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章

43章

靡音起身,說:“謝皇上。”不管他身份多尊貴,難得他喜歡聽還稱讚了自己,說句謝謝也不過分。只是到現在,無觴都沒有出現。他到底在哪裡?難道真的能光明正大的走進來?寂辰起身,略微讓開一點位置,對旁邊的太監說:“多加個座位。”意思是讓靡音坐他身邊。按禮法來說,這是不可能的。文武百官都在身下,怎麼能讓一個小倌平白無故的坐了上座。他這個要求一說,下面就忽然靜了下來。太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愣愣的看着寂辰。寂辰見太監沒有動作,說:“怎麼?你是聾了嗎?”那太監竟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忙喊:“三皇子贖罪,三皇子開恩啊……”

看來不只是太監們,連大臣對這位皇子也很懼怕。不合禮法的事情在這個時代向來備受壓制,剛纔那個搖頭品音的老學究一樣的人物,這時候竟然開始哆嗦起來。略微乾枯的手指竟然連酒杯都碰不住,幾乎讓滿滿的酒水溢出來。

寂辰略微笑了起來,說:“我又沒要你去死,你讓我開什麼恩那?”

太監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深深的把頭埋在地面,幾乎鑽進地毯了。靡音心想,左公子,也就是三皇子,是不是在他們眼中是個殘忍無比的人那?可是這個場合,連皇上都沒有說話,誰都不敢開口。寂辰冷冷的坐在一邊,舉着酒杯品酒微笑,看着依然是醉紅樓的那個風流公子,但是卻靜靜的散發霸氣。

靡音覺得再這樣僵持下去簡直是浪費時間,索性起身,對吉賽說:“拿椅子,去那邊坐。”吉賽很聽話,擡着略微有些重量的雕花木椅向寂辰走去。輕輕的放在他身邊,吉賽又回到架子旁邊收拾起雲染,回到已經坐在寂辰身邊的靡音那。

寂辰見靡音已經坐在自己身邊,放下酒杯,眼睛定定的看着靡音,語氣卻是對小太監說得:“行了,起來吧。”聲音懶洋洋的,看不出剛纔還散發凜冽的寒氣。

太監馬上起身,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就在這一瞬間,殿裡又恢復了剛纔奏樂前融洽的氣氛。靡音說:“我得早點回去。”

寂辰笑着說:“不急。等會我派人送你回去。”

靡音坐在那,還是覺得不習慣。在玄冥宮就非常回避這種場合,父皇也準了自己可以隨意,不必拘禮。就是這樣,靡音也很少去參加,哪怕是新年的皇家宴會。六年,王公大臣見自己的時候不過三兩次。結果今天卻不得不在另一個宮殿看同樣的事情,不免得有點鬱悶。靡音坐定,宮娥送上杯盞筷碟,寂辰自己接了過去,親自放在靡音面前。

這時候皇上才笑呵呵的說:“看來寂辰打算收住心了。”

旁邊的男人挑起嘴角說:“父皇瞭解兒臣的意圖,反而留香不明白。”說完,轉回頭旁若無人的看着他,幾乎要用眼睛把靡音嚼碎了。

靡音目視前方,但是心裡真想直接一走了之。到別人地頭上的時候,脾氣一定要好,性子更要沉穩。否則不一定會出什麼事情。靡音用這個前世就明白的道理安慰自己,不要管他,就當他吃飽了撐的。眼前的菜一個個都不合胃口,連醉紅樓的菜餚都比不上,不知道誰的品味。寂辰看靡音不說話,也就只顧往他碗裡夾菜。靡音抿了一口,就嚼了一盞茶的功夫……

坐在這邊,看到對面有個男人盯着自己看。目光自然和其他剛看到自己的男人一樣,透着一點輕佻和……猥瑣。這時候靡音才發覺,一個人的品性動作真的可以給人不同的印象,同樣的眼神動作,寂辰做起來帶着幾分優雅幾分風流,對面那個人做,就覺得是個猥瑣的混蛋。或許說得狠了一點,但是他的確把自己看得不舒服,好像下一刻就要把自己扒光了一樣。

果然,那男人在看了靡音一會後,說:“看來皇兄每天流連醉紅樓也不是沒有收穫,難得找到傾城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你膩煩了,能讓給皇弟玩玩那?”貪婪的樣子並不明智,只是在這個時候表現出明顯的挑釁和對立就可以看出這位皇子根本沒有多少腦子。

寂辰說:“就連我還沒得到的東西,你覺得我有可能答應你這麼無禮的要求嗎?”

那個皇子故意挑了挑眉毛,說:“怎麼還有皇兄沒有摘到的花朵嗎?我本來以爲你只是謙虛一下……畢竟誰人不知在月國你是最出名的風流浪子。”

寂辰笑得很溫和,可是卻又能帶着一點血腥:“皇弟有空關心我的起居飲食,不如看看你最近得功課是否有長進。先生一直對我說,要你長進恐怕比讓我收了性子還要難。”

對面的皇子臉色登時難看,簡直就是血涌上臉,好像豬肝一般。靡音不冷不熱的吃着眼前的東西,只覺得油份太高,不夠健康。

寂辰轉而笑談:“怎麼留香這麼冷靜,我以爲你一定會反駁他的。”他指的是輕視靡音的那句話,若是一般清白小倌,通常受不了這般侮辱,定會反脣相譏。可是畢竟靡音不是一般小倌頭牌,氣度丰韻原就比平常人高几個等級,加上多年在父皇身邊耳濡目染,就算不想學,也學了個六七成了。要不然也不會和無觴一樣,多個表情都嫌麻煩。

靡音眼皮都沒擡,說:“醉紅樓每天說話的人那麼多,難道我也要一一去聽他們到底說了什麼?”其實要是平時,靡音完全可以說:難道我還要介意狗叫了什麼?但是想到皇子的身份,還是別惹到他爲妙。

皇上聽得好像看戲一般,一直微笑,不知道想着什麼。看寂辰的態度,明顯和皇上更爲親近。能和這個男人親近的父親,恐怕也不是什麼善類。仁慈和藹的背後,說不定藏着比無觴還睚眥必報的心。

對面的男人聽了靡音的話,臉更加紅,這下子好像茄子一樣。張着嘴半天說不出來話的樣子好像只石獅子,還沒有獅子更威武。剛想發作,卻被皇上阻止了:“好了。在莞兒的生辰上,你是不是也該收斂一下了?”太明顯的偏向了,他繼續說:“不過寂辰,莞兒怎麼還沒來?”

寂辰說:“她不把自己裝扮到滿意,估計是不會出來的。不然我差人去喚她?”

皇上擺手:“沒關係。讓她去吧。”

這皇上的脾氣真好……估計莞兒是他女兒,否則哪個妃子能承受讓皇上等待的恩寵?只是宴會已經開始多時,這位打扮起來沒完沒了的公主還沒出現……

好像在解答靡音的疑問一樣,寂辰說:“寂莞是我妹妹。”眼角都快笑出皺紋了,雖然靡音覺得習以爲常,可是坐在他隔壁的另一位大臣卻滿眼的慌張,被這個笑容嚇了一跳。

宴會進度緩慢,昏昏欲睡。期間也有歌舞,也有奏樂,可靡音一點興致都提不起來。出點事吧……哪怕出現個刺客,也比這樣悶着好啊?

好的不靈壞的靈,烏鴉嘴總是比鳳凰喙多。不出一柱香,就聽見榮華殿外熙熙攘攘起來。能讓本來寂靜的皇宮喧鬧起來的事件,除了皇上駕崩就是刺客降臨。靡音擡頭看向殿外,不多時就有侍衛打扮的人竄進來說:“啓稟皇上,有刺客從文武門進入。”

皇上一點都不驚訝似的,說:“你們盡力阻攔。阻攔不了,朕也不怪你們。”

侍衛本來請罪的頭也猛然擡了起來,皇上今天是怎麼了?可是又不能提出置疑,只能說了一聲是,就轉身跑了出去。武將這時候都起身,嘴裡說着皇宮豈容爾等放肆、護駕之類的豪言壯語,文官就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皇上說:“你們都坐下,繼續。”

樂師鳴奏,好像無關己事。整個皇宮最容易死的是皇上,他不在意其他人就不需要這樣顧慮。寂辰不及他人,略微變了臉色:“父皇……這……”

皇上擡起手掌向後擺去,說:“你去看看莞兒,別讓她被嚇到。”

寂辰不敢怠慢,馬上從偏殿離開。靡音自己坐在皇上右下方,心想……不會無觴告訴皇帝他要來吧?雖然說是光明正大,但這個動靜實在太小。不過可能性是有的,畢竟以無觴的武功,整個皇宮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也難怪皇上說盡量阻攔,攔不住就算了。只是希望無觴不會帶着一身血過來……

事實證明這完全是杞人憂天。無觴的武功既然已經足以凌駕那些侍衛之上,當然可以讓他們根本抓不到衣角。還是如脫塵的仙人降臨,只是連頭髮都沒有束好,只在髮尾捆了幾圈髮帶,手上什麼都沒有,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一溜煙的進來,當人們看到他的時候已經穩穩的站在殿中,水晶一般的紫色眼眸冷冷的在殿內一掃,就讓人都停止了呼吸。

除了靡音以外,恐怕只有皇上還保存着思緒:“很準時。”

無觴面無表情的說:“路過而已。”低沉的嗓音在殿內迴盪,竟然帶了混響。

皇上笑着說:“難得你路過,”“路過”這兩個字很重的音,“就多留一會兒再走吧。”

無觴點頭,徑直走到靡音面前,低頭說:“你無聊了就去外面轉轉。”

皇上說:“怎麼?認識的?”

無觴眼皮都沒擡,只是看着靡音,說:“和你無關。”似乎不論對方是誰,只要無觴不想回答的問題,他就都一個腔調。靡音對他這點真是佩服,自己還顧念着皇子的身份,他卻連這些都拋了去。兩個謫仙似的人物,留香已經足夠讓人驚訝了,如今來的男人跟他站在一起都毫不遜色,反而覺得相得益彰。整個殿內都因爲他們兩個而輝煌起來,這種情況真是前所未有。何況兩個人還貌似親密的對視着,讓對面那個“豬肝皇子”一臉驚訝。

靡音點頭,對吉賽說:“我出去轉轉,你在這裡等我好了。”

吉賽根本沒反應,但是略微離開一點,讓靡音起身。無觴伸手,靡音將手指搭在他指尖上,優雅的起身:“我出去透氣。”

無觴在他手指上捏了捏,動作卻輕柔的不讓人發現。

雖然無觴來得晚了,不過的確履行了約定,讓自己不那麼無聊了。靡音順着剛纔寂辰走過的偏殿,向外面走去。

月國的月亮比夜國要明亮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才取了這麼一個名字。與月亮相反,星星卻稀疏,只有零星幾顆。偏殿出去以後,有一個明鏡一般的湖,湖周圍着花叢,種的都是夜晚纔會開的花朵。

這湖應該就是鏡湖,是月國皇宮中最有名的湖。初夏的夜晚,四周的花競相開放,好像給這面鏡子鑲上了精美的花邊。如果明月當空,月影波瀾,就成了最有名的景緻。今夜月色尚好,雖不是滿月,但是依然美的讓人陶醉。

靡音站了很久,飽滿的呼吸讓他覺得舒坦了許多,夜來香的味道淡而輕盈,一點也不濃重的撲鼻而來。

“你怎麼出來了?”寂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靡音說:“呆的悶了,出來透透氣。”陰魂不散。可能是去找寂莞之後,看到了自己。

寂辰說:“按照清雪之的說法,你很快就會離開醉紅樓。”

靡音說:“可能明天就離開。”

寂辰說:“我很中意你,所以想留你在月國。”篤定靡音離開就會去其他國家,否則絕對不會逃出自己的手心。他是皇子,又有這樣的能力。但是在靡音面前,卻不想用強迫的語氣勉強他,這個人跟醉紅樓的其他人,甚至和自己遇到過的所有人都不同,對任何東西都沒有慾望一樣,甚至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真的還活着。怎麼會有這樣淡漠的人?如果是平民百姓,通常拒絕不了金銀珠寶;如果是達官顯貴,又不會放棄巴結自己的皇子身份;如果真的是王公貴族,又沒有那種居高臨下的眼神和追逐權勢的心境。留香的冷漠不是吊人胃口的僞裝,他骨子裡的疏離好像是與生俱來的,慵懶的似乎連呼吸都不願多費力氣。可是正因爲這些,寂辰覺得他是迷,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遇到了傳說中的神族。

終於好一些了……

哈哈哈~我起早來補完這一章……

我是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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