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米米沒有等到莫小言, 等來的是劉凱瑞。
劉凱瑞跨進張家大門的第一個事情就是道歉,他爲昨天晚上的莽撞道歉。
“這能有什麼影響嗎?” 張米米暗想,他們是朋友啊, 什麼時候他變得這樣客套了。
正想着呢, 又是一個電話。張米米看了看號碼, 臉色變得發青, 再拿起來, 更是五官變色,連手機都快掉在地上。
她拉着劉凱瑞的手,大概說了幾句, 男的也是瞬間臉色異常難看。
容不得多想片刻,劉凱瑞帶着張米米出了門, 直奔市醫院。
一路上, 劉凱瑞始終握着張米米的手沒有放開過, 乃至到了病房門口的時候,也是如此。
病房外熙熙攘攘一片人。一個護士眼尖, 遠遠看見張米米,就喊了起來,一撥人趕緊讓開了一條路,要不是腳傷的關係,沒有劉凱瑞的攙扶, 張米米幾乎要衝過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 好端端的怎麼昏迷了呢?”張米米痛苦地望向醫生。牀鋪單子上的張媽媽套着氧氣呼吸罩子, 隨着罩子口的一吸一呼, 熱氣附在壁罩上, 節奏穩定。一臺心電圖啪嗒啪嗒,有規律地以圖形傳動來表示張媽媽的生命跡象。
“可能有癌變的可能, 張小姐要做好準備,既定的化療方案會提前。” 大夫有點爲難,面對傷心的家屬,這種言語,總是要思量再三,說的儘量委婉。
“媽媽…” 張米米嘶啞着,撲開雙手往前,腳卻不給力。離的張玉蓮那麼近,又覺得那麼遠,劉凱瑞及時扶住了她,深深地感覺到了張米米的悲傷,正在一點點擴散,瀰漫在空中,同時浸染了他,這股莫名的哀愁濃郁起來,不到片刻,這個病房處處是嚶嚶的抽泣。
“米米啊,不要哭了。”劉凱瑞無意識的擡了擡手臂,往裡彎了胳膊,想要樓主這個傷心的姑娘,把自己的力量分給她,憐惜她,保護她。
幾個醫生來來回回,儀器挪了又挪,打點滴,注射靜脈,若干人等忙了好一會,張媽媽終於慢慢甦醒。
“媽媽!”張米米這回再也忍不住了,拼足了一口氣,蹣跚到牀頭,把頭埋在潔白的牀單上,咬破了嘴脣,一絲絲鮮血淌下,染紅了一角,她紅着一雙眼睛看着自己重病的母親,不說話,已是淚千行。
劉凱瑞無聲無息得退了出去,這種親人之間的生離死別,親者痛,旁觀者更痛。無力抗拒的生死天命,時間的蜿蜒流轉,讓人的一生薄如蟬翼,看着他人將要熄滅的生命燭火,掏空了病者的心,也重重打擊了周圍一圈人。
“小劉小劉。” 門口有人喊他,回過身去,原來是艾兮兮趕到了。
“剛收到你的短信,我就過來了。張媽媽怎麼樣?” 艾兮兮拉着劉凱瑞到了角落,也是一副杞人憂天的模樣。
“總之不是很樂觀吧。”劉凱瑞一指病房,發出了低哼,
“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你,你是不是和米米好上了?!” 艾兮兮觀察劉凱瑞半天,頗有點擔憂的意味,她瞄了一圈,湊着耳根,悄悄得說:“上個星期她問公司借錢了,說是爲了她媽媽的化療項目,如果你真是她男朋友,千萬不能袖手旁觀啊。”
“恩,她需要多少?”
“大概5W。” 艾兮兮攤開五指,意思明確。
劉凱瑞心下咂舌,張米米遇到了難處,自己應該幫她,可是這件事由艾兮兮來提,爲什麼感覺怪怪的。
中國人對於金錢一向很敏感,而借錢這個詞一般不開口,開了口的,後面必然是一大堆接踵而至的麻煩。
“好吧,謝謝艾小姐。” 劉凱瑞看看艾兮兮,她面容友善,處處維護張米米,連錢的事情也替她開口,這樣一個朋友,他是想的太多還是想的太少。
再進病房的時候,張米米母女兩個在說話。她現在已經不哭了,劉凱瑞走過去,衝病榻上的張媽媽笑了笑。
“來,孩子…”張玉蓮氣息微弱,但是還是認得出劉凱瑞的。
他走過張米米的身邊,蹲了下來,沒有等張米米開口,他自己先說了:“阿姨,你放心,我會照顧好米米的,她是我女朋友。”
“恩?”張米米還未作答,劉凱瑞一隻手已經伸了過來,張米米眸子有點昏暗,隨即變得雪亮,定在了劉凱瑞的臉上,想要一個答案。
“沒有錯的,米米,你相信我。” 劉凱瑞的另一隻手伸了過來,握住她,眉角帶着幾分喜色,望着張米米的時候,情深一片。
張米米本能地縮手,反過來被握的更緊,她有點亂,搞不清楚劉凱瑞這玩的是哪一處,只好跟着糊塗,默認了。
“呵呵…”張玉蓮嘴角又抽搐了一番,急得張米米趕緊按鈴。
幾個大夫過來,示意病人需要休息,讓張米米安心,建議她先出去一會。看着自己的母親因爲生病而體重急降,命在旦夕。這一刻,她是如何都無法定心了,遲遲不願意出去,劉凱瑞無奈,左拉右拉,總算把她給勸了出來。
“米米啊,我知道阿姨目前的情況需要很多錢,如果你有需要,就對我開口。”劉凱瑞繼續安慰張米米。
“你會幫我?” 張米米心下納悶,劉凱瑞的表現異於常人。
“是的,米米童鞋。” 劉凱瑞摸了半天口袋,掏出皮夾,把銀行卡翻了出來,硬塞到張米米手裡。“這張卡里有一點錢,如果可以幫到你,我願意給你。”劉凱瑞重新握住了張米米的手,但是這次她掙脫了。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幫我?” 張米米看着這個“胸有成竹”的青年,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動作,表情都在極力證明一個事情,一個張米米不願去相信的事情。
“米米,因爲我們是朋友,朋友就是相互幫助的。” 劉凱瑞看着張米米躲避自己,哽住了本來要說的話,變成了另外的意思,暗示她。
“是嗎” 張米米突然微微的笑了,忽然放的十分輕鬆,主動伸出手抱住了面前這個示好的男子,這個願意爲她排憂解難的男子。
“劉凱瑞,謝謝你。”
“恩”
醫院外的走廊上,角落裡的茶水間,充滿了濃重消毒水的座椅,張米米麪上抱住了劉凱瑞,心裡卻在悽慘的發怵。人和人之間的距離本身就是妙不可言,男人和女人,稍不留神,便會走錯步子,出了岔子。張米米需要錢,需要照顧自己的媽媽,她一個人實在太累太累,而劉凱瑞這個肩膀,適當的出現,雖然不能避火消災,但是對於實在需要支撐的她來說,這一個厚度就夠了,至少可以讓她喘喘氣,歇一歇。
男女的友情可以如此昇華…,這是張米米心裡真正的想法。
“米米…我…” 劉凱瑞感覺到了她身上的氣息,一寸寸,這樣貼近自己,他沒有任何思考,甚至連對方的想法也沒有顧慮,就這樣一個低頭,猛的送了上去,他動作沒變,只是一步到位,將自己的嘴脣上下兩瓣,狠狠貼住了張米米,這一貼的完美,四片嘴脣皮子湊在了一起,牢牢的粘合,他的舌頭在搗鼓,這一吻的突然,攪動了各自的春心,由此他更深刻的體會到了舌尖的溫度,越發起勁,交纏纏綿,張米米彷彿順從了他,舌尖帶動的甜蜜,柔情似水,綿綿有餘。
“夠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米米才從這場燃燒的情/欲中擺脫出來,她忿忿地看向劉凱瑞,無法置信他的行爲,更爲自己的情不由衷懊惱不已。
這兩個人,兩雙眼睛互望着,都不知道說什麼是好,而剛纔的這一切,張米米更不會想到都被人看在了眼底。
在他們還沒從尷尬的氛圍中自拔出來,這個人已經默默無言,轉身離去了。
他是誰呢?
他就是那個原本打算看望張玉蓮,原本計劃看望張米米,原本計劃好一切的莫小言,他跑去了張米米家,沒想到吃了閉門羹。等了一會都不見人,他便回了醫院,打算拿一點崴傷的膏藥,再和張米米聯繫。
走着走着,撞上了下樓的艾兮兮,這才知道張玉蓮惡化的情況。
莫小言那時候還在想:張米米會不會因爲媽媽的病情,跑到醫院來了。於是乎,他興致勃勃來探望病人,滿心希望可以遇到張米米。
結果他真的看到了,他看到的是一男一女,在茶水間,不顧衆人的眼色,如癡如醉的一場熱吻。
就在這個神清氣爽的午後,隨着張玉蓮病情的加劇惡化,張米米和劉凱瑞稀裡糊塗成爲一對“戀人”,向外打出了“合法情侶”的招牌,而他們的一吻定情,也隨着這塊招牌,越傳越遠,乃至在莫小言的心中,已深深認定劉凱瑞是張米米的真命天子。
當然,這一切只是對旁觀者而言,作爲當局者的張米米,她還很糊塗。事後,她打電話給高千紫,東扯西拉了半天,才把這個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一遍,其中她心裡的一些小心思則略微巧妙帶過。
“米米啊,你做的對!” 高千紫隔着電話高呼萬歲。
“啊?” 張米米絕對沒有想到好朋友會是這個反應。
“米米啊,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與其選擇一個自己愛的人,不如選擇愛自己的人。茫茫人海中,多少情深緣淺,你這個年紀等得起但熬得了嗎?” 高千紫以一句反問句,開始了她的長篇解釋論。
按照她的理論:愛情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若在二者選,穩定生活是大事。自古百事孝爲先,老公可以找,老媽不能換。所以張米米這一步走的對極了,一來成全張玉蓮的心願,二來成就自己的幸福,三來更是尊重了劉凱瑞的意願。
“那…” 張米米還想說點什麼,怯怯地問了問。
“那什麼啊,你這個冥頑不化的女人,放在幾千年前封建社會,你這點節操,興許能讓皇帝給你一個貞節牌坊,再往近一點說,也可以說你爲情所困,可是現在什麼年代了,你擡頭看看天,想想吧。”
言盡於此,張米米再無疑問,她記起高中時候和高千紫的幸福相對論,開開心心是一天,哭哭啼啼是一天,同樣都是一天,爲什麼不選一個最好的方式?
“對,我爲什麼不可以重新開始呢?”
張米米自言自語,臉上現出了罕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