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鏡國三百六十一年,冷桇居即位,新王登基。
少君立在天羽閣下,他,終於回來了!計劃比自己想象的進步還快了些,在絕雪山莊短短几月,他好像將自已所有的東西都埋在了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裡,偶爾也會想起那個白雪地裡的夜晚,那個女子的笑容清澈燦爛,調皮的將冰冷的的小手貼在他的臉上。
大門處,流瑾坐在椅子上,清風將她的白色長裙吹起,那一雙裸露的小腳顯現在周城城面前,周城城一驚,那個椅子上的女子,不會走路嗎?
“流瑾,我回來了”少君上前,輕撫着她的長髮,流瑾看着一直緊緊拽着他衣袖的小女孩,少君,竟帶了一個小女孩回來。隨後上前而來的婢女的一句話更是讓流瑾震驚,只聽見那婢女恭敬的對那小女孩道:“小夫人,奴婢先領您回房吧”
小夫人?婢女喚那丫頭小夫人…..流瑾轉向少君,見他眉頭微微有些緊皺,她剎那間明白過來。
“少君哥哥…”周城城擡眼看了少君一眼,她想呆在他身邊。見少君沒有迴應她,她的眼睛頓時蒙上一層霧水,斜瞪了流瑾一眼,跺着腳便跑開了。
流瑾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突然一笑:“很意外,我本以爲…”,他娶的不應該是自己嗎?或者是,那個叫莫離的女子。
“她死了”少君平靜道,繞到流瑾身後,俯下身子便從身後抱住了她,在她耳邊喃喃道:“流瑾,我只有你了…”,他將臉埋在流瑾脖間,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身子正在微微顫抖着。
拐角處,一雙凌厲的雙眸窺視着這一切。
周城城甩開衆多侍女,跑到少君房中,她不免有些傷情,少君雖娶了她,但是卻從未碰過她!她一來到天羽閣便被安排到另一個院子,雖然身邊侍婢僕人無數,小小年紀的她嚐到了空虛的味道,他從不來看她,就像從絕雪山莊帶出來的是一個死的東西,少君將她擺設在這個偌大的院子中,不聞不問。她終於沉不住氣,,打着赤腳便跑來他的屋中,推門進去才發現,他竟不在。
“小夫人,您不能出院子,趕快回去吧,被閣主發現就不好了”一羣婢女氣喘吁吁的跟上來,俯跪在地。對着這個不受寵的小夫人,婢女們雖在背地裡嘲笑過無數次,但是畢竟是絕雪山莊的小姐,她們不敢不敬。
周城城氣得將房裡的東西摔個七八爛,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下人們背地裡是如何的議論自己,說自己正牌夫人的位置竟不如住在北閣的流瑾姑娘,少君這是要把她逼瘋!
“少君哥哥,他在哪裡?”她平靜下來,轉身便問他屋中收拾東西的侍婢。
“閣主在南院”那婢女小聲的回道。
“南院,是那個女人住的地方嗎?”她氣道,他的少君哥哥竟然整天呆在那個叫流瑾的院子中,侍婢聽後剛想回答,見周城城擡腳就往門外跑去,頓時跟來的婢女們又匆匆跟上,“小夫人,您不能去啊”,畢竟還是主子,她們不敢上前拉住周城城。只能一路小跑着跟在後面。
來到南院,周城城一腳踢開房門,快步走進去一看,見少君正坐在牀邊,手中拿着一本書,周城城氣不過,上前就將他的書扔在地上,“你爲什麼不來看我?你再這樣我就告訴爹爹去”,屋中婢女一聽這話,頓時掩嘴而笑,在她們看來,她們的小夫人不過是個小孩子。周城城聽見一陣笑聲,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要抓狂了,氣呼呼的將地上的書拾起,又重重的摔下去,忽然從書中滑落下一張平整的紙來,她快速撿起來一看,見那紙上熟悉的兩個字,她剛想發作,手中的紙便被少君拿了過去。
莫離,赫然是那兩個字,是他當日教她寫的那兩個字,沒想到,她卻將再平常不過的東西當寶貝一樣珍藏着,這本書,是在她曾經睡過的枕邊找到的啊!少君一時恍惚了,周城城明白了,這間屋子,是那個叫莫離的女子生前住的屋子,她一把扯過他手中的東西,將它撕成了碎片。
“誰讓你跑到這裡來的?回去”生冷的聲音從他口中出來,周城城大聲道:“你總是不去看我,整天躲在這個屋子裡,我…我…”說着,她就像發瘋了一樣,將屋子裡的東西紛紛摔在地上,她要砸了這裡,斷了他的思念。她的腳踏在摔碎的瓷瓶碎片上,頓時鮮血直流,周城城似乎感覺不到疼一樣,她走回到少君身邊,擡腳沾滿鮮血的腳:“我也受傷了,很疼”,少君看了她一眼,淡淡開口:“小夫人的鞋可拿來了?”
“拿來了,只是小夫人一直不肯穿鞋,奴婢也…”跪在門外的婢女輕聲回着,起身進屋,將周城城的鞋子放在她的腳下,轉身退了出去。
“立夏”少君朝門外喚了一聲,立即有一名少年進來,周城城盯着那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他一身灰衣,漫步走了過來,一把將她抱起。
“帶小夫人回她的院子,請個大夫過去”少君站起身來,看了立夏一眼。
周城城在立夏的懷中掙扎着,她想要的是她的少君哥哥抱她回去啊,她的手慌亂的捶打着立夏,雙腳亂踹着就被立夏抱出了南院。
“將這裡打掃乾淨”他扔下一句話,婢女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少君推開門來,路過窗臺時,他看到許久前還在盛放的鳶尾如今已經是枯萎一片,婢女上前來,就想將那束枯萎的鳶尾取下,見少君正定定的盯着它,她小聲一問:“閣主,這個…”
“留着吧”他的手拂過鳶尾,頓時枯萎的鳶尾就像重生了一聲,一點點的恢復生機,瞬間就像剛剛綻放的花兒一樣,火紅得讓人窒息。
他呆呆看着那一束鳶尾,身邊不知何時已經來了下屬:“閣主,徐公子回來了”
少君一怔,他早料到徐成不會死,他怎麼能那麼輕易就死了?只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徐成帶回來的消息,畢竟絕雪山莊那一夜,是他將重傷的莫離抱走的啊。
來到徐成房中,就瞧見大夫在給他包紮傷口,少君一言不發的走到他牀邊,想問什麼,其實他心裡很清楚,只是突然難以開口,她已經死了,如今再多言有有何用呢?徐成看着他,突然發現他的閣主眼睛多了一樣常人難以覺察到的東西。
“她消失了”徐成開口道,看到少君猛的一怔。
消失了,真的死了…
徐成不知他將消失了理解成死了的意思,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莫離到哪裡去了,只是那日早上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別處,慌亂的他趕忙跑去鳳凰谷入口,才發現昨夜倒下的地方早已沒有她的身影,那裡盛開着一大片火紅的鳶尾,在陽光下顯得耀眼至極,她的屍體不見了,她明明是斷氣了的…更加奇怪的是,他的身體怎麼會倒在那麼遠的地方,好像迷糊間,看見了一個身着紫衣的姑娘,面容似七八十歲的老人,但是眉目之間,他好像看到了阿落,他的師妹…
冷桇居即位,前代君主的葬禮纔剛剛舉行,則鏡國上下哀悼三天,各宮膝下無子的妃嬪選擇殉葬,一時間,宮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壓在了他的身上,而此時最讓他頭疼的是如何奪回玉龍關和銀龍關,他廣招天下能人異士,入朝爲官。
則鏡國護國將軍魏信山接到聖旨,帶領大軍前往銀龍關,揚言勢要拿下銀龍關。
此時的天羽閣內卻出奇的平靜,立夏在一年多的時間裡,已經將江湖上知名山莊全部歸於自己門下,他現在要做的,那就是部署一個完美的計劃,一舉登上寶座。
“閣主,林鎮來信,宮裡內線傳出消息,君主任命魏信山帶領大軍正往銀龍關而去”立夏匆匆進來,將信函置於案桌上,少君此時正在練字,聽到魏信山三個字,不免一驚,魏信山,如此熟悉的名字,儼然是當年那個翩翩公子,他的思緒不免回到二十年前,母親牽着自己的手緩緩步在廊下,那個翩翩公子靜靜的立在一旁,唯獨就記得那句不斷重複的話語:“簫兒,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孤寂的深宮大院,那個男人根本不愛你,跟我走,我給你幸福”。少君不記得這句話他聽了多少次,而母親總是淡淡的搖頭,“君兒需要一個真正的父親”,說罷,他母親總是會憐憫的看着他,雖然他長那麼大時,也只是在除夕宮宴席上看到他的父親,那個男人身邊圍坐着不同的女人,卻從不正眼看過他的母親一眼,那個時候,他總以爲那不過是夫妻間的吵鬧罷了,只是後來,他才漸漸明白過來,那個翩翩公子魏信山的話語…
“閣主”立夏的一句話將他從記憶中拉了回來。
“魏信山,先王最得意的臣子之一,立下赫赫戰功,驍勇善戰,着實不好對付”他放下筆,將信函拆開一看,不免一笑,冷桇居還真是善於利用能人。
“徐成的傷怎麼樣了?”他開口,心中生出一計。
“已經無礙”
“讓他領着部分人馬前去助站”,徐成之前一直跟林鎮密切聯繫着,由他去,再好不過。
立夏一怔,“那屬下?”
“隨我去趟楚雲樓,是時候該見見楚雲樓樓主了”少君打開摺扇,嘴角浮現一絲笑意,楚雲樓這一快寶地,高手如雲,若是能歸到他的門下,那是再好不過的事。
楚雲樓一共二十八樓,裡面機關重重,少君和立夏帶着人馬殺進楚雲樓,楚雲樓的人四處逃竄,頓時哀嚎遍野,在他的手下,早已經是數不清的人命,天空就像被血染紅了一樣,照亮他那一副淡淡然的神情,對於殺人,他早就麻木了。當他立在楚雲樓中心時,看着高聳入雲的高樓時,不免也驚歎一樣,楚雲樓樓主,竟有這樣的強大的本事!突然從天而降一個少年,徹從容的起身,看到少君時臉色不禁變了,他們交過手,無論是從氣場也好,武功也好,玄術也好,他都敵不過那個手執摺扇的少年。
“呵,我本以爲你是宮裡的人,沒想到竟也是楚雲樓的人”少君輕笑的看着徹,在他心底就已經浮現出疑惑。
“幾位要來拜訪我們尊上,也不必帶着如此多人嗎來吧?尊上一向不見客,諸位請回”徹依舊不緊不慢道,雖然他知道,他的尊上已經在幾天前失去了音信,他試圖聯繫阿落,希望通過阿落找到尊上,只是,阿落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尊上,你們樓主還真不妄自菲薄,想必,他此時不在樓中吧?”少君冷笑,心中的肯定又多了一分,楚雲樓樓主,或許自己早就見過了。
徹一驚,那個男人,是怎麼知道的?
“你們連自己主人的臉都沒有見過,居然還這樣爲他賣命,可見你們的命在他眼中就如同草芥一樣不值分文”
少君說着,將右手置與右眼上方,頓時從他的眼睛裡緩緩流出一股神秘的力量,瞬間在他的掌心幻化出一根權杖,權杖上盤踞着銀龍,他握着權杖,右眼已經成了灰色虛無,臉上掛着胸有成竹的笑意。
這時,從楚雲樓上又飛身躍下兩人,定定落到徹身旁。
“四使就來了三使”立夏平靜道,想必剛剛飛身而下,便是江湖上很少露面的夜南使和肅北使。立夏便湊到少君耳邊,低聲道:“落東使沒有出現,徐成有消息傳來,求閣主放過她師妹”
徐成的要求他不能不應允,只是如今不見阿落,倒也省他的事。
“立夏,一個都不能留”少君淡淡開口,立夏領命,帶着人馬就朝楚雲樓衝了上去,徹和其他兩個人團團將少君圍住,四人交手,少君以一敵人,絲毫不見敗下陣來,徹與那兩個人毫不示弱,紛紛使出武器朝少君劈去,他想,若是阿落在,自己肯定有些力不從心,阿落的幻術如此強大,他不免慶幸,阿落沒有出現。
少君突出重圍,優雅的便是一個轉身:“阿落不在,對付你們,易如反掌!”,說罷,他擡手在空中花了一個虛無的大圈,便朝徹三人打過去,趁着那三人防備,少君將權杖高高舉起,朝徹劈了下去,誰知徹一瞬間便消失了,隨後出現在他身後,徹的身旁,又是那個叫青的女子。夜南使被少君的權杖打中,隨即嘔出一口鮮血,他揮着自己的長劍朝少君劈過,收到三方的夾擊,少君被迫往後退了幾步,突然自己的手臂被肅北時一劍刺中。
“果然,還是不能小瞧了你們”少君冷笑,扯下身上的衣裳,咬着牙綁住自己受傷的手臂,突然口中唸唸有詞,權杖頓時發出一陣冷冷的銀光,他的身子漸漸散發出光芒,乾坤盤顯現在他的掌心,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就朝夜肅兩使打去。
“那是鎖魂珠的力量,快閃…”徹驚呼,還沒說完,就見夜肅兩使的身子的身子被牢牢禁錮住了,從乾坤盤上飛出幾到白光,直直穿透他們的身子,徹睜大雙眼,少君,他在講夜肅兩使身上的鮮血注入乾坤盤中,而有部分鮮血則被他吸進了身子裡,徹想要上前救人,卻聽見夜南使艱難的聲音傳來:“徹,快走…找到尊上!爲我們報仇!”話剛說完,兩人頓時化成兩具乾癟的骨頭,到在地上。
“主人,快走”青驚呼。
“徹,想逃?”白光那頭傳來少君戲謔的聲音,幾道白光朝徹直飛過來,青立刻帶着他,幻化消失。
少君有些憤怒,卻也無可奈何,他收起乾坤盤,看了看自己身上傷口,成大事者,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麼呢?
“閣主,你的傷…”立夏看着還在他還在滴血的手臂。
“無礙,解決完了?”他看着四周堆滿的屍體,立夏臉上的鮮血,立夏,果然沒讓他失望。
“有些人逃走了”立夏正想跪下,卻被少君一把拉住。“不,你做得很好,逃走的不過是無名小卒,不成大礙,立夏,從今以後,你就是這楚雲樓的樓主”這份榮耀,是立夏贏得的。
“屬下..不勝惶恐…”
“清除餘孽,你知道該怎麼做”少君說完,轉身離開,立夏深知他的意思,楚雲樓在江湖的各個據點,他需要一一清繳。
琴一路小跑着,身子隱進一個洞口,腳步發出塔塔的聲音,踩在滿是白骨鋪成的小路上,自打上次被西遠救了回來,她便一直與他呆在這裡,這是嬋藝的地方,狐狸的住所,本事最最不喜歡的一個地方,此時雖不情願,但是西遠在這裡,無奈的她也來到了這裡。後來聽西遠提起,原來是當日他被宮裡的人抓住,關到了天牢裡逼問紫靈芝的下落,在他被打的幾乎斷氣的時候,嬋藝出現了,不僅將他救了出來,還施法變了一個假人頂替了他,嬋藝,可謂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是琴有時候卻在想,爲何嬋藝會知道被抓,難道自從她化作人形,便一直默默的跟在西遠身邊…嬋藝,喜歡西遠?
“讓開,讓開…”琴急切的喊着腳下的狐狸躲開,生怕踩到它們的尾巴。
“又是那個丫頭,嬋大人爲什麼要將那個丫頭帶回來,我們又不能吃了她”狐狸們不滿道,生生一個活人它們卻吃不到,實在可惜,琴一聽這話,頓時惱了,她也不想呆在這裡,也回不了劍霜宮,只能呆着這裡,最重要的是,西遠在這裡。
琴跑進屋子,見西遠正和嬋藝下棋,她突然有些吃起醋來,來這裡這一段日子,發現西遠和嬋藝的感情似乎變得特別好了,有時候兩個下一盤棋可以下一天,她本就是不懂棋的人,看了未免覺得有些煩悶,於是便偷偷跑出去玩。
“別下了別下了”,不知道她是有意還是無意,伸手就將那盤棋打亂。
“你呀,整天就知道到外面去玩,哪有心思看我們下棋”嬋藝嘆了一口氣,拿起棋子又重新擺好。
“西遠,楚雲樓被天羽閣的人拿下了,聽說夜肅兩使的死相慘不忍睹”琴靠坐到西遠身邊。
“消息可靠嗎?江湖傳聞楚雲樓樓主是個厲害的角色,有他在,誰能動得看他?”
西遠拾起一枚棋子,繼續和嬋藝下棋。
“聽說他們樓主早在半月前就不知蹤跡,哎呀,別下了”說着,琴又將棋盤上的棋子收起來,她就是不讓他們兩繼續下下去。
西遠猛的回頭,“當真?”
“恩,君主駕崩,現在即位的是大皇子”琴點點頭,順手拿起桌上的點心開吃。
“嬋藝,隨我去劍霜宮看看”西遠站起身來,天羽閣突然之間有那麼大一股勢力,確實讓他擔心少君會對司夜動手,雖說司夜現在是劍霜宮宮主,但是劍霜宮是他的家啊,是千涯的家,也是琴的家,他要把它奪回來!豈會讓它落入天羽閣之手。
“那我呢?”琴氣道,他現在難道就只會叫嬋藝嗎?
“呆着這裡,等我回來”西遠扔下一句話,隨即出門,嬋藝看了看琴,突然道:“最近外面不安全,你暫時不要出去玩了,實在煩悶就請在莊中隨便玩玩吧”
嬋藝又豈會看不出來,琴在吃醋。
“誰要和一羣動物玩耍”琴氣道,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嬋藝,見她不氣也不躁,只是朝自己笑了笑。便轉身追西遠去了。
她,突然很想去找千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