髮。
“我聽說,阿方索酒店發生了……嗯,事故”,周靜柔的頭仍紮在羅亦安懷裡,小心翼翼地選擇着字眼,說:“我很擔心你,擔心你也在那裡面……”
正說着,羅亦安用食指挑起周靜柔的下巴,端詳着那佈滿淚痕卻毫無悲慼的臉龐。
這張小臉保養得極好,每條肌膚都顯得那麼水嫩,鮮得滑不留手。嫣紅的嘴脣微微開合,嘴角邊尚帶着一絲笑意。漸漸的,笑紋擴大,兩人一起大笑起來——這次,周靜柔雖然選擇了最合適的動作,但笑意卻發自內心,一點沒有小動作被看穿的尷尬。
大笑過後,兩個人對彼此瞭解更深一步,那些小把戲既然唬不了對方,周靜柔便表現出乖乖女的模樣,溫柔地坐在沙發上,玩弄着髮梢,偏着頭看着羅亦安。
“好吧,我承認,四小時阿方索酒店發生了點小‘事故’”,羅亦安斜靠在牆上,輕鬆地回答:“在那起事故中,阿尼爾及其親信30多人遇難,另有數百人被炸傷。但是,阿尼爾那羣人太過於敏感,無論是警方還是阿尼爾的倖存親屬,都不願意事態擴大。他們甚至不願意向警方描述案情,或者,告訴警方都有誰遇難。
現在警方已封鎖了現場,你是當時酒店唯一沒退房的客人,我相信,警方馬上回來找你,進行例行詢問。所以,我需要你來幫忙,把這場戲演下去。
給你交個底,目前,現場沒有任何痕跡證明你與這有關。我們只是在你房間裡安裝了一個無線電接收器,我剛纔已經確認,這個無線電接收器已經毀於爆炸。我還需要你正常地表現出你對阿方索酒店的關心,以及你對事故中損失的行李的痛心,還有幸存的慶幸。當然,你也可以繼續與其它酒店接觸,聯繫收購事宜,或者表現出一幅受了驚嚇的表情,儘快離開果阿。”
周靜柔搖了搖頭:“不,無論誰經歷這場死裡逃生,都想盡快離開險地。我打算等會就打電話,向酒店老闆致以問候,然後向她表示禮節上的拜訪,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打算明晚就離開印度。對了,你打算怎麼辦?如果阿尼爾死後不久,你就奇蹟般復甦了,任誰都會想到你與這事有牽連,除非你要示威,但這樣,恐怕連國內你都呆不下去了。”
羅亦安點點頭,同意了她的看法:“我只想做個普通人,毫不顯眼的掙自己改掙的錢,愛自己的女人,保護好自己的家。但現在看來,以我過去的身份恐怕做不到。我已經把父母接到國外,陪護那個‘植物人’。今後,我將以另一個身份出現。
至於阿尼爾,不用擔心,我行動前,鄧飛已經與印度的一些當地官員,以及一些黑幫聯絡好了。阿尼爾死後,不到兩小時,他們已經開始瓜分阿尼爾的財產,由於分贓不勻,有三個幫派已經火併起來。果阿城現在還時不時地響起槍聲,警方焦頭爛額。一名參與分贓的議員已經派人去清理阿方索酒店的廢墟,準備把地皮拍賣。啊哈,等警方平息了黑幫火併,爆炸現場已經成爲一片整理好的平地……”
這次行動最大的受益者不是羅亦安,而是當地的官員和黑幫。阿尼爾像個土老財一樣,銀行沒有多少存款,大多數財產都是不動產。由於阿尼爾見不得光,他購買的土地都假託在別人名下。阿尼爾在時,別人畏懼他的兇惡,不敢起異心。一旦阿尼爾及其骨幹全部喪生,那些人便理直氣壯地把那些地產據爲己有——從法律意義來說,他們也確實是那些地產的主人。
爲了奪回這些地產,阿尼爾的殘餘隨即開始了殺戮,這就引起了其他黑幫的窺伺。現在,果阿城正上演着一出由出賣、背叛、誘騙、投靠、兇殺等等醜惡行爲組成的混亂鬧劇,“十大罪惡之城”果阿,在這一刻名不虛傳。
“黑幫火併?啊呀,很嚇人的”,周靜柔用小手捂在高聳的乳山上說:“我剛纔還在想,那大爆炸一定慘不忍睹,你怎麼能這樣……”
沒等羅亦安接話,周靜柔趕緊補充說:“對不起,這個時候,我要不表示幾句驚訝和責備,似乎不合適。不過想來,你爲了保護金小姐而捱了一槍,如果非要讓他們滿意,那你就無法活下去。有句名言怎麼說:凡是損着別人牙眼,卻反對報復、主張寬容的人都不能原諒……總之,能幫到你,我感覺到很快樂。”
羅亦安感覺到她話裡的真誠,微笑着點點頭,走上前去輕輕拍拍她的臉頰,說了聲謝謝。
周靜柔受到鼓舞,跳了起來,花枝招展地忙碌着,一邊爲羅亦安準備着印度紅茶,一邊喋喋不休地問:“羅先生,接下來你準備回國嗎?現在正是假期,哈哈,這件事完了之後,譚小姐答應付我一筆錢,讓我環遊世界。你今晚有空嗎?陪我散散心吧。我好羨慕印度女郎穿的紗麗,再戴着面紗,只有濃妝的大眼睛露在外面,很神秘。
在泰姬陵邊上,當一個印度女郎和我擦肩而過的時候,風吹起她美麗的大紅紗麗,如同吹起仙女的披肩在我面前飛舞着,紗麗的波浪襯着她款款地移步向前,我在她後面看得入了神,同時激動地想:如果我能穿着紗麗,會不會有想象中的迷人風韻?會不會傾倒衆生?嗯,至少要傾倒幾個,比如羅先生。”
周靜柔學着印度女郎伺候丈夫的姿態,跪坐在茶几面前,雙手捧着茶壺恭敬的爲羅亦安沏着茶,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着羅亦安,充滿了媚態,充滿了挑逗。由於她端得很低,又可以傾斜着身體,透過吊帶紗裙,兩隻飽滿的玉兔大半露在裙外,深深地RG像一汪幽深的潭水散發着濃濃的情慾誘惑,讓人忍不住想伸手觸摸、攫取。
“你把自己定位成什麼樣的女人?”羅亦安突兀的問,緊接着他又補充說:“或者說,你怎麼評價自己?”
周靜柔感覺到羅亦安眼光落在她胸前跳動的玉兔上,得意的在心裡一笑,表面卻不動聲色,繼續跪坐在茶几前,回答:“世界上有兩種女人最可愛,一種是媽媽型的,很體貼人,很會照顧人,會把男人照顧的非常周到,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會感覺到強烈的被愛。比如譚姐,但這樣的女人,一旦把男人的事業也管理起來,會讓人覺得很霸道;還有一種女人是妹妹型的。非常的依賴男人,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會激發自己男人的個性的顯現。比如我,我就很依賴男人。
哈哈,你笑了……當然,上面的分類方式也不太確切,嚴格的說,我喜歡下面一種分類方法,它把美女分爲‘會讀書的美女’和‘只會扮靚的美女’。我認爲我就是後一種女人,雖然我的學歷很高。
我認爲,只會讀書的女人是一本字典,再好,人們也只會在需要的時候去翻看一下,而只會扮靚的女人則是一具花瓶,再不好,人們卻每天都要見到她,要把它擺在客廳顯眼的位置上,靠它裝點居室,扮靚生活。我願意做一個花瓶式女人……嗯,什麼都不思想,不必爲生活勞累,男人抱怨歸抱怨,每天還要勤換水,常換花,頻搽洗。
你別笑……上班工作是什麼?就是每天要討好不同的男人,甚至是陌生客戶,而當一個花瓶,只需每天討好一個男人就可以衣食無憂。這是女人的心底話,你跟我關係不好,我還不跟你坦白呢!——並不是每個女人都有資格、有能力當花瓶的。有些人日思夜想,還沒那個資格呢!”
羅亦安大笑着起身:“很好,你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我很高興。我傷愈之後,就打算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難得你這樣明白事理。今後,我恰好有很多地方需要你的幫助。”
周靜柔欣喜地撲進羅亦安的懷裡,狂亂的親吻着他的臉頰、脖頸、耳後……
羅亦安平靜的推開周靜柔,拿紙巾擦試着臉上留下的脣印。周靜柔連忙奪過紙巾細心的爲他擦試起來,但他制止住了她的舉動。“你想出去逛街?那換件衣服,我打算冒着被搶婚的危險陪你逛街,不過,買紗麗就不必了,那玩意兒是個大布罩子,套到身上看不出腰身來,一旦你覺得穿的美,就會放鬆警惕,不注意節食,頃刻間就沒有腰身了——印度女人,在美麗的紗麗底下裹着的都是水桶腰。”
在印度,由於男方結婚時索要的嫁資和彩禮越來越高,許多窮困的印度父母根本掏不起這筆鉅額嫁妝錢。眼看着女兒長大後嫁不出去,一些印度新娘的父兄開始鋌而走險,僱用當地黑社會分子將當地一些單身男子綁架後,用棍棒等物逼迫他們與自己的女兒舉行傳統印度婚禮。這一風氣在印度是如此之盛,以至於未婚男子到晚上甚至根本不敢一人出門,羅亦安說的搶婚就是如此。
周靜柔趕緊跑到鏡前整理着儀容,描畫着剛纔弄亂的眉線、脣紅,同時,隨口問:“你什麼時候回國,我陪你走半程,反正東南亞我也沒好好旅遊過。”
羅亦安走近窗前,撩起紗簾看着窗外的動靜,答:“我還要在印度待一段時間,我打算先去甘吉布勒姆城,看‘衆神之車’,再到摩亨佐·達羅城去取件東西。摩亨佐·達羅是句古梵語,意思是‘骷髏之城’,那座城市在史前時代毀於核爆炸,現在仍殘留放射物?”
“史前時代的城市?史前時代的核爆炸?你開玩笑吧!”周靜柔忘了繼續化妝,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