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正義也不理會孫胖子,他不錯眼神地盯着石碑上面的文字。反反覆覆地又看了好幾遍,要不是孫胖子在旁邊反覆地催他,郝會長還不會擡頭搭理他。又過了一會兒,郝正義八成是將石碑上面的幾百字都背了下來,纔對孫胖子說道:“上面刻的是一種咒法,應該就是張然天要將姓謝的一家害死的咒法。”
孫胖子“嗯”了一聲,隨後對我說道:“辣子,怎麼樣,郝主任他大哥說得對嗎?用不用給他補充兩句?”說實話,石碑上面的文字生澀隱晦,要不是我在歐陽偏左那裡長了見識,石碑上面寫的什麼意思,恐怕還說不清楚,我看着石碑上面的文字說道:“郝會長說得倒是沒錯,大概其就是這個意思。具體的就是這血咒的用法了。”
孫胖子還沒等說話,雨果主任先沉不住氣了,這些文字單個挑出來,他可能認識七八成,但是一旦連成整句雨果主任就無能爲力了。他看看我,又看看石碑,等我說完之後,他就馬上說道:“沈,你幫我翻譯一下,第一句是什麼意思?”雨果說話的時候,孫胖子在他後面連連向我使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裝模作樣地看了幾眼石碑後,對着雨果說道:“那什麼,雨果主任,這些字太生澀,我也是一半瞎猜,一半蒙出來的。”
雨果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就看見郝正義突然站起來,他起身的速度太猛,肋骨骨折的疼痛差點讓郝會長叫出聲來。就這樣他還是強忍着疼痛走到附近幾個石碑旁,看見上面的文字之後,郝正義的臉色變得漲紅。他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我們三個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十分客氣地說道:“沈辣是吧,你的手機借我用一下。”
都不用孫胖子提醒,我就知道這座倉庫的石碑都有問題,郝正義這是實在背不下去了,纔想起來藉手機拍照。不過孫胖子和雨果都不找,這是看我這個軟柿子好捏?我嘬了嘬牙花子,將五官糾結在一起,說道:“郝會長,你倒是早點說啊。真是不巧,手機剛剛沒電。”說話的時候,我將手機掏出來,飛快地晃了一下又馬上放回到了口袋裡。
郝正義哼了一聲,又看向孫胖子。沒等他說話,孫胖子先嬉皮笑臉地說道:“郝主任他大哥,你不是想問我藉手機吧?不是我說,你猜猜現在這情況,我會不會借?”郝正義不再搭理他,轉臉看雨果的時候,才發現雨果主任已經掏出了手機,自己開始對着地上的各種石碑一個勁兒地猛拍,根本沒打算搭理郝會長。
就在郝正義看着滿地的石碑使不上勁的時候,突然聽見在我們的正前方傳來“轟隆”一聲巨響,伴隨着巨響,前方的牆被撞出來一個大窟窿,一個全身盔甲的人從裡面鑽了出來。
魂髦!不用郝正義介紹了,幾個月前,我和孫胖子在沙漠地下的古稚國遺蹟之中見過它的同類。只不過眼前的這個魂髦比起來我在沙漠地下見到的那兩個體形要小了很多,雖然少了身形的優勢,但是它的速度和靈活性卻變強了很多。
我們這些人當中,就數雨果主任不太瞭解魂髦:“上帝,這是什麼樣的惡魔?”他指着剛剛現身的魂髦,對身邊的郝正義說道:“郝,它就是你剛纔說的那隻魂髦吧?”這時的郝正義已經沒心思再搭理雨果。他正對着眼前這隻魂髦發狠,只不過這隻魂髦已經對他沒了興趣。
我們四人就在魂髦的眼前,但是它就像沒有看到一樣。破牆而入之後,魂髦甩頭接連嚎叫了幾聲,隨後它向着倉庫的正中央跑了過去。還沒等我們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見魂髦直接衝到正中央的一塊空地上,也不知道它是按動了哪裡的機關,隨後魂髦身邊的地面發出來一串“嘎嘎……”的聲音。就見發出怪聲的地面開始慢慢陷落,露出來裡面幾十級黑色的臺階,看見臺階完全露出來之後,魂髦怪叫一聲,隨後身子一躥,直接順着臺階向下衝了進去。
我們幾個人本來已經各自拔出了武器(我將隨身帶的甩棍借給了郝正義救急用),準備要和這隻魂髦拼命。但是結果出乎我們的意料,魂髦這一套動作下來,直到消失在暗室裡面,我們幾個人才反應過來。孫胖子先對着郝正義說道:“郝主任他大哥,是你剛纔見到的那隻魂髦嗎?不是我說,它這是什麼意思?”
這時的郝正義沒心思回答孫胖子的話,他人已經到了暗門口,郝會長藉着雨果主任照過來的光亮向下看去,就見下面的臺階下露出來一塊小小的空地,但是就這麼看還辨別不出來下面到底是個什麼所在。
就在郝正義猶豫是不是下去見識一番的時候,就聽見下面的暗室裡傳出來一聲淒厲的叫聲。聽這聲音正是剛纔跑下去的魂髦,緊接着,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不知道下面出了什麼事情。郝正義正要向雨果藉手電,要下去看個究竟的時候,剛纔被魂髦撞出來的窟窿外面走進來兩個人,這兩人一黑一白,爲首一人滿頭白髮,正是已經和我們失去聯絡的楊軍,和楊軍一起走進來的,是剛纔在墓室裡被楊軍拐走的鴉。
楊軍手裡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寶劍,這應該就是剛纔郝正義說的,這是他從魂髦的手上搶過來的那把寶劍。看見我和孫胖子之後,楊軍有些詫異,不過他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急躁,只看了我們一眼,也不說話,楊軍就發現了剛纔被魂髦打開的暗門。他衝着我們喊道:“它是從這裡進去的嗎?”
楊軍的行爲雖然讓人不解,但我還是點頭對他說道:“剛下去沒多一會兒。”楊軍臉色鐵青,他轉身就要跟着魂髦向下走,但是郝正義先他一步擋在了暗門口:“楊先生,你不打算說兩句嗎?”沒等楊軍說話,他身後的鴉突然一把拉住了郝正義,同時連連對着楊軍做手勢,示意他快點下去。楊軍下去之前,看了我們一圈,說道:“下面就算塌了,你們也不要到下面去給我添亂。”說着,他人已經進了暗門。這句話雖然聽着讓人不服氣,但是看着楊軍冷如冰霜的表情,不想得罪他,就只有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裡了。
郝正義沒有想到鴉會攔住他,氣得他當場臉色漲紅。但是被鴉死死地抱住,郝會長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楊軍快步衝進了暗室裡面。等到楊軍下去之後,鴉才鬆開了手,衝着郝正義一連做了幾個手勢。鴉的手勢讓郝正義本來漲紅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他也對着鴉做了個手勢之後,鴉這纔將郝正義放開。
看見郝正義的臉上變顏變色,我的心裡也沒了底。就在我打算向郝正義打聽下面出了什麼事的時候,就聽見又是一聲淒厲的聲音傳了過來,緊接着,下面又響起來金屬相交的聲音。難得的是,下面這麼熱鬧,郝正義卻沒有要下去的意思,但是也沒有要離開這裡的想法。
孫胖子也沉不住氣了,他先我向郝正義說道:“不是我說,郝主任他大哥,你們家鴉都跟你‘說’什麼了?這下面到底有什麼東西?”郝正義看了看孫胖子,他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才擡頭對着孫胖子說道:“下面就是往生臺,不過和楊軍之前說的往生臺不一樣。這座往生臺已經發生了異變。”
“異變?是什麼程度的異變?”沒等孫胖子說話,雨果代替他向郝會長問道。可惜沒等郝正義回答,下面的“往生臺”又傳出了一聲悶哼的聲音,這聲悶哼聽得清楚得很,是楊軍的聲音。我們在場的幾人面色都是一變,伴隨着這一聲悶哼的,是金屬落地時發出的清脆聲音,隨後又是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人仰面栽倒,沒有聽到後續的聲音,這人倒地之後,應該再沒有爬起來。
倒地的八成是楊軍,看樣子他在下面的暗室裡是凶多吉少了。這時已經顧不得別的了。不管楊軍是生是死也要把他弄回來。我一咬牙,從雨果的手裡搶過了他的氙氣手電。一手握着短劍,一手拿着手電,在孫胖子攔住我之前,我順着暗室的臺階一路跑了下去。
當我進入暗室的時候,看見裡面孤零零地站着一個人,這人全身上下一絲不掛,他的身體就像是在墨汁裡洗了澡一樣,從上到下漆黑一片,手電光照在他的身上,耀眼的光柱瞬間變得暗淡,手電光就好像被他的身體吸走一樣。這人直愣愣地站在那裡,就像木雕泥塑一般。
我認得這人,他揹負着巨大的仇恨,以自己的生命作爲復仇的代價。幾個小時前他被海底漩渦吸走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以爲噩夢已經結束了,現在看起來,夢魘纔剛剛開始……
張然天的眼神有些恍惚,嘴裡面時不時地有口水流出來。他歪着頭空洞地看着我,好像已經想不起來我是誰了。看他的樣子,就跟我老家村頭髮燒燒壞腦子的劉老六一模一樣,就差纏着我,問我要好吃的了。在張然天四周的地面上,躺着那個被盔甲包裹起來的魂髦,看着它現在一動不動的樣子,就算魂魄沒有被打散,魂髦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過這間暗室裡我只看見了張然天和魂髦,就是不見楊軍的蹤影。這暗室雖說不小,但是也是一眼就看到底的。除了最深處的一個水池子之外,再沒有能藏人的地方了。趁着張然天還在短路的狀態,我開始慢慢地向水池子那邊湊過去。
剛剛走了兩步,我的胳膊就被人抓住,同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聲說道:“別動!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回頭看去,說話的人一頭白髮,不是楊軍還能是誰?看見他無礙之後,我懸着的心終於剛下。不過,剛纔我身邊明明沒人啊……
楊軍拉着我慢慢地向後退,我們盡力拉開了和張然天的距離。而這時張然天還在茫然地看着我和楊軍,他似乎對我和楊軍的舉動很是不解。我們倆一直退到了臺階旁,楊軍在我耳邊繼續用一種極低的聲音說道:“你慢慢地後退着上去,動作千萬不能太大,別再把他驚動了。”等到楊軍說完之後,我輕輕地側了側頭,對着他低聲說道:“你呢?不一起上去嗎?”
還沒等楊軍回答,就看見上面響起一陣腳步聲。隨後上面暗室有幾道人影自上而下衝了下來。我和楊軍急忙閃開。幸好閃得及時,纔沒有被這幾個人撞倒。下來的正是郝正義和孫胖子他們四人。看到我下來之後就無聲無息的,他們幾個人終於也沉不住氣了。
“楊軍,不是我……”孫胖子衝下來之後看見楊軍站在我身後,有些出乎意料。不過看起來比他更驚慌失措的就是楊軍了。孫胖子的話還沒有說完,楊軍的臉色已然大變,他一把捂住了孫胖子的嘴巴,同時轉頭向着張然天看去。這時的張然天雖然還是站在原地,但是他的表情已經發生了變化。他臉上那種呆滯的表情已經消失不見。換之而來的是他黑色眼球中散發出冰冷的光芒。
趁着張然天還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我將手電光打在自己的臉上,對着孫胖子他們幾個做了三個字的口型:“別……說……話。”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張然天的身上,發現了張然天的異變之後,沒有人敢亂動發出聲響,一時之間,暗室裡靜悄悄的,除了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臟之外,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過去,我感到自己的身子已經僵住了。有同樣感覺的不止我一個人,楊軍將捂住孫胖子的手抽回來的時候,孫胖子的重心不穩,身子晃了晃,好在被雨果扶住,纔不至於摔倒在地。
而張然天那邊,可能是看夠了我們幾個人,他臉上的表情又開始遲鈍起來,慢慢地,他眼中異樣的神采也變得暗淡無光。雖然他的頭還是對着我們,但是從張然天雙眼對應的位置來看,他倒更像是在看空氣。這時,楊軍才鬆了口氣,他沒好氣地看了我們一眼,最後目光停在了郝正義的身上。
楊軍也顧不得客氣了,他向前跨了一步,對着郝正義低聲說道:“剛纔在上面的那種火藥,你這裡還有嗎?”郝會長馬上就明白了楊軍的用意,他眼睛一亮,但是馬上又暗淡下來,郝會長有些無奈地回答道:“這次不是專門爲陰穴來的,沒準備那麼多的炸藥。就那麼多還是之前準備好藏在島上的。”
楊軍聽了之後低頭不語,這時我也聽明白了,插了一句嘴,小聲說道:“楊軍,先說眼前的事吧。”我手指向還在渾渾噩噩的張然天,說道:“他是怎麼回事?張然天現在算是……孽?”楊軍回頭看了張然天一樣,嘆了口氣,低聲說道:“董棋超準備了一輩子,死後還守在這裡,想不到最後給別人作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