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之音 73章 夜殘 UC 網 穿越 和 晉江穿越文
過了兩日，父皇讓胖太監來宣靡音去耀明殿。那裡沒有平日的大臣們喧鬧，靜的就好像那時的夢境。屋中擺放的是不是龍涎香，而是更馥郁的沉香。
胖太監說：“皇上，五皇子帶到了……”
父皇擺手，胖太監就彎着腰退了出去。順便識相的把從內室到外殿的大門都關好了。
父皇坐在龍椅上，手旁的奏摺堆得有人高了。他放下手中的那本，見靡音還站在殿中，便喚：“音兒。過來坐。”
龍椅到底有多大？前幾年坐在父皇腿上的時候，靡音只是能將雙手剛剛好搭在扶手上。而現在，父皇靠在一旁的扶手上，靡音仍然能坐在他旁邊。他對龍椅的熟悉程度，就好比自己屋中的牀榻。有幾個雕花，有幾個雲朵，哪個龍鬚是搭在龍爪上的，哪個鱗片上有自己的指甲痕跡都一清二楚。耀明殿是玄冥宮最莊嚴的地方，也是禁地，沒有皇上的傳喚，任何人不得進入。可是在別人不知道的時候，父皇總是有各種辦法讓他進來。至於桌上那些奏摺，總是隨意的放着。甚至還有靡音執筆替他書寫的時候。可惜在別人眼中大不敬到死一百次不足惜的事情，對靡音來說根本毫不在意。
父皇丟給他一個摺子，說：“姚丞相門下今年遞了二十八個摺子，其中只有三個是他親自送到朕手上的。而意思都是一個。”黑色的錦緞包着上好的玄紙，字跡如姚丞相那個人一樣，圓滑卻有力。姚丞相大概五十左右，前幾年見他時，在耀明殿舌戰幾位大臣，鋒芒畢露。可是最近，已經凡事都靠自己的門生，日益謙和溫順了。當然這種老頭子，是越老越可怕，畢竟他是桃花眼的外公。比小狐狸還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其實靡音不用翻，就知道那老頭子打的什麼主意。只是如果不動動那厚厚的本子，也不知道該用什麼動作和表情面對父皇。回到宮中就不能像出門在外那樣幾乎形影不離，也可以暫時減少了靡音對於那個夢的畏懼。因爲太逼真，所以現在看到父皇的臉都會下意識的不平靜，唯恐夢境成爲真實。
姚丞相要說的無非是祖宗舊制，說五皇子延遲出宮建府是不對的。其實不過是怕夜靡音借這個機會一躍成爲太子，畢竟只有太子才能滿十五歲以後依然留在玄冥宮內居住。靡音佯裝看完，說：“被皇后的話刺激了嗎？”
父皇說：“他只是投了個石子探探路而已。成了，自然如他所願。不成，也可以拍拍馬屁敷衍了事。姚世勳的位子坐得太久太穩久，也開始和朕玩起這種把戲來了。”
靡音說：“那你打算怎麼做？”
父皇支着臉頰的動作和無觴如出一轍，卻有不同的感覺。他微笑着說：“你十五歲生辰將至，他只是怕朕立刻立你爲太子。既然這樣，朕就如他所願。”
靡音說：“那你打算立誰？”現在除了自己，只有夜釋修和夜摩雅有這個資格。小六小七都還沒有名字，不合夜國的規矩。
父皇說：“嗯。就看看這段日子，誰得朕歡心吧。”明明是夜國最大的事情，卻被用這種輕描淡寫玩笑一樣的語氣說出，不知道他們聽見是覺得高興還是悲哀。
靡音說：“皇后不會置若罔聞，這個靶子要有犧牲的覺悟。”無論是誰，皇后都會阻撓他。但是小六的性格，要坐上皇位，實在有些困難。一旦她有所行動，就是動搖自己根基的時候。可是“太子”這個名字，本身就代表着危機重重。
父皇說：“無論夜釋修還是夜摩雅，都不會坐以待斃。”
靡音說：“那我現在就得準備給我未來的王府選址了……”
父皇拿出一面腰牌，說：“用它出入玄冥宮。到外面要小心。”
靡音收起腰牌，覺得這次的對話和以往的有些不同，可是又說不上哪裡不一樣。該說父皇的態度不夠親暱嗎？或者他說話的內容太正經？總覺得哪裡不對。
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靡音才注意到一個本來應該更早發現的事情。這個人，不是無觴。雖然語氣動作都很像，連那個支着臉頰的動作都惟妙惟肖，但是他身上只有濃濃的沉香味道。而不是無觴身上的冷香。靡音沒有發現只是因爲對耀明殿這個氛圍太過在意，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夢境裡，反而失去了最早洞察“父皇”身份的機會。難怪這個“父皇”連手臂都沒有搭在自己身上……
做無觴的替身，必然是精挑細選。而且身後的暗衛也不會不知。要是隨便對自己有些親暱舉動，估計也就活不久了。
靡音想通了，就起身告退。
無觴不知道去哪裡了，這是靡音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替身。如果他在玄冥宮，甚至在夜都，都不會讓一個替身來告訴自己這些事情。八成已經去了其他國家吧。靡音出門看到胖太監，他正在不遠處的長廊乘涼，似乎也沒有想到靡音這麼快就出來了。看到五皇子，馬上擦了擦額頭上冒着油光的汗水，快速的移動過來。那種說是走太不穩，說是跑又太難看的姿勢，靡音只能說他是移動了。
“五皇子，您這麼快就出來了……”胖太監笑容可掬，可是內心卻膽戰心驚。皇上要是見五皇子，沒有個把時辰是不會露面的，怎麼今兒這麼快？難道吵架了？不可能啊……這麼多年也沒看過五皇子和皇上有這種時候。胖太監心裡想了一千個理由了。
換一天，或許靡音不會理他，頂多當他沒事找事。可是今天，算胖太監倒黴。夜靡音百年難得一見的“不爽日”出現了。他笑得比午後的陽光還燦爛，說：“談完了當然就離開。難道我要睡在耀明殿嗎？”
胖太監連忙彎腰行禮，腦袋點的好像只吃米的雞。他呵呵的陪笑，說：“五皇子這是說哪裡話，我只是說沒服侍好，給您賠罪了。”
靡音說：“你不用服侍好我，服侍好父皇就是了。”
胖太監本來就一臉汗水，現在都成行的往下流了。五皇子平日謙和，就算自己說這些話，他也毫不在乎。因爲皇上不在意五皇子任何不敬的行爲，但是今日不同，他每句話都意指自己的放肆。“五皇子……”
靡音皺了皺眉，說：“說話要小心。”
語氣不冷，聲音依然天籟，可是胖太監一下子連汗都不知道怎麼淌了，連忙繼續點頭稱是，甚至不敢看五皇子離開的背影。待到他走遠，胖太監才長出一口氣，流年不利，看來今晚應該吃素的來積積福，不然肯定少活兩年。
靡音拿了腰牌，回到靡音宮換了便服戴上面具就準備出去轉轉。心情不好，大概是因爲無觴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這裡。周孝武和小布看他換了衣服，非要跟着，說怕他危險。危險？上面還有兩個暗衛跟着。就算出事，難道小布能幫忙嗎？根本就是想跟着一起出宮玩吧。靡音不想多說話，就當後面兩個不存在。
依然從南門走。靡音沒有目標，只知道夜釋修和夜摩雅的王府分別在夜都的東面和南面，而且還就是在相對喧鬧的地方。順着大街走，齊王府倒是不遠。周孝武只看着靡音，生怕他有損傷，恨不得用目光把靡音罩起來。而小布，則東看看西望望，能不跟丟已經是靡音走的慢了。
走了小半個時辰，齊王府就出現在眼前。紅牆琉璃瓦，和玄冥宮完全不同。靡音懷疑他把王府選在這裡是方便和清雪之聯繫，不然怎麼和醉紅樓離得這麼近那？正門門可羅雀，側門卻簡直就是車水馬龍，雖然每輛馬車看起來都樸素的很，可是能在齊王府出入的，當然不是普通的人。只要隨便看看，就知道有大半都是姚世勳的門下。看守的侍衛警惕性很高，靡音裝作不在意的看了兩眼，就馬上離開了。
小布也感受到氣氛的緊迫，快步跟了上來。三人轉到下一條街道，小布才說：“主子，您今天怎麼想到來齊王殿下的王府那？”
靡音說：“看看我的王府建在哪裡。”
周孝武說：“夜國慣例，兩王王府不得在同一條街道上。”
靡音說：“我不喜歡這裡。太吵了。”
小布呵呵的笑：“主子還是喜歡清淨的地方。不過在宮裡也就罷了，出來以後一定會被王公大臣們日日打擾的。”
靡音想起剛纔那副樣子，說：“所以要選個不容易去的地方。”
三人就邊說，邊向北面走去。那裡是夜都比較安靜的街道，可以算是僻靜了。沒有大戶人家，沒有集市，沒有店鋪。和南面比，更像是個郊區。就算靡音的母妃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但是憑藉皇上的寵愛也足以讓這個未來的王爺擁有比任何人都更尊貴的地位。門檻一定要定高一些，不然很快就平了。
周孝武說：“這裡是不是有點太偏僻了？如果有什麼事情，禁衛軍沒有辦法很快趕到。”
靡音搖頭說：“我要禁衛軍做什麼？”真有能用到他們的緊急時候，他們的本領就已經不夠用了。
周孝武說：“城防，宮禁，王府的護衛都歸禁衛軍掌管。這是夜國的……”
話沒說完，就被小布打斷了：“周侍衛，五皇子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你囉嗦什麼？”
這個地方還不錯，要是見在這個附近，應該沒有問題。很符合自己的理想和願望，距離玄冥宮也有相當的距離。靡音的心情也隨着閒逛舒緩，回去時候的腳步更顯輕快。所以，當小布提出要在外面多溜達一會兒時，靡音欣然同意。
周孝武是反對的。後來想想，還是聽他的好了。可是二比一的結果，是三人來到了學士樓。而這件事的直接後果，就是遇到了夜摩雅。靡音看到他的一刻是愣住了。剛纔還看到齊王府那裡人多的能開個滿漢全席，結果主人卻搖搖晃晃來了學士樓。真是諷刺。
雖然靡音帶了面具，可是小布和周孝武沒有。所以桃花眼發揮了它的準確作用，一眼就看出了靡音。他晃着扇子，靠近靡音：“五弟，我們真有緣。”
靡音推開一步，說：“嗯。我出來轉轉，想在這裡休息一下，沒想到看到三哥。”
夜摩雅說：“那真是太巧了，我約了二哥吃飯，沒什麼大事。正好你也來了，就陪哥哥們喝兩杯吧。今年的不歸酒可是極品佳釀啊……”不等靡音回答，夜摩雅就牽起他的手腕，拉着他往樓上的單間走去。
好像夜釋修還沒有到，屋子裡只擺了桌椅和茶杯。小二送來上好的清茶，然後鞠躬退了出去。夜摩雅扇子很少離手，就連倒茶也是如此。茶壺在他手中就像玩物，轉到哪個方向都像魔術一樣。
“五弟出宮也不來我王府看看？”茶杯遞到自己手中，夜摩雅的語氣帶了點責怪。
“三哥在外面，就算我去了也看不到人吧。”
“這話說得可不對。你要是去了，有多少事我都會趕回去。要不是在這裡遇到，我還不知道五弟出來玩那。”看了一眼小布和周孝武，他又道：“而且也該多帶幾個人纔是。”
靡音心想，早知道會遇到你我連他們倆都不帶，平白泄露了身份。靡音說：“三哥也知道我喜歡清淨，何況本來打算轉轉就回去的。”他轉頭對小布和周孝武說：“你們出去轉轉吧。這裡有三哥在，不會有事的。”
看兩人出去，夜摩雅眯着眼睛說：“五弟可不是好奇貪玩的人……這次出來，是來看建王府的地方嗎？有沒有選好？”夜摩雅一直心思縝密，洞若觀火。何況能拿到出宮的腰牌，肯定是父皇準了的。靡音早知道這點小事瞞不住他，便說：“嗯。看中了一處。等回去問問父皇再頂吧。”
夜摩雅盯着屏風，慢悠悠的喝茶：“父皇居然真的捨得你離宮。”
“有什麼捨不得的？祖宗的規矩，十五歲便要離開。雖然皇后求情，但是我傷已好，還是按時出宮纔好吧。”不理會他的揶揄，靡音淡淡的說。
夜摩雅說：“父皇捨不得五弟，五弟卻捨得父皇啊。”
靡音當作沒聽到，低頭喝茶。正想着怎麼把這個話題岔過去，救星就到了。夜釋修開門進來，第一眼看到的是靡音，然後帶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夜摩雅。
夜摩雅的臉一下就成了狐狸的樣子，就差兩撇鬍須了。他笑着說：“二哥來了，快給二哥請安啊……”
靡音無奈，揭開臉上的面具，說：“二哥。”
夜釋修驚訝的神色很快被平靜掩蓋過去，也同樣微笑：“五弟？真是稀客。三弟怎麼也不跟我說，你還把五弟從宮裡偷出來了？”
夜摩雅說：“哎？我可沒那膽子偷。”他伏在靡音耳邊輕聲說：“別說偷了，就是多跟你說兩句都得小心父皇生氣那。”
夜釋修坐下後，小二開始爲這三位貴客張羅菜式。夜釋修和夜摩雅要了足夠十五個人吃的東西，一筷子一筷子的夾給靡音。
“這個，多吃的……宮裡做的沒有這個好吃。”
“那個是學士樓的拿手菜，宮裡吃不到哦！”
終於熬到快吃完，靡音覺得自己來這裡簡直自投羅網。或許這兩人本來要商量些什麼，結果被自己的出現給打亂了。現在看起來和氣，卻不知這兩人如果知道在下個月就會有一人爲尊，那時又會怎樣。父皇不公開自己的決定，也是想看這兩人最真實的一面吧。靡音放下筷子，說：“時辰不早了，我得回宮了。”
夜釋修說：“怕什麼。如果宮禁過了，你就住我府上，或者你三哥府上都可以。讓人回去通報一聲好了。”
夜摩雅也點頭：“對。來我府上吧。二哥回去還有公務，我今天倒是清閒。”
夜釋修馬上起身，讓等在外面的小布和周孝武回宮裡通報。靡音後半天的行程，也就這麼安排了。趁他出去，夜摩雅笑嘻嘻的說：“清雪之回來了，我們可以一起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