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六旬的應天雄看着年芳十五的應小憐長的是越發的楚楚動人了,心中既是喜也是愁。這女大不中留,到年底就打算把應小憐嫁入王家了,以後想見一面都難了啊……
揚州知府接到了高宗的文書,打開一看內有封密函。密函上就兩行字:刺史應天雄不思皇恩,有逆反之心誅其滿門。
揚州知府劉一舟看過密函和揚州經略安撫史一起點兵三千人馬,連夜包圍了刺史府。應天雄剛與劉氏上牀休憩,只聞聽府上人聲鼎沸。披上長衫出去一看究竟,剛打開房門,卻被兩個早已伏在門外的兵丁寒刀架頸,劉氏也被後面跟來的兵丁拖下牀來。
大廳之中應家奴僕家丁跪於地上,揚州知府一臉爲難的看着應天雄。
應天雄吼道:“一舟兄,我與你相識了十多年,你這是爲何?”
“天雄老弟啊,爲兄這也是皇命難爲啊,還望老弟不要見怪啊。”
應天雄聽見身後驚叫聲和拍門大喝之聲,從女兒應小憐的房中傳出。便道:“一舟兄既是皇命難爲,天雄也不爲難於你,只是家中小女養在深閨之中,見生害怕還請一舟兄撤了內宅的兵丁,讓我去叫我家寶兒。”
六十五歲的劉一舟捻起長鬚看了經略安撫史說道:“李大人,你說呢?”
經略安撫史李才說道:“但憑劉大人做主。”
“那好吧,應大人請。”內屋的兵丁被全部撤了出來,應天雄帶着劉氏一起走到了應小憐的房外。劉氏一叫門,應小憐的貼身婢女小菊打開了房門。母女兩人抱頭痛哭,應天雄仰天長嘆。
身邊的婢女小菊卻嚮應天雄匍身跪倒:“老爺,夫人。小菊本是揚州城中的一個棄嬰,幸得老爺夫人收留才能活到現在。小菊願意替小姐去赴死。”
劉氏沒想到這個婢女如此的有情有義,小菊與應小憐身段年紀都相仿,唯獨相差沒有纏足,劉氏向小菊跪拜叩頭。
小菊一邊開了衣箱拿起一條拖地長裙,一邊對應天雄說道:“老爺,小姐腳小不能跑,你快帶着她跑啊。”
應天雄一把抱起哭的死去活來的應小憐翻身從後窗躍出,直奔涼亭而去。涼亭邊上放有幾口摘荷採藕的粉桶,一把將應小憐放入粉桶中。應小憐死死的抓住應天雄的外衣哭道:“爹爹不走,小憐也不走。”
“你糊塗啊,爹一走皇上必要全城搜索,那小菊就枉死了。乖,聽爹的話去臨安找你公公王子其,他能保全於你。”
應小憐是越哭越傷心,應天雄無奈之下一記手刀打在應小憐後頸之上,應小憐當場昏了過去,應天雄摘下頭上被剖成了一半的烏木簪塞在應小憐手中,將粉桶藏於荷葉深處老淚縱橫的看了幾眼女兒,又匆匆的從後窗躍入房中。
此時小菊已換好了衣裙正和劉氏相視而泣,應天雄說道:“從現在起小菊你就是我應天雄之女,只可惜我們父女倆要同赴黃泉了。”
小菊道:“小菊從小便無父無母今日雖說要成刀下之鬼了,但是能有父母在身邊,小菊足矣。”三人又是一場抱頭痛哭……
應天雄攜着劉氏的手,劉氏摻着“應小憐”,三人來到了大廳。劉一舟對兵丁們說了句:“搜查全府,看看還是漏網之魚否?”
“是”,“是”,“是”……
應天雄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時隔一盞茶的功夫兵丁前來回報並無發現有人疏漏。
劉一舟說道:“罪臣揚州府刺史,意圖謀反全府上下三十八口並不疏遺,斬立訣。動手吧,唉!”
大廳裡是哭喊聲響成了一片,兵丁們舉刀便砍。慘叫之聲和刀子砍肉之聲匯成了一副人間慘劇……
“李大人,請驗明。”
“劉大人,這個就不必了吧。”
劉一舟手向空抱拳道:“奉皇上密旨誅殺刺史應天雄全家,來人倒油,放火……”
應小憐在粉桶中醒來的時候,看見了自己的家中沖天的大火,火光映紅了半個揚州城。天色漸明之時大火方熄,應小憐從粉桶之中爬上了岸。刺史府門外被兵丁所團團包圍,應小憐躲在人羣之中強忍着悲痛看見兵丁們從火場中擡出來一具具焦屍。在刺史大門上貼着揚州知府的安民告示:天乾物燥,刺史府中走水。望民衆小心火燭……
應小憐一路跟着兵丁的運屍車,來到了城外十里的亂葬岡上。那裡早已有人挖好大坑,焦屍全部倒入了大坑立即有人過來填土。直到午時之後才兵丁收隊回去,應小憐發瘋似的在地上用手挖着土痛哭……
身無分文的應小憐將自己所帶的所有首飾典當了一百兩銀子。買了些香燭紙箔,燒酒熟肉拜祭了一番:“爹,娘女兒一定會去找那王叔叔給你們一個公道。”
一個十五歲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大家閨秀,踏上了去往臨安的大船。揚州到臨安千里迢迢,應小憐用泥抺黑了自己的臉,隱於船上的一角。
七日之後終於到了臨安城了,應小憐初來乍到的哪裡都不認識,自己身上所剩的銀子也不多了,問起路人臨安國子監少卿王子其家住哪裡,路人看了看憐小憐的小腳說道:“國子監少卿王子其的家可在那六和灣啊,姑娘僱輛驢車天黑之前還能到。”
應小憐謝過路人,僱車去了王子其府,應小憐雖說只有十五歲可是人卻很聰明,又逢家中突變。來到王子其府門外她沒有直接打門而是在路邊等。
一直等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路過,應小憐叫住了那姑娘:“姑娘,能否幫我個忙?那這個簪子交給這個府裡的王子其大人,我給你一吊錢爲謝。”
那姑娘一聽交給東西能得一吊錢也就答應了。應小憐給了那姑娘五十文和烏木簪,躲到路邊,那姑娘上前打門。
不一會府裡開門出來一個家丁,那姑娘說道:“王子其在嗎?我有東西給他。”家丁帶着那姑娘走了進去。約莫了一刻鐘的光景,應小憐聽到府裡腳步紛亂,夾雜着那個姑娘的哭喊聲:“我叫錢水花真的不是應小憐,我都說了有人給我一吊錢讓我送這個破簪子……”
“哐啷”一聲,幾個家丁帶着那個哭喊的姑娘出來,後面還跟着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
“你說的那個給你簪子的人呢?”
“我不知道啊,你看這是那姑娘先給我的五十文錢。”
那四十來歲的男人一把打掉了那姑娘手裡的銅錢,喝道:“給我搜。”
家丁們四散去搜尋,結果是一無所獲的回來。那男子狠狠的踹了錢水花一腳,在錢水花罵罵咧咧聲中,男子帶着家丁關門回去了。
這一切都讓躲在街對面院門後的應小憐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裡。等人們都走完之後,應小憐才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這時天已經大黑了,應小憐孤身一人走在臨安城的大街上。又餓又冷想想剛在王子其踹那姑娘的那一腳
彷彿就是踹在了自己的身上。茫茫的臨安城何處纔是我的容身之所啊,一摸身上只有不到二十兩銀子這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呀?
就在應小憐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後有人輕輕的拍了下應小憐的肩膀,應小憐並不知道一切的噩夢纔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