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章

39章

揣度着無觴的話,卻無法在他懷裡安眠。無論外面是喧囂還是寂靜,彷彿只在這裡迴歸了自己的寧靜。靡音知道自己被他套住了,用了最溫柔甜蜜的手段,最沒辦法抗拒的辦法。若非要給個結論,靡音還是願意說自己是喜歡無觴的。只是在得知他的另一種心意時小小的震撼了一下。轉念想,清冷到連一根指頭都不願別人觸碰的人,願意事必躬親的對自己。洛小米對靡音說過,楚然,你這個人是成不了王的。當然,她指的是在組織中的地位。無論怎麼看,蕭青都是王者一樣的人,而楚然,卻是王子那類型的,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王子很難成爲王,因爲失了掌握天下的霸氣,運籌帷幄的野心。而無觴,在靡音還叫他父皇的時候,一直覺得他有王的氣質,比起蕭青自然是隻多不少;可是當他是無觴時,又覺得這個人是王子,俊秀冷漠,看不到野心和氣度,甚至錙銖必較。

無觴說:“怎麼還醒着?呼吸也亂了。”本來從背後摟着靡音的,說話這會兒就將他轉了過來,讓靡音的額頭靠近自己胸前。

靡音說:“在想你到底是王還是王子。”只是說出來,就覺得這個問題太可笑了。無觴必然是王,而王子,是自己。一個夜國的皇帝,一個是夜國的五皇子。兩個人大晚上不在自己的皇宮深院睡覺,反而在一個青樓的房間裡唧唧歪歪。

無觴說:“這個問題,你倒是把我難住了。”眸子半睜着,瀉出流光溢彩。就算光線黯淡,他也好像被月光眷顧一樣奪目。

靡音哼哼的笑了兩聲算是自嘲,然後說:“你當我問個傻問題吧。”王子就算不能成爲王,王就算不能成爲王子,都與自己有什麼關係?結果只是證明自己這個皇子,究竟是王子還是王孫。只是這樣。

無觴說:“確實很傻。無論我是王還是王子,我都是我。那個身份,對你來說應該沒有什麼所謂。”說是應該,其實很篤定。

靡音說:“沒有區別。你在這裡就好了。”感到他摟着自己的手臂略微收緊,靡音安靜的開始入睡,最後喃喃的是:“太好了……”

自那日起,無觴就很少離開醉紅樓了。但是也很少出房間。靡音覺得以他的性格是不會真的不出去,大概是換了其他的長相。日間的親吻也加多了一些,卻還沒有多到讓自己不適的程度。靡音覺得自己是鍋湯,無觴熬的很是火候,多一份太燥,減一份又失了味道。好像已經忘記要排斥這種關係了一樣,耳邊沒有父皇兒臣的稱呼,漸漸的也淡忘了。他開始擔心,希望回到玄冥宮。那裡的太監宮娥,嬪妃皇子,聲聲萬歲能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身份。人是容易習慣的動物,一旦成了習慣又很難改正。結果只能歸咎於本性而已。靡音心底隱隱的排斥在消失,好像一根香,燃燒了連煙都溢散了,什麼都不剩。

除了自己的房間,蓮一好像連體人一樣的跟着靡音,說是保護,實際上是不斷的觀察自己。靡音沒有特別的動作,也不怕他看,甚至在練琴的時候,有一個聽衆還不錯。蓮一挑剔,開始練習的時候總是諸多不滿,漸漸也開始表示讚賞。有時候甚至摟着靡音要他做自己兄弟。蓮一看起來睿智,其實有時候還像個稚氣的孩子,直率的表達着內心的想法。有一天,左公子沒有來,其他客人似乎也心照不宣的給他讓路,誰都不去點“留香”的牌子。所以靡音落得輕閒。回到房中,無觴見他拿着雲染,就說要他奏一曲聽聽。

清彈了曲子,沒有唱腔。柔柔的音色已經聽不出一點瑕疵,那是《雲裳》,用雲染彈可以說是相得益彰。可是無觴聽完,卻只是丟下兩個字:再來。

再來是什麼意思?靡音又奏了一曲,歡快的比蜂鳥的翅膀還敏銳,手指幾乎是在上面跳動一樣。可是無觴還是那兩個字。

彈到第五首時,靡音靜了手指,說:“你覺得哪裡不好?”

無觴坐在一邊,說:“情。”

靡音在心裡想,到底是哪個情?清?晴……無觴繼續說:“還差一些。你的技藝自然已經不錯,但是卻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靡音說紫蓮的話,如今回到自己耳朵裡。

靡音說:“只是奏給別人聽的。難道也要放了感情進去?”已經開始能理解紫蓮的心情,對着莫不相干的人奏琴,哪能放一點感情進去?何況紫蓮賣身青樓,若真愛上客人大概就只能等着心碎神傷了。想到這裡,靡音直直的看着無觴。

無觴說:“你對着我,還放不了一點感情嗎?”躍動的光斑在他的眸子正中,被光線折了又折,卻依然是紫的好像通透的寶石。被他看着就已經會無法動彈,若是那目光中再帶三分溫柔,就會連呼吸都忘記了。

靡音的手指略微顫抖的放在琴絃上,目光被無觴抓住,扯了過去再也掙脫不了。最熟悉的琴音,仍然是《葬花吟》,輕巧的流瀉出來。莫明的哀愁和眷戀幾乎是伴隨着琴音滴進無觴的耳朵,卻沒有給靡音自己任何觸動。因爲他的思想,他的意識已經都在無觴那裡了。手指着了魔似的自己動作,一曲終了,靡音才覺得疲倦得好像要癱軟了一般,不住的喘着氣。身上的筋骨都好像被抽走了一樣,斷斷續續的連不上。

無觴走過去,將他抱起送到牀上,說:“完美。”

靡音說:“也夠累人的。”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是自己還無法駕馭這張雲染嗎?

雲染雖然比不上錦色的魔性,但卻也有自己的脾氣。有年頭的古琴都帶了點妖的氣質,只是它不如錦色那般害人罷了。雲染這名字,可以說是在評價它的音色,也可以說是在形容彈奏它的人的氣質和能力。一旦竭盡全力的演奏,必然會失了力氣漂在雲中一樣。

無觴說:“爲了我還不值得?”

靡音說:“那你高興嗎?”

無觴點頭,覆上去親吻靡音。剛剛被稍稍平息的呼吸,又被打亂了。靡音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才能控制這個身體,不要在他親吻的時候亂了分寸,甚至產生慾望。到底無觴是怎麼做到的?怎麼自己纔好像是那個愛上了他的人那?

似乎看出了靡音的掙扎,無觴略微鬆開他一些,但是仍然貼的非常近的說:“你要是不認真點反抗,或許我會現在就要你。”

靡音深吸了一口氣,說:“你說過不強迫我的,父皇,你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

無觴說:“強迫?要是你自己願意,也算我強迫嗎?”

靡音歪頭:“我還沒成人。”才14、15歲,當然是未成年。雖然這個時代人都早熟,但這種藉口還是可以用一用的。

無觴說:“那有怎麼樣?醉紅樓的小倌哪個不是十二就開始接客?”

靡音不禁皺眉,那能一樣嗎?再說人家是逼不得已,我又不是?靡音說:“不行。對身體不好。”你沒看到那些小倌一個個都柔柔弱弱的,比女子還差三分嗎?

無觴略微挑眉:“哦?身體怎麼?”似乎還有些不信,但是卻離靡音又遠了幾分距離。

靡音沉默了半天,最後說:“太早做這個,會長不高!”

無觴眨了眨眼,忽然笑了。上揚的嘴角好像比夢境還不真實,但是這個淡漠到冰冷的男人真的笑了出來,下巴顯得更尖了一些,宛若冰山之頂剛剛撒下的春光,芳華剎那,暗香涌動。從沒見過他笑,以爲就算沒有表情,無觴已經是傾國傾城;一旦見了才知道那些絕色之類的詞彙已經完全不能丟在他身上,竟無法說出萬一風采,反而污了他一般。他人若見靡音笑一笑,已經垂涎三尺了,靡音見無觴笑,大概沒有三尺也有一尺半。隨便算算,無觴都不該笑,免得一瀉千里月國遭災。

無觴見靡音呆滯着,拍了拍他的臉:“怎麼,見朕笑就那麼稀罕?”

靡音說:“你做父皇的時候,常見。但無觴,卻還是不笑的好。”

無觴說:“誰知你會說那麼有趣的話?按你的意思,那些小倌從小接客,必定每個都矮几分?”不以爲然,只是將靡音的話當作玩笑和藉口。

靡音說:“他們當然可以不在意……”可是靡音在意,怎麼喝牛奶都比小七矮了一截。本來已經夠陰柔的臉,起碼也要長到無觴那個身高才稍微像男人一點。其實這麼看來,也就是因爲無觴高,所以纔沒有被當作女人。

無觴說:“那你這輩子長不到期望的個頭,不是要朕等一輩子?”

靡音有點愣,聽他說一輩子這個詞,好像聽他說“俺們”這樣的詞一樣的奇怪。這是他給自己的印象嗎?靡音說:“不用一輩子吧……起碼二十歲。”

無觴又輕笑起來,但這次靠在一邊,鬆開了靡音,只是側着臉看他:“朕的音兒,真是可愛的緊。二十歲是嗎?朕等你。就算等到一百二十歲,朕也願意等你。因爲你有這個價值。”靡音翻了個白眼,你真當自己萬歲萬歲萬萬歲啊……轉念一想,自己說了個確切的歲數,不就等於應承下這件事?自掘墳墓!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巴掌。還不如真的說一百二十歲那。

算了。到二十歲還有五六年,總有辦法逃走的吧。靡音心裡是這樣安慰自己的,但也有點膽戰心驚,因爲他知道無觴不是善罷甘休的性格,也有那個追逐到死的能力。

這事經過一頓精美的夜宵就被扔在腦後了。滿桌子的糕點甜品吃得靡音不亦樂乎,只是無觴還是老樣子,笑容比流星還短暫。算一算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再不回去,那皇后的毒怕是解不了了。靡音看了看無觴,似乎並不着急,是成竹在胸還是臨危不懼啊?

快午夜的時候,一神蓮一忽然闖了進來。

無觴說:“你來做什麼?”

一神蓮一搖着扇子絲毫不在意別人的態度,徑直走到靡音面前,遞給他一個瓶子,說:“給你的禮物。拿好了,丟了可就沒有了。”

靡音看了看瓶子,說:“謝謝。”

蓮一伸手在他臉上狠狠的捏了一把,靡音一時驚愕竟然沒有反應。就聽蓮一說:“真是的,這麼重要的東西你就說句謝謝?”

無觴一把拉過靡音,說:“說謝謝還不夠?”邊說,邊看着靡音的臉。雪白的皮膚霎時就留下兩個紅紅的印子,好像隨時都要腫起來。

蓮一笑着說:“怎麼?心疼啊?我一沒用內力,二沒下毒。頂多紅個一兩天。而且,雪雪回來了,他也不用繼續當頭牌了。”後半句說得眉飛色舞,靡音還念他怎麼這麼高興,原來是清雪之回來了。

蓮一大笑着離開。無觴摸了摸靡音的臉,說:“一神蓮一向來不願意吃虧。他既然給了你東西,就非得拿走點什麼。”

靡音看了看手裡的瓶子,說:“火蓮花瓣?”

無觴說:“他的條件你已經做到了,清雪之又已經到達,自然也該履行契約。捏你這一下,只是又起了玩鬧心罷了。”無觴拿過瓶子,拔出瓶塞,就見一股霧氣蒸騰。等到瓶口平靜,靡音湊過去看,看到小瓶底躺着一枚花瓣。小的只有拇指指甲大小,讓人很難想到那是蓮花花瓣。雖然瓶裡無光,但是花瓣卻發出青色的霞光,一根根脈絡清晰可見。

無觴說:“神龍族聖水也很快會拿到。我想,再過六日,我們就可以回夜都。”

正說着,外面就一陣喧囂。聽見熟悉的笑聲,就知道清雪之已經到了。而且他的出現總是伴隨着巨大的響動……撲通,稀里嘩啦……靡音都忍不住向窗子的方向看去。

無觴說:“也難爲他了。躲仇家躲成這個樣子……”

天氣太糟,心情也差!

哎,會不會直接寫成虐啊……

讓大家擔心了。目前就是心情差點,不會耽誤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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