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面前的關心,心裡卻在想,客房和臥室中間隔了書房,她真能夠聽到我的夢話嗎?她臉上的關切,我是應該感激還是應該害怕。
我用手搓了搓臉,說道:“嗯,做了個夢,沒事的。”我伸手在牀頭櫃上拿起煙點上,她說道:“少抽點菸,對身體不好。”我笑了笑道:“去睡吧,明天還上班呢。”她點了點頭:“你也早點睡,別想了。”然後離開了房間。
我清晰地記得夢裡的一切,我覺得應該不只是夢那麼簡單。
關心好象在刻意隱瞞我的過去,彷彿不希望我想起過去的一切,但除了這一點,她的所作所爲並不失一個妻子的本份,難道我的過去恥爲人知麼?從我醒過來到現在,過着謎一般的生活,而這生活對於我而言是那麼的虛無,沒有一分實質的感受。對了,還有夢中出現的那個房間,牀上背對着我的那個女人,爲什麼會這樣的深刻。
第二天的早餐變了,是麪包和牛奶,吃完過後,關心還是照例去上班。而我在家裡看着昨天買的書,所有的知識在腦海中漸漸清晰起來。我可以確定我是學過心理學的,可除了心理學其他的我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
我又想到了那個乞丐,他那張熟悉的臉,還有那眼神,我現在再想起那眼神中充滿了激動,他叫我朱哥,難道我姓朱而並非姓潘?
我關上門,到了小區門口,昨天的保安不在,換了一個,他只是衝我點了點頭,我回報了一個微笑。出了小區,我有目的地在附近幾條街上逛着,我希望能夠再看到那個乞丐。可是逛了一個多小時,根本就沒有他的影子。我有些後悔,不應該把那紙條給扔了,不然可以掛個電話過去問個明白。
才九點多鐘,我實在不願意回去,我拉住個路人:“這附近有什麼公園嗎?”那人說道:“哦,有是有,不過不是很近。”我點了點頭說道:“沒事,你說吧。”他說道:“你對直走,要不了多久會有一個三岔路口,你轉右就上了湖東路,然後一直走,遇到十字路口也別轉彎,走到湖濱路,那有個西湖,左海公園,大夢山景區和熊貓世界都在那兒。”
福州也有個西湖?我來了興趣,暫時忘記了心裡諸多的煩惱。按着路人的指引,慢慢地一路搖着過去。在路過省財政廳的時候看到一部黑色的悍馬車停在門,我的腦海裡又開始閃起了片斷,黑色的悍馬,白色的靈堂,一張老頭的遺像……我的頭劇烈地疼痛起來,我蹲到了地上,雙手捧着頭。
我勉強地站了起來,招手攔了一輛出租。
“先生,你到哪裡?”我回答道:“六一北路,銘德小區。”
回到家裡,我在沙發上坐下,我打了個電話給關心:“下班的時候給我帶套茶具,再來條‘芙蓉王’,我不太喜歡‘中華’,香精味重。”她並沒有反對,而是問我:“你怎麼了,聽上去好象不太對。”我說道:“沒什麼,沒睡好。”她說道:“那你就再睡一會吧,我下午早點回來。”掛了電話,我腦海裡一直是悍馬和靈堂的圖像,就象過電影一般飛快地交替着閃過,卻抓不住。那遺像中的老頭是誰?
我一支接一支地抽菸,我覺得自己的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但卻無從探究,我慶幸一開始就沒有向關心打聽關於自己的一切,我發現她在刻意對我隱瞞着關於我的事情。
關心回來的時候果然給我帶回來一套茶具,還有兩盒“觀音王”,一條“芙蓉王”。她說道:“煙還是少抽點吧,你身體剛復原。”我點了點頭,取出茶具準備拿去清洗,關心說道:“你坐着吧,還是我來。”洗好茶具拿了上來,她親自動手給我泡茶,我望着她做的每一步,她一邊做一邊也拿眼睛看我,我說道:“原來功夫茶是這樣泡的?”她笑我道:“茶都不會泡還要我買茶具。”我笑道:“你會泡就行了吧,我會喝。”
“今天吃藥了嗎?”她問我,我點了點頭:“吃了。”其實我並沒有吃,我覺得之所以忘記了乞丐給我的電話號碼和這藥有很大的關係。她泡好茶,遞了一杯到我手裡,我直接喝了一口然後說道:“蠻香的。”在她泡茶的時候我已經發現了有幾處動作並不到位,但我沒有說,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對於茶已經有了些記憶。
她問我晚上想吃什麼,我搖了搖頭,還真回答不上,對於吃的我現在基本就沒什麼概念,象樣的菜名都說不出幾個。她說道:“要不我們去吃東北菜吧,‘亂燉’,挺好吃的。”我說道:“聽你的。”她高興地跳了起來:“等我一下,我去換衣服。”我說道:“急什麼啊?還早,再陪我喝會茶吧。”
她挨着我坐下,說道:“老公,我怎麼覺得你現在對我好冷淡的。”我笑了,捏了捏她的臉:“哪裡有啊?”她說道:“當然有,從你醒來到現在,你都一直到客房去睡,兩夫妻哪有這樣的啊。”我一時間尷尬起來,我說道:“我最近感覺有些疲倦,但卻又經常失眠,再不就是做惡夢,你每天要早起上班的,我不想影響你的睡眠。”
她圈住我的脖子,在我的脣上點了一下說道:“老公,你真好。”她的身子緊挨着我,我的心裡也升起了異樣的感覺,但當我看到她那美麗的眼睛時,覺得好象一口深井,深不可測,我的心一顫,情緒才平靜下來,我摟住她的腰說道:“好了,再給我倒杯茶吧,這茶蠻好喝的。”她笑了:“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泡的。”
東北的“亂燉”味道倒是不錯,最主要做法很簡單,排骨、豆角、土豆、玉米加上些蔥姜一鍋燉了,這樣的天氣吃來也不覺得熱,特別是那大醬的味道我最喜歡了。看我吃得津津有味,關心很開心。
晚上我還是睡在客房,她倒也沒再有什麼意見,或許我的解釋她也從心底接受了。
我依舊是躺在牀上看書,我看到了催眠。催眠,我的腦海中彷彿曾經深深地刻着這個詞,可是卻想不起來。我又想到了昨天的夢,還有莫名地坐在我牀邊的關心。我心裡有種猜測,但從感情上卻又不太願意相信,關心怎麼可能懂得催眠呢?如果他真的是在對我催眠,那麼我在夢裡聽到的那個聲音應該就是她的,而夢裡那個聲音所提出的問題又有什麼含義?難道那就是我身上揹負的秘密嗎?
我不敢再想了,因爲我的頭又一次象是要裂開一樣,萬分的疼痛。
關心按時把藥給我送來了,當着她的面我把藥放進了嘴裡,並把水也喝完了,杯子遞還給她,她笑着離開了。她纔出房門,我便從舌下取出了藥片,用餐巾紙包好,藏進了衣服口袋。我看着書,然後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又好象走進了昨晚的夢境裡面,還是那個深沉的聲音,象來自遙遠的地底,還是那個問題,我感覺自己是清醒的,我想睜開眼睛,可卻不敢睜開,那個聲音反覆在問我一個問題,怎樣完成思維植入。這下我知道自己真的清醒着,我記下了這個名詞“思維植入”。
藥有問題,這是我腦子裡第一反應。因爲昨晚和今晚我的感受大不相同,我心裡有些痛,除了她這屋裡還能有誰,也有些混亂,她不是一個記者嗎?爲什麼會催眠,又爲什麼要對我催眠。這個問題我一定要弄清楚,這和他處心積慮地阻止我接近過去的生活習慣也有很大的關係。我在心裡暗暗提醒自己,在關心面前我一定要隱藏所有的記憶。
我假裝出痛苦的樣子,努力地搖着頭,一聲納喊,從了起來,然後擦了下頭上的汗水,轉過臉來,果然,關心就坐我的牀前,我裝做吃驚地問道:“我,我又說夢話了?”她點了點頭說道:“嗯,剛纔你那叫聲嚇死人了。”我面帶愧地說道:“對不起,又把你吵醒了。”她笑了:“兩夫妻還說這些?”然後用紙巾擦了擦我的額頭:“要抽支菸嗎?”我點了點頭,她從牀頭櫃上取過支菸給我點上,然後說道:“抽完了快睡吧,我回房了。”我“嗯”了一聲。
關心離開了,我鬆了口氣,我心裡很難受,一種受欺騙的感覺。
我好想找一個熟悉的人說說話,聽一首熟悉的歌,或者到一個熟悉的地方坐坐,可是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哪一樣是我熟悉的。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陌生的自己。
我開始有一點相信那個乞丐了,或許我真的姓朱,朱哥,好親切的稱呼。還有他那眼神,充滿了激動,充滿了渴望,也充滿了關切,他到底是什麼人,現在又在哪呢?可惜我弄丟了他的電話號碼。
歡迎加QQ:778126275或迷離檔案讀者羣:72451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