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自立國以來,雖說屢有地方不靖之時,但一省之會城被攻克的情況卻是極爲鮮見,因爲一省之會城,都是城高牆厚,且有重兵駐紮,極不容易被攻克,然而廣州、福州兩城在東興港的強攻之下,卻連半天也堅守不住,就跟不設防似的,這就有些聳人聽聞了,這意味着東興港的戰力極爲強悍。
而澳門、廈門、雙嶼三個私港的建立,也明顯是對朝廷圍剿月港的報復,誰也不知道東興港還會不會繼續在沿海建立私港,就算不再增加私港,僅僅這三個私港也足以瓦解朝廷厲行海禁的禁令,更爲令人擔憂的是,這三個私港的存在不僅能夠快速壯大東興港的財力,也會源源不斷的爲東興港輸送人口,壯大東興港的實力。
以東興港如此恐怖的戰力,一旦擁兵數萬甚至十萬,那將是什麼情形?還有一點也令官員們焦慮不安,那就是朝廷的聲譽,自東興港將朝廷背信棄義徵繳小琉球的種種行徑宣揚出來之後,朝廷的行徑不僅遭到士紳百姓的唾罵,就連沿海各省的官員也是暗暗不齒,若非朝廷苦苦相逼,東興港也不至於如此瘋狂的報復,如今好了,這個爛攤子如何收拾?苦的還是他們沿海幾省的官員,從上到下都不的安寧。
誰也不清楚,東興港接下來會攻擊哪裡?可以肯定的是,杭州、南京兩城應是首當其衝,
兩城官員也因此而惶惶不可終日,雖是調兵遣將,雲集城內,卻也沒有絲毫的安全感,因爲從廣州、福州、寧波傳來的消息。再高再厚的城牆也擋不住東興港的進攻。
與官員惶恐不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兩城的士紳商賈百姓卻跟沒事人一樣,絲毫不擔心東興港來襲,反而還隱隱有些期待,因爲從廣州、福州、寧波三地傳來的消息,東興港兵丁軍紀森嚴,根本不似倭寇那般做惡。既不燒殺擄掠,也不擾民,就連因爲戰事需要而損壞的房舍器物等都會給予賠償,這軍紀比朝廷官兵還要強的多。
再說了士紳商賈百姓平日裡沒少被官員欺凌壓榨,早就心生不滿,他們雖說不至於從賊,但是在不損害自身利益的情況下,也樂意見到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官員吃癟。
京師,內閣值房。
暫攝首輔之職的李時埋頭批閱着一尺高的摺子。臉上絲毫沒有多年媳婦熬成婆的喜悅,莫說還沒有正式任命他爲首輔,就算是正式成爲首輔,他也高興不起來,張璁致仕後,嘉靖鋪開的這個爛攤子,他根本沒法收拾,東北遼東譁變尚未平息。西北韃靼虎視眈眈,東南東興港四處攻城掠地。國庫卻緊巴巴的,拿不出錢來,新近走馬上任的六部九卿大員對他這個碩果僅存的禮儀新貴絲毫不賣賬,這大明首輔之位,他是如坐鍼氈!
“首輔大人,嚴閣老來了。”一名中書在門外輕聲稟報道。
李時頭也不擡的道:“讓他進來。”說着。兀自揮毫批閱,他對這個嚴嵩是真心沒有好感,他很清楚,嚴嵩是怎麼入閣的,就是那份遷界禁海的摺子對了嘉靖的胃口。但在他看來,遷界禁海,是十足的誤國殘民之策!
嚴嵩穩步跨入值房,微微一揖,便沉聲道:“元輔,剛接到廣州、福州、寧波、杭州、南京五百里加急軍報,東興港接連出兵攻下了廣州、福州、寧波。”說着,他便將幾份摺子遞了上去。
李時聽的心裡一顫,連忙接過摺子細看,半晌,他纔將幾份摺子一一看完,而後無力的靠在椅背上,東興港這明顯是報復,這點他早就料到了,胡萬里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吃了那麼大的虧,不可能會忍氣吞聲,出乎他意料的是東興港的戰力竟然如此強悍,簡直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
他不相信廣州、福州的守軍敢不盡力,城破的後果,地方官員都是一清二楚,不可能不盡力,強攻重兵防守的會城,居然半天不到就能破城,這隻能說東興港的戰力極爲恐怖!嘉靖這次算是玩大了,這局面該如何善後?
半晌,李時纔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看了嚴嵩一眼,道:“惟中與胡萬里頗爲熟識,你認爲東興港接下來會否攻打杭州、南京?”
聽的這話,嚴嵩不由皺了皺眉頭,胡萬里如今已是大明的頭號反賊,他最怕的就是別人說他跟胡萬里熟識,略微沉吟,他纔開口道:“下官與胡萬里也不過是在南京見過幾面罷了,談不上熟識。”微微一頓,他才接着道:“東興港雖說攻克了廣州、福州、寧波三城,但還算是給朝廷留了些臉面,並沒有屠城殺官。
澳門、廈門、雙嶼三個私港也是與三大市舶司一一對應,而且以東興港的兵力,三個私港已是極限,不可能再開闢新的私港,以此推斷,東興港應該會就此罷手。”
說的有理,李時稍一思忖,便接着道:“如今東南局面,該如何善後?”
這事豈是咱們能做主的?嚴嵩略一皺眉,轉念便明白過來,這定然是嘉靖要過問的,他當即便毫不遲疑的道:“朝廷不過是圍剿了月港,東興港便連下三城,以爲報復,可見胡萬里乃是睚眥必報,報復相尋的性子,如今朝廷在東南已無一戰之力,最爲穩妥之策,莫過於維持現狀,不再招惹東興港。”
李時微微搖了搖頭,道:“如此,豈非是坐視東興港日趨坐大?”
嚴嵩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諱的說道:“就算是看着東興港坐大,也比激怒東興港要強,東興港如今展露出來的實力,已經不是朝廷能夠招惹的起的了,眼下朝廷唯有兩條路,要麼開海,要麼遷界禁海!”
見他將開海放在遷界禁海之前,李時頗爲詫異的道:“難道開海比遷界禁海更好?”
聽的這話,嚴嵩意味深長的道:“皇上會同意開海?”(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