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章
那人呵呵的笑了好久,身後的兩個黑影卻一點聲息都沒有,跟兩個鬼影似的。因爲靡音被下了藥,所以無觴並不擔心他會被驚醒。一對漂亮的眉皺了起來,也算他難得的表情了:“你笑夠了就回去。”
那人轉身片刻,然後猛地閃身回來。身後的黑影好像跟他心意相通,迅速的竄到無觴跟前,無觴猛然出招,和兩人交手起來。很明顯這兩人是來牽制他的,因爲他們的主子已經撩開薄如輕紗的幕簾,伸手拉起了靡音的身體。
很輕。也很纖細。和無觴相似的面容,雖然未曾睜眼,但是也能管中窺豹,認識到這個孩子會如何風華絕代。不必靠近就能聞到沾染在他身上的無觴的味道。和本人一樣清冷霸道,竟然佔據別人的身體依然久久不散。雖然夜幕已經全然落世,但是敏銳的目光仍然能夠捕捉到滑出鬆垮衣袍之外的鎖骨,清凜上染了□□的味道。看來無觴還真得有忍耐不了的時候?向來不和自己看不上的人交手,如今也爲了阻止我奮不顧身了嗎?呵呵。嘴角的笑容可以看出這人開心的不得了。
這次果然沒有白來月國。
丟下靡音,轉身對無觴說:“我又不是要把他上了,你犯不着爲難我的屬下。”
兩個黑影馬上跪在地上,卻明顯已經狼狽不堪。主子真會給他們找麻煩,明知道無觴會認真還讓他們去牽制。還好只是三四招,不然骨頭都沒了。“請原諒。”齊聲對無觴低了頭,要是讓他生氣,估計自己還是死路一條。
無觴說:“滾。”
兩人馬上說:“是。”然後就離開了房間,速度比進來的時候還快。
兩人的主子倒是一臉得意,絲毫不介意這件事:“好了好了。無觴,你也不用這麼生氣。”
無觴說:“五年。”剛纔燃起的怒氣才略微平息。看了一眼靡音,似乎沒有醒來。
那人仰頭看看棚頂,然後緩慢的伸出五隻手指晃了晃,說:“五個月。”
無觴說:“不行。”從腰間抽出軟劍,直接抵在那人身前。
可是被指着的人根本絲毫沒有在意,說:“最多一年。”
無觴沉默了一會:“好。再加三顆內丹。”
收斂了笑聲,那人竟開始透露隱隱的不悅:“一年不能和你聯繫,我覺得已經很不開心了。你竟然還要三顆內丹?你知道我要耗費多少時間才能做出來?”
無觴說:“這是你碰了他的代價。”
“罷了。也就你能從我是手裡要些東西。內丹我手裡只有四顆,索性都給你吧。”說完從衣襟中掏出一個瓶子,扔給無觴:“不過……一年後你要是還沒得手,可別怪我哦……”
無觴的劍真的毫不猶豫的揮了下來,只是刺到的是虛影,本人已經落在房樑上哈哈大笑了:“真有意思……果然是我的無觴,連生氣都這麼讓我心動啊……”
話音消散,人已經不見。無觴收了軟劍,重新回到牀榻。手裡的內丹不過是附帶的條件有可能當然是不希望靡音被他抓到。
因爲被他抓到,就可能再也逃不出來。
似乎是做夢了,靡音覺得自己在逃跑。被敵人追趕,和青哥一起跑了很久。很奇怪,因爲心臟並不會疼痛,只是氣喘吁吁。忽然被青哥拉住,要跟他說什麼,卻怎麼也聽不清。然後另一手又被別人拉住,回頭看到的卻是洛小米。她也要跟自己說什麼,但是自己依然聽不見。什麼都聽不見,卻感到心臟不停的跳動,一下一下,撞在耳膜轟響起來。
不知道這種感覺持續了多久,靡音幽幽轉醒才記得自己還在月國皇宮,這裡不是那個世界,身邊的人也不是原來的人。
無觴。攬住自己的手已經習慣的很,只是今早有些不同。往常這個時候,他一定已經醒來,看着自己。可是今天卻始終沒有甦醒的意思。昨夜來得人到底是誰,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無觴出去後,本來還想聽一聽他們的對話,誰知竟然昏睡了過去。看來最近的確太累了。無觴睡得這麼熟,應該是昨晚聊了很晚……或者打了很久……反正既然他安然無恙,就沒有什麼需要自己擔心的。
應該是。沒有擔心的吧。
遠離自己的人已經遠離。靡音才一直不敢考慮那些還在自己身邊的人。終究會有一天,只剩下自己,或者只剩下他們。剩下。這個詞太熟悉。自己就是被剩下的那個。被父母剩下,所以在孤兒院;因爲生病所以被剩下不能被人領養……到最後,自己已經忘記該怎麼不被剩下。所以拼命的賺錢,讓自己就算孤獨一個人也不會無依無靠。現在想想,在孤兒院時楚然曾經很討厭因爲有錢就驕傲的好像孔雀一樣的人,可是到最後自己還是變成了一個幾乎是愛財如命的人。原因,不過是最後被留下的,都是自己。
思緒再怎樣被佔據,也不會連身體的觸碰都不回神。無觴的親吻突如其來,壓在自己身上讓所有的回憶都被丟到海王星去游泳了。他怎麼醒了?自己光顧着回憶,都沒注意到。
無觴折磨了滑潤的小舌一會,才撐着身子看他:“想什麼那?”
靡音搖頭:“沒什麼。”
無觴聽完又親了半天,靡音知道他想問還不說的時候就會這樣。於是推開了他一些,說:“想起以前的事情而已。”
無觴說:“難過的事情就忘了。”他說的很平淡,許是看到了自己恍惚的自卑。無觴的目光一直直指人心,能夠看到自己每個念頭和想法一樣。雖然他可能還不知自己的經歷,但是卻依然能從些微的細枝末節找到那些悲傷的影子。
靡音說:“無觴。我以後也會被你剩下嗎?”
得到的竟然首先是沉默。其實根本不怨無觴,誰會明白這個“剩下”的意思?無觴也是,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只是眨了眨眼。
靡音覺得自己問這個問題也夠無聊的了,說:“你當我做夢吧。”說完就推開無觴,準備起身。外面已經一片陽光,昨夜竟然沒有關了殿門就入睡了?大概月國皇宮的治安真的很不錯吧。
腳還沒沾地就被無觴拉了回來。從後背環過的手很用力,幾乎把肋骨勒斷。
“剩下?你想離開我都不會放手。”
……
“無觴。怎麼今天外面多了兩個人?”
……
無觴還是不說話,靡音也就閉口不問了。雖然自己還沒辦法抓到那些暗衛的具體方位,但是已經能知道究竟有幾個人在看着自己,看着不算大的靜雪閣。
無觴當然知道昨夜那個傢伙走之前,扔下了四顆內丹和一年不再聯繫的承諾,卻也留下了好像監視又好像幫手的兩個黑影。與自己的暗衛同在關注着,彼此還帶有昨夜糾纏的敵視,但見主子沒有發話,也就靜觀其變。無觴放下手裡的茶碗,心底的火氣就無端端的冒了上來。上不上、下不下的。茶碗輕釦木桌,響動不大,但是靡音還是擡眼。
今天無觴不對勁。剛纔問他爲何多了兩人他也沒有回答。難道不是他的人?可是也不是敵人吧,否則他一早就把那兩個丟出去了。越接觸無觴,越發覺原來在自己心裡的父皇根本是個精心描繪層層刻畫的角色。他會在朝堂上發火動怒,會在嬪妃面前溫柔,會在皇子面前開懷,甚至偶爾被貌似無法解決的事情弄得神情疲憊。可是如今看來,一切都是他表演出來的。一旦他成爲了無觴,就失去了那些看似平常人的情感波動,一張無法形容的完美臉龐居然找不到一點情緒的痕跡。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掌握中,讓人覺得就算他有閃失也不過是故意瀉露的弱點,被他狠狠嘲笑再反過來戲弄。想來當年夜都兵變,他的輕描淡寫一部分是保護自己,一部分是本來就沒有擔憂的必要,因爲就算有變也不過是他蹙眉間的無聊消遣。像今天這樣的不平靜,靡音沒有見過。無觴,也並不想說。
已經是老皇帝駕崩的第三天了。可是宮裡除了多了些守衛外,根本毫無動靜。不想承認,但是寂辰的手腕絕對是硬的,他一面壓制了所有懷疑老皇帝死因的聲音,緊鑼密鼓的加緊建立自己的勢力,一面穩穩當當做他的孝子,安排後宮的變化。除了他的母親外,所有的妃子都會被遣散或進入冷宮,不走運的準備與皇帝同葬。只在那日宴會見過其他皇子,如今大概也不敢做聲。寂辰的背後是暗藏在他勢力之下的兵權,沒人敢動,沒人有這個膽子公然反抗已經踏上頂點的帝王。如今最容易的就是明哲保身,否則這個暗殺皇帝的罪名大概就會在最快的時間內扣在自己頭上。風捲殘雲。最後皇宮上下竟然安靜的一片祥和。新君清明。一個國家還有什麼比平靜最新的動盪更讓民衆心安的嗎?沒有。所以寂辰的皇位,怎麼看都穩若泰山。
到了第四天,也該發喪出殯。原本壓抑在改朝換代似的蠢蠢不安終於在一片更加不安的氛圍中落下帷幕。只是還不知背後到底怎樣的事情。鋪天蓋地的白布已經闖進靜雪閣的地方,各種繁花都蓋上了白色的綢緞,樹梢綁滿了白綾,一副要齊齊上吊的模樣。按理說所有人都要白衣素食齋戒,靡音對素食齋戒沒有反對,白衣當然更沒有問題。初次見無觴他就是一身白衣,天降謫仙,現在看來,還是這樣。這男人既然有二哥那麼大的皇子,起碼也有四十了吧……怎麼一張臉還是嫩的要出水似的?真的該問問他有什麼保養方法。其實問他和問小母妃一樣,小母妃還不是已經那個歲數還頂着一張狐媚子臉,若不說還真跟自己姐姐差不多……
無觴看靡音盯着自己出神,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可是那雙沒了焦點的眼神還是沒有恢復,就知道這孩子又神遊天外了:“想什麼那?”
靡音有點恍惚的說:“想母親怎麼青春不老。”
無觴說:“她是我的人,自然不能老。”
靡音把這句話理解爲:無上門有衆多駭人聽聞的丹藥,自然有很多辦法讓人留住時間。所以瞭然的點頭:“很神奇。沒想到還有這個效果。”
無觴說:“你要是肯讓我抱,我想也有這個效果。”
啊?
開始還認真的揣度着吃進多少湯藥才能換來這副容貌,卻聽到如菜刀揮下一般的喀嚓聲下,小念頭這塊漂亮的魚肉終於被他不經意的詢問跺得細碎。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靡音覺得再說一句都會多餘,乾脆閉緊嘴巴乾脆得當一塊魚肉。
可惜刀俎哪肯:“怎麼樣?考慮一下。”
靡音這才從悶頭喝水的杯子中擡頭,說:“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會用這種不入流的辦法了。太……讓我吃驚了。”所以我無語了。而且……你就算哄小孩也該找個好理由,怎麼用這麼黃色的段子?
無觴挑着眉角,說:“你以爲我說着玩的?”語氣竟然認真了起來。
靡音擡頭,看着他。表面上還是淡漠得很,心裡卻忍不住開始懷疑了。不會是真的吧?真有這麼好?天哪?要是讓他當牛郎不是賺翻了……久久沒有動起得賺錢腦筋忽然被無觴用十分不正經的方法刺激了起來。可是轉念就呸了半天,又不缺錢。
無觴眉眼間都是笑的,但是嘴角也不過稍稍動了動:“我還真是說着玩的。你的反應和你母親一樣……真可愛。”
魚肉就這麼被刀俎跺碎了。
新帝正式登基的大典被大喪折磨得有氣沒力,鑼鼓吹得撕心裂肺。靜雪閣比其他地方都安靜,除了新帝王每日固定的邀請。
靡音快厭倦看那張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臉了。在笑容這件事上,寂辰明顯還要跟桃花眼好好學習一下。起碼在看了多次以後,仍然能讓自己覺得新鮮。他每天叫自己到溢霞殿,只是聽琴。
你有空就去陪陪你那堆哀怨的妃子,別霸着我的時間不說還得糟人嫉恨。
鬱悶着那……
本來一點都不想寫陰謀詭計,非有人霸着讓寫?
不寫。想看的去看夜之囈。那裡腹黑多的是。
我家小音就得被呵護的好好的,放在手心裡的寶貝怎麼能有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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