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迎親的花轎擡回古家正要叫新郎挑轎門時,騎着高頭大馬的古銘恩一勒絲繮縱馬飛奔而去。留下了一羣莫名其妙的吹打樂手,誰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新媳婦還坐在轎裡新郎就跑了啊?有執禮的媒婆忙跑進古家去回稟了古靖,古家雖然是家道中落可在徽州城裡還算是個有名望的人,滿座高朋誰都沒料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徐氏大喊了一聲:“作孽啊!”雙眼翻白昏厥了過去,衆親朋女眷連忙扶着徐氏回了房。
古靖掀倒了屋裡的桌椅,怒罵道:“畜牲,關了他這麼久,沒想到他會藉着迎親逃跑了。”
齊瑛在花轎裡還蓋着紅頭巾,突然間聽見轎外人聲鼎沸,鼓樂手們驟然安靜正在大聲的談論着什麼。剛想開口詢問時就感覺轎門被人撩起,一股冷風直吹了進來。
媒婆上氣不接下氣的道:“齊姑娘大事不好了,新姑爺他……新姑爺他跑了。古老爺氣的在家見什麼就砸什麼,現在親戚朋友正勸着他,古太太更乾脆是不醒人事昏過去了。齊姑娘你看我們這該如何是好啊?不如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若要換作是別家姑娘遇上這種事,必然是大發脾氣回自己孃家去了可齊瑛卻不是,伸手揭去了頭上的紅蓋頭。平靜的道:“既然是我爹爹答應了古家的婚事,斷沒有回去之理。日後兩家在徽州城還有顏面對人,我雖然還未進古家門但我不能不顧全兩家的名聲。你進去告訴古伯伯讓他萬勿動怒,轎伕我們起轎去金佛寺。”轎伕聽新娘子說起轎,都扛轎上肩疾步向着金佛寺而去。
媒婆看着轎子慢慢的遠去,不禁嘆道:“多懂事的姑娘啊,娶她是幾世修來的福份。姑爺還偏偏要逃跑,這叫什麼事啊……”媒婆搖着頭進了古家去傳話了。
一頂大紅鸞轎停在金佛寺門口,引的路人都駐足圍觀。心想着金佛寺裡的和尚要成親嗎?不對啊?廟外怎麼會有新婚的禮轎啊?
齊瑛在轎中越想是越委屈,趁着路上無人知道在轎子裡低聲抽泣落淚。等轎停壓扛後,齊瑛拭去腮邊的淚痕打開轎簾下了轎。
金佛寺裡外的人羣中唏噓驚歎聲不已,女人一輩子只有披上了嫁衣時是最美的。水紅的錦繡緞襖映襯出曼妙的身材,如雪似霜的肌膚再加上眼眸中幾許淚光閃動活脫脫的一個絕色幽怨天仙。齊瑛解開頭上的珠釵,烏亮的頭髮像瀑布一般披落肩上。一步一步走進金佛寺中……
“那姑娘是怎麼了?這麼漂亮要是我媳婦就好了!”齊瑛兩邊的人羣中有人竊竊而道。
“你這副德性活該沒媳婦,你沒看見那姑娘解開了夫人頭髻嗎?看來是姑娘遇上什麼麻煩事了,要不然也不會解髻明志。”
“什麼意思?明什麼志?”
“和你這吃貨也說不明白,人家解髻是因爲事不達,就絕不回頭……”
齊瑛走進金佛寺的前殿只看見明智監寺帶着幾個和尚攔住了齊瑛,明智陰笑着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佳麗。“嘿嘿,死丫頭。咱們可是又見面了啊,今日兒來比上回來又漂亮了不少啊。”明智涎笑着湊過了腦袋想去嗅齊瑛的香氣,齊瑛二話沒說粉拳只朝明智的面門打去。
“唉呦,死丫頭上次大爺被你傷了纔好。啊呀,又見血了。今天大爺非讓你嚐嚐厲害。”明智捋袖子準備猱身去打齊瑛。
“阿彌陀佛,住手。”明空禪師佛語一出將明智和尚喝退了幾步,前殿裡充斥着嗡嗡迴音。不論是和尚和看客都被明空這佛門絕學獅吼功心神俱是一震,全敬畏的看着明空和尚。
明空望了齊瑛一眼道:“女施主,孽緣由心滅放手纔不會被擾。”
齊瑛垂首道:“大師,非齊瑛不放手。爲人子白髮老人在家翹首期盼,爲人夫就該出來給我一個交侍。”
明空笑道:“也罷,因果循環緣起緣滅,凡塵俗事終究要做了斷。出來吧!”
古銘恩從偏殿中閃身出來,走到齊瑛面前雙手合十道:“姑娘請回吧,貧僧已了無牽掛。”
齊瑛怒火中燒甩手就給了他一個巴掌道:“你雙親爲你流淚難過你卻說已了無牽掛?拋妻舍家這種無心無情之人能修成正果?”
古銘恩捱了一巴掌後,不悅的轉身抓起功德桌上的紙筆寫下了一封休書,擲在齊瑛臉上頭也不回就走了。
齊瑛捧着一紙休書,滿腹的委屈苦楚涌上了心頭。眼淚似斷線珍珠般灑落,明智和尚樂了道:“死丫頭,你也有哭的時候啊。哈哈哈,他不要你灑家我要你啊。”明智說完話引的身後的和尚鬨然大笑。
齊瑛雙目赤紅將手裡的休書撕了粉碎,嗓子眼一陣甜腥噴出了一口鮮血。在金佛寺外聞訊趕來的齊長水推開衆人,看見齊瑛癱軟在地。“香蘭,香蘭……”任憑着齊長水怎麼叫喊,齊瑛始終是沒有醒來。
“啊,我和你們拼了。”齊長水大吼了一聲衝向明空和尚。
明空微微擡手一道勁風直射齊長水的前胸,齊長水如被雷擊般抽搐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飛蛾撲火自取滅亡,施主你走吧。”旁人不知道齊長水這是怎麼了,齊長水心裡明白心脈已經被寸寸震斷了,壽命不過是風中殘燭。
齊長水抱起齊瑛向古家走去,跟着齊長水一起來的人看見了都紛紛避讓。唯恐自己卷身麻煩之中,口角邊滴下的血落在齊瑛的嫁衣上化成了一團團不斷蔓延的血花……
陳夢生在楠木棺材外開了天眼卻不見有魂魄,用力掀起棺材一角從棺材裡透出了若有似無的清香。古靖點起了屋中的油燈,陳夢生看見在棺材中躺着一身青衣面色如生的女子。上官嫣然讚道:“好漂亮的姐姐啊,師兄你能給齊姐姐招引生魂嗎?”
陳夢生搖頭道:“齊姑娘應該未死,我找遍了這裡也未曾看見她的魂魄。”
項嘯天驚奇的問道:“兄弟,她還活着嗎?都過了十來天了不被棺材悶死也餓死了啊?”
陳夢生連忙說道:“齊姑娘是氣極以致顱內有血淤閉塞了脈絡,也就是常說的被活活氣死。要是時間過久肌體不動便會僵化變腐,那才真的叫回天無術了。”
古靖愣了會道:“大師,求你救救香蘭吧。古家對不起他們,他爹硬拼着一口氣把香蘭交到我手中,我尋遍了徽州城裡所有的名醫都沒辦法救活看蘭。全說是離魂之症,後來我夫人因爲那逆子將要**昇天成仙也變的失魂散魄。我天天給她們招魂,但是卻毫無所獲……”
徐氏拉着古靖一同下拜道:“大師,我們虧欠香蘭的太多太多了。大師求你救救香蘭,就算要我們兩個老骨頭的命去換我們也絕無怨言。”
陳夢生嘆道:“能救香蘭姑娘不是我而是我師妹。”
上官嫣然驚愕的張大了嘴巴,失聲叫道:“什麼?我不會啊?”
陳夢生窘道:“齊姑娘氣性太大,我就擔心我救她萬一她醒了會再氣死過去那真是事得其反了。”
上官嫣然是何等的冰雪聰慧,一聽陳夢生這麼說心裡也已然明白了七八分。顰眸蹙眉道:“師兄可是怕會有肌膚之親,被齊姑娘誤會?”
項嘯天打趣道:“還有這般事,兄弟乾脆你就娶了她唄。看丫頭往後還敢欺負你嗎?”陳夢生見古靖夫妻倆面露慍怒之色,知道項嘯天是爲了報復古靖剛纔吐痰的無禮之舉故意這麼說的。
陳夢生忙轉過話題道:“古大伯,你屋裡可有銀針銀刀?”
“有,以前開藥鋪時留下過好出存貨都收在房中,我這就去拿。”古靖快步回了屋。
陳夢生對項嘯天道:“大哥,過來搭把手。齊姑娘醒來要是看見自己躺在棺材裡,那就又得嚇到她了。”
項嘯天一拍棺材道:“兄弟,這口棺材是好東西啊,沒幾千兩銀子可買不下來。”
徐氏泣聲道:“香蘭被送來時嫁衣上全是血,這身青衣還是老身給她換的。棺材是我家砸鍋賣鐵湊的銀子,就是用再多的銀子也還不清欠齊家父女倆的債。一切都是爲我那兒子惹下的冤孽,燒死他算了……”徐氏說到最後乾脆是發了狠,天底下哪有願意詛咒自己兒子的娘。陳夢生仨人全明白那是徐氏說的氣話,誰也沒說話從棺材裡搭起齊瑛放在屋內牀榻上。牀榻板廂正中央還有一個沒有撕乾淨的大紅囍字,殘留的兩個口字就像雙洞察人間悲歡離合的眼睛。
古靖捧着一盒銀針衝進房中喊道:“大師,快救救香蘭吧!”
陳夢生將銀針交給了上官嫣然,又低聲告訴她所用之法後帶着項嘯天和古靖出了屋。房中只剩下上官嫣然和徐氏,上官嫣然取出三枚銀針臉漲的通紅是遲遲不敢下手……
徐氏不解奇問道:“女大師,救人如救火不知大師有何顧慮?”
上官嫣然爲難道:“剛纔師兄告訴我要施針於期門三焦之處,我從未給人扎過銀針就怕不知深淺刺了齊姑娘的心脈。”
徐氏聽後反倒釋然的長嘆了一口氣道:“那我來施針,女大師在旁指導即可。”徐氏解開了齊瑛青衣領頸腋下和腰際的對襟扣褪下里面的中衣,齊瑛一身玉脂盡露眼底。
“女大師,如何施針?”
“期門入針一分,三焦後入。”
徐氏沿齊瑛一對椒乳邊緣刺入,雙手捻動銀針到了一分的位置,再刺臍下三寸的三焦。三焦是人之臟器,心肺爲上焦胸腹爲中焦臍下爲下焦。三焦又以下焦最爲敏感,徐氏捻鍼刺入力道更是恰到好處,期門刺入一分必會停針觀察齊姑娘一番再刺下,反覆幾次後徐氏臉色變的蒼白起來。
“女大師,愚婦不敢再造次了。銀針已刺入三分,再刺入必會傷及齊姑娘的心肺和臟器,還望女大師定奪。”
上官嫣然自知施針的手法遠不及徐氏高明,但是眼下卻是人命關天的時候。上官嫣然提捻着銀針先向外捻一分再刺半分,可是齊瑛絲毫沒有反應。
上官嫣然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正準備出門去叫陳夢生。就這當口上插在齊瑛欺門上的銀針突然間抖晃了一下,徐氏大叫道:“如大師,香蘭她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