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沉寂下來,兩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許久,譚彩玲拿起咖啡勺,輕輕攪拌着杯內的咖啡,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一個住在沙漠裡的人,突然來到一片森林,每一棵樹、每一朵花、每一根草都是她沒見過的,她很容易便迷戀上這一切,這種迷戀也不見得就是壞的——畢竟森林比沙漠更可愛。”
羅亦安明白她說的意思,回答:“是啊,這是人之常情。我答應你,秋卉姐只要不提辭職的話,公司就這樣維持着。”
譚彩玲伸了個懶腰,慵懶的說:“有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說同居吧,可我們還沒有親密到那份上,說陌生人吧,我們確實又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羅亦安動情的拉住譚彩玲的手:“彩玲姐,以你的才幹,嫁一個富豪,會給他的事業帶來莫大的助益。嫁個有爲青年,也會讓他的事業騰飛。如果我打算過一種平常人的生活,開個工廠,賺一些錢,娶個老婆,生個孩子,彩玲姐應該是我很好的選擇。但遺憾的是,我是一個停不下腳步的人,我無法承諾你的未來。”
譚彩玲一陣黯然:“你真是個孩子,對世界還充滿幻想。也許,我能等你長大,也許,不能。”
她突然又問:“是因爲那個韓國女孩子嗎?”
羅亦安一驚:“金慧珠?她來過嗎?”
“來了,找到了我,然後什麼也沒說,就告辭了。她沒有和你聯繫嗎?”
羅亦安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譚彩玲與金慧珠會面的場面,依譚彩玲的脾氣,她一定會千方百計的暗示,自己與羅亦安早已同居,存在着極其曖昧的關係。金慧珠肯定是受不了這一消息的打擊,才失望而去。
“我一直在太平洋上,手機沒有信號。回國後,急忙來這裡,沒接到她的電話……你沒過分刺激她吧?”
譚彩玲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你說呢?這樣一個青澀小女孩,需要我花費很多心思嗎?”
羅亦安心中一痛,咬了咬牙:“也好,早點打破她的幻想也好。可是,你沒過分刺激她吧?”
譚彩玲撇了撇嘴,說:“人類幸有記憶,能留住世界的光明;人類哀有記憶,不能忘記世界的灰暗。小姑娘對世界的幻想打破了,不知道這段記憶對她來說,是光明還是灰暗。不知道,將來我的記憶是光明還是灰暗。”說罷,揚長而去。
羅亦安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靜靜的回味着。不知過了多久,他拿起了電話,撥通了號碼。
“秋卉姐,在瑞士玩得開心嗎?”——電話不是打給金慧珠的,卻是劉秋卉。
電話那頭,劉秋卉似乎被他的聲音嗆住了,一陣咳嗽過後,劉秋卉嚥下了嘴裡的東西,含含糊糊的回答:“還好。”
“在喝香檳嗎?我聞到了。電話裡傳來的香檳味”,羅亦安調侃的說:“你們在慶祝什麼?拍賣會結束了嗎?”
劉秋卉喘過氣來,反問道:“安子,爲什麼拍賣會裡沒有我們公司的名字?我提了好幾次要求,他們都置之不理。還有,這分成……”
羅亦安打斷了她的話:“秋卉姐,你也知道,現在做企業是帶着枷鎖舞蹈。我不希望爲自己惹來太多的麻。我們只是一個設備贊助商,不參與具體的工作。分成嘛,我之前與他們有協議,儘量不要提到我們的名字。如果那裡沒有其他事,你回來吧。彩玲姐將飛去瑞士,與律師一起監管協議剩餘內容的執行。”
劉秋卉沉默了一下,口氣嚴肅起來:“安子,我想請幾天假,在瑞士多玩幾天,你不介意吧?”
“當然,你帶的錢夠嗎?要不我再給你提前發一個月的薪水。對了,你的年薪我按200萬人民幣計算,怎麼樣?”
聽到羅亦安願意提前發薪水,劉秋卉感覺到他的挽留之意,語氣輕鬆起來:“安子,你真是中國罕見的好男人,我要嫁中國人的話,一定選你。好吧,給我十天假期,等彩玲姐來了,我跟她一起瘋狂採購一把。歐洲的物價真貴,不過,既然你肯給我這麼高的年薪,我就預支一部分未來生活。”
毀於虛榮心的女性,比毀於愛情的還要多。劉秋卉不曉得控制自己的慾望,在富豪們的恭維中,她洋洋得意,失去了對自己的定位。相較之下,譚彩玲雖然也是個現實的女人,熱衷於財富的攫取,但她比劉秋卉活得更清醒,也更謹慎。當初,羅亦安剛成立公司時,劉秋卉敢於冒險投資,甚至辭職參與經營,是因爲她的慾望比譚彩玲更強烈。多年優越的物質生活,已經讓譚彩玲失去了冒險的衝動,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把握眼前。
羅亦安忘了告訴劉秋卉公司的新變故,在他看來,那些穩定後院的新舉措,劉秋卉一定會認爲是亂花錢,與其那樣,不如做了不說。
對於這兩個女人,羅亦安打算今後反其而用之。做過財務總監的劉秋卉出任執行總裁,負責營銷。而譚彩玲的謹慎正適合做財務總監。兩人年薪相當,職位相當,正好讓她們相互競爭。
望着桌上的電話,羅亦安的手臂凝在空中,遲遲不能落下。是否該給金慧珠打電話呢?電話裡該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