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也沒有。
當大家應麗茜的召喚趕到宿營車時,只見麗茜正對着電腦手舞足蹈,而電腦屏幕上除一片花花的圖案外,什麼也沒有。
那片花花的圖案是由無數的沙礫組成,這是飛機掃描的結果,它反映了這片沙漠的地形地貌。
“看,我看到了什麼”,麗茜指着電腦屏幕不顧淑女形象地狂呼。
“什麼也沒有!?”塞納還沒來得及說話,菲波爾兩手插在褲袋,失望地下了評斷。
“等等,你的眼睛……”羅蘭指着麗茜的眼睛說:“這眼神我好像在那見過……對了,這叫‘對眼’,回來的路上,羅恩曾對着一幅印第安人油畫左看右看,就用這樣的眼神——‘對眼’。
我當時嘲笑他,他回答:當兩個眼睛焦距一致時,會看到不一樣的畫面,也許,畫裡的秘密就在於此。”
羅蘭這麼一說,探險隊的人立刻異口同聲地回答:“立體畫!”、“消隱技術!”
據說,曾有個硅谷電腦程序員,他眼睛徹夜盯在屏幕上加班,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他的雙眼突然看對了眼,竟從混亂的圖像上看到了一幅不可思議的立體畫面。於是,電腦立體畫誕生了。
程序員們首先用點陣式打印一幅圖像,把立體圖經過幾何變換、拖動等等消隱技術,將真實畫面隱藏在一片混沌的色彩與不相干圖案中,構成一幅魔幻似的畫面。
這樣的畫面看似什麼也沒有,但當你仔細盯着看,直到雙眼看對了眼,就會躍出一幅立體畫來。
消隱技術誕生後,使計算機圖像處理技術邁了一大步,在地質勘探中,地面上有山有石有水,高低各不同,如何在不同高度的地面堆積物上,找出地下連續的地質構造,這就需要反消隱技術的幫忙。
換句話說,在這片沙漠中,如果真存在什麼路標,由於歲月的侵蝕,原先平整的地面上堆積了不同高度的沙石,使用反消隱技術,可以在勘測信號中,因地制宜地除去不同高度的堆積物,找見古人留下的信號。
羅蘭這話一出,屋內的人都開始拼命調整眼球,這時,若有人闖進這兩宿營車,就會發現一屋子的“對眼人”。
“看到了,看到了”,一聲聲驚呼接連響起。
“快,掛上消隱程序,編譯圖案。”塞納命令道。
消隱是件技術活,需要找見合適的切入點,尤其這些圖案出自天然,更不容易找見其中的規律,塞納與學生忙亂一場,見沒有結果,他作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露絲,你去廚房通知一下”,塞納佈置:“今晚我們要徹夜工作,讓廚房準備些宵夜,給我們拿來。”
“好啊好啊”,露絲連忙答應下來:“這樣看東西眼睛好累!你們忙吧,我給你們準備吃的。”
說完,露絲連忙跑出了宿營車。
此時,小飛機上的貨物已卸完,整齊地碼在營地中,空蕩蕩的小飛機與探險隊的直升機停在一起,安魯扛着一杆步槍,懶洋洋地躺在小飛機機翼上,居高臨下望着四周。其餘人不見影子。
“斯蒂爾在那兒?強尼戈亞來”,露絲問:“還有那個羅恩,怎麼大家都不在?”
強尼戈亞是當地人,探險隊僱來的嚮導和印第安翻譯。
“斯蒂爾回房睡覺了”,安魯無精打采地回答:“他值下半夜,所以提早睡了。強尼戈亞在醫務室……他沒病。
羅恩帶回了點東西,說是要做些當地菜餚,強尼戈亞去幫忙了。露絲,你在找他?告訴他我餓了,請他快點。”
等露絲走近廚房(也是醫務室)時,隊醫奧莉婭正與翻譯強尼戈亞圍坐着在一張餐桌前,餐桌上擺着一個大盤子,上面堆滿了食物。
強尼戈亞吃得津津有味,還抱着一大關灰白色的飲料喝得熱火朝天,滿頭大汗。奧莉婭則端着一杯冰水,冷冰冰地看着面前的餐盤,看錶情,她似乎想從餐盤裡發現一頭大象,又或者準備考究這食物的歷史淵源。而羅恩懷在爐竈上忙碌。
露絲只看了一眼餐盤,立刻尖叫了起來:“天哪,羅恩,你在煮漿糊嗎?”
奧莉婭順手遞過自己手上的水杯,面無表情地說:“啊哈,漿糊,你跟我的想法太一致了。”
羅亦安手裡端着另一盤“漿糊”應聲從爐竈邊轉過身來,他將手中的“漿糊”放到餐桌上,拿起一個盤子,盛了點原先那份“漿糊”,討好地遞給露絲。
“鯷龍魚燉土豆”,羅亦安賣力地推薦說:“嚐嚐?秘魯特產,絕對的秘魯特產,瞧強尼戈亞吃得多開心,我可是好不容易纔得到這份食譜的。
鯷龍魚是一種秘魯特產的魚類,而土豆也是原產於秘魯。辣椒——這東西也是原產於秘魯,再逐漸擴散至全球的……古老,這道菜古老得一塌糊塗,它有3000年曆史……這麼說吧,當地球上絕大多數人還不知道土豆辣椒長啥樣時,印度安人已經在燉這鍋菜了。”
露絲放下手中的水杯,撥拉着那盤“鯷龍魚燉土豆”,皺着眉頭說:“照我看,它還是一盤漿糊,亂七八糟,沒個形,你瞧,紅的綠的黃的紫的,什麼顏色都有,就這……”
露絲從盤裡撿起一隻小櫻桃,不等衆人反應過來,就放到了嘴裡,邊放邊嘟囔:“就這櫻桃還好看點……阿扎!”
露絲把櫻桃放在嘴裡的時候,羅亦安似乎想阻止但沒來得及,於是,他與強尼戈亞同時露出不忍目睹的表情,恰好此時,露絲髮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叫:“阿扎!”
叫完,露絲像通了電般跳了起來,她慌亂地四處尋找,似乎在尋找一條瀑布。
廚房裡沒有瀑布,露絲立刻端起奧莉婭剛送的水杯狂飲起來。
“噗”,水剛嚥進喉嚨,她立刻狂噴而出,旋即,露絲四處張望,看到強尼戈亞的大杯子,她立刻端了起來,一通牛飲。
奧莉婭連忙撫胸捶背替露絲順氣,好不容易等露絲喘息過來,她立刻質問:“那是什麼?我剛纔吃的是什麼?”
“你已經說出了它的名字,它就叫‘阿扎’”,羅亦安連忙接上一杯清水,遞給露絲:“完整的稱呼叫‘櫻桃椒’,長得像櫻桃般可愛,我不是告訴你了麼,這裡是辣椒的原產地。
吃上這種辣椒,人們的第一反應就是高呼一聲‘AJI’,印第安人就用這個名字命名這種辣椒,它還有另一個印第安稱呼,翻譯過來叫做‘灼熱的火’。”
“辣椒?!”,露絲邊咳嗽邊惱怒地問:“盤子裡的紅東西不是辣椒嗎?”
“是呀”,羅亦安無辜地回答。
“那紫的吶?”
“也是呀!”
“你不會告訴我,那像胡蘿蔔一樣的東西也是辣椒!?”
“誰說不是呢?”
露絲又恨又氣:“哪有你這樣的廚師,辣椒就是調味的,你放一種就足夠了,怎麼紅的黃的綠的紫的……,蘿蔔狀櫻桃狀黃瓜狀放一堆,想害死人呀?”
羅亦安無辜地轉向強尼戈亞,柔聲問:“強尼,你說,我的菜做得不正宗嗎?”
強尼戈亞辣的滿頭大汗,他嘴裡塞滿食物,無法用語言表示,只好重重點頭,連連點頭。
“瞧”,羅亦安無辜地一攤手:“這裡是辣椒原產地,這是一份秘魯國宴菜。秘魯人太好客了,他們希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來,這份菜沒有十種以上的辣椒,怎麼能端上國宴呢?
你知道,我好不容易纔蒐集到了十二種辣椒,勉強符合國宴標準……你不能怨我,是你動作太快。”
“那麼”,露絲覺得自己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你給我喝的是什麼?”
“純淨水!”
“奧莉婭杯子裡面的,難道與你無關?”
“皮斯科”,在一旁的強尼戈亞終於吞下了口中的食物,適時插嘴說:“那杯子裡的是皮斯科。”
“是一種葡萄酒”,羅亦安好心地解釋。
“不,明明是烈性酒!”
“皮斯科就是烈性葡萄酒”,羅亦安回答:“西班牙人來後,印第安人受葡萄牙釀酒技術影響,產生了一種獨特的釀酒技術——無色的高度葡萄酒。”
羅亦安手上下比劃着:“這種酒被儲藏在一種個體較大的圓椎形泥制容器中,蒸餾方法技法始自16世紀中葉,加上相應脫色技術,釀成了這種60度的無色葡萄酒,它也可以說它是烈性葡萄酒。印第安人把它叫做‘皮斯科’,很有名的,是調製酸味雞尾酒的主料,享有盛譽。”
說罷,羅亦安咂咂嘴,意猶未盡地補充說:“皮斯科雞尾酒,調製時需加入雞蛋清,糖,檸檬汁,糖漿,苦味液,碎冰塊和肉桂粉……很複雜的東西,一般不是調酒大師,掌握不好比例。”
強尼戈亞嘴裡又塞上了東西,聽到這兒,他連連點頭,嘴裡說:“鳥,鳥。”
羅亦安會意地點頭答:“等會兒。”隨即,他轉頭向露絲解釋:“皮斯科葡萄酒還有一個名字,叫做‘鳥’,印第安人以此來形容喝上它之後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當然,這也說明這種酒度數極高。”
“啊!”露絲的喘息停息了,她看看強尼戈亞的空飲料罐,小心翼翼地問:“強尼戈亞喝得什麼飲料,粘乎乎的,像奶,又像……”
羅亦安閉上了嘴,打死也不說。奧莉婭端起她的空杯子,假裝去看她的醫藥箱,彷彿那裡突然上演了一場好萊塢大片,讓她看得津津有味。
露絲的目光轉向強尼戈亞,她期待地看着強尼戈亞嚥下一口食物,騰空了嘴,回答:“鮮榨活青蛙汁。露絲小姐,你想再來點嗎?”
“鮮榨……活青蛙……汁?!”露絲肚裡已開始翻江倒海,她強忍着噁心,問:“什麼是鮮榨……青蛙汁?”
她刻意迴避了那個“活”字。
“秘魯著名飲料”,羅亦安避重就輕地說:“印第安人堅信這種‘飲料’能夠強身健體,解除疲勞,甚至對性功能低下也有神奇的治療效果。你到利馬去過嗎?街頭大海報,一個強壯的男人,向施瓦辛格一樣露出肌肉,旁邊繪了只青蛙,那就是賣這種飲料的冷飲店。”
“很補啊”,強尼戈亞炫耀說。
“嘔”,一邊的奧莉婭再也忍不住了,她抱起一個盆子嘔吐起來。露絲已經有點明白,她抱着最後一絲僥倖心理,問:“這飲料,配方是什麼?”
羅亦安閉口不言。強尼戈亞則興奮地解釋:“鮮榨,沒別的,把活青蛙剝皮……”
“嘔”,露絲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她直接一翻白眼吐了出來。
兩個男人似乎早有準備,強尼戈亞閃電般端起那盤鯷龍魚燉土豆。羅亦安也不慢,他一把抄起新端上的那盤“漿糊”,閃到一邊。
露絲的嘔吐噴涌而出,濺滿了桌子,可一點沒濺到食物上。
話沒說完的強尼戈亞喋喋補充:“當場剝皮,扔進榨汁機,連骨榨成肉泥。根據口味,還可加點檸檬汁,薑糖……”
露絲一翻白眼,暈了過去,嘴脣邊全是嘔吐物,鼻孔裡還緩緩向外噴着東西。
羅亦安一躍衝了過去,一手提起露絲,衝奧莉婭喊:“醫生,你等會再吐,先拿呼吸器吸出嘔吐液。強尼,住嘴。”
奧莉婭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手忙腳亂地翻檢着自己的醫務包。強尼戈亞趕緊遞上毛巾,揩拭露絲的嘔吐液。
大家正忙亂着,門口露出菲波爾的臉:“怎麼回事?我們剛纔聽到露絲的尖叫……”
話才說到這兒,他已經看清屋裡的情形,連忙跳進來幫忙,緊隨着他的腳步落地聲,屋外響起砰地一聲槍響。
在空曠的沙漠放槍,槍聲顯得極空洞,屋裡的人只顧幫助露絲,忽略了那聲槍響。羅亦安卻聽到了,他把露絲往奧莉婭懷中一推,平靜地說:“奧莉婭,她交給你了,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