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貨鋪子的掌櫃見溫夫人刨根尋底的詢問,很雞賊的把帳桌上的銀子揣進了懷裡。大聲的對着店中的夥計喝道:“阿生,你給我看好了鋪子,我和這幾位客商有話要談。幾位裡面請,我給你們沏茶去。”收了銀子的掌櫃熱情的招呼這一大幫子的人進了後堂,做小本生意的一天忙到晚也掙不了二兩銀子啊。
掌櫃殷勤的將蘇家人和陳夢生他們請進了後堂,泡茶倒水忙完了後才道:“夫人問的那個牧世光,說起來可就是話長了啊……”
紹興二十五年,奸臣秦檜病死不久。有人向宋高宗進言要爲秦檜鑄像立碑以表其功勳,不料想此事讓當時在任的江州鎮撫使牧大人知道了。牧大人他星夜啓程直奔臨安面見高宗皇帝,將秦檜虛報的戰功揭露於天下,從此就惹惱了秦相的羣黨。
其實高宗皇帝並不是不知道秦檜以敗報勝,落入金人手裡花錢買命的事。宋高宗之所以會留下秦檜,完全是因爲大宋朝被金國打怕了,好不容易出了個韓世忠,岳飛那樣的戰將,高宗又擔心他們日後會起兵造反。牧大人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在臨安把事鬧開了後,給秦檜鑄像立碑的事高宗也就不再議起了。打發了牧大人回了江州,秦相爺的黨羽是對牧大人恨之入骨啊。恰逢那時是海陵王完顏亮集結大軍正欲對大宋圖謀不軌,牧大人上奏摺願帶兵於金人血戰到底。可惜那奏摺進了朝堂就被秦相黨羽說成了牧大人想擁兵自重,這真是犯了高宗皇帝的大忌了。
同年九月,高宗聖旨一下就把牧大人給抄家查辦了,牧大人就這樣活生生的被氣死了。只留下了一個年方不滿三歲的兒子牧世光和他的母親焦氏是相依爲命,那牧家公子是能文善武,又是對焦氏孝心有嘉。裡裡外外的都是一把好手,寒冬臘月的爲了能焦氏補補身子不惜是破冰求魚,焦氏是個病癆子,日子就是過的十分的清苦……
蘇中凡點頭讚道:“好,果然是條錚錚鐵骨的漢子。百善孝當先,敢問掌櫃那個牧家公子現在住在何處啊?老朽想去看看他是否如掌櫃所說那般?”
“呵呵,這位老爺我怎麼能說假話來誑你呢?牧家公子上有老下有小,全是靠他一個來養活的啊!”
蘇昭青驚聲叫起來道:“牧公子他都已經有了家小了啊?那天他不是說唯有一個老母嗎?”蘇昭青的臉色馬上變成了死灰,失神落魄的指繞秀髮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雜貨鋪子掌櫃的就不弄不明瞭啊,呆愣一下道:“小姐你這是怎麼了?爲何臉色變的如此啊?那牧家公子撿來的孩子莫非是與你們相干?”
“撿來的孩子?掌櫃的,你此話怎講?”溫夫人拉過蘇昭青奇怪的問道。
掌櫃的眼裡突起些許的懼怕,喝了大半杯的茶水抹了抹脣間的的水漬道:“牧家公子撿子之事,那大概是五六年前發生的一樁怪事。江州府中沒多少人知道,我也是隻是聽牧家公子隔壁的隆旺米鋪洪掌櫃說起過。”
陳夢生鎖緊了眉頭問道:“是什麼樣的怪事?掌櫃的爲何是臉露驚慌之色?”
“這位爺問的,我實在是不能說啊,不如你們出了門後沿西行二里地親自去問隆旺米鋪的洪掌櫃就明白了。”雜貨鋪子掌櫃的言語之間有了三分的忌憚,好像是極不情願與人說及此事。
項嘯天大聲喝道:“你這掌櫃好生的不爽快啊,知道的事還在我們面前賣弄玄虛!”
掌櫃的苦着臉道:“哪裡是我不爽快啊,這事還真的是說不得嘛。大姑娘生孩子的連個孩子生生父親都不知道是誰,這位大爺你叫我是怎麼說啊!”
陳夢生一聽掌櫃的說這話立馬就想起來了白婉貞,沉聲向那掌櫃問道:“那孩子的母親現在哪裡?她能狠心棄自己的骨肉而不顧嗎?”
雜貨鋪子掌櫃嚇的是哆哆嗦嗦的道:“那個孩子她可不是一般人啊,你們就別管這裡的閒事了。我把銀子退還給你們成不?只求你們不要再打聽了,我家中尚有妻兒老小丟了性命可就不值當了……”
溫夫人秀眉蹙道:“算了算了,老爺江州府中隆旺米鋪的洪掌櫃是我的表姐夫,咱們成婚之日他不是還來喝喜酒的嗎?老爺難道不記得了?”
“對啊,我還真差點是把他給忘了呢。夫人,我看這樣吧你先帶着青兒和幾個丫鬟回你溫府。讓青兒這丫頭好好的給二老磕頭請安,我和陳兄弟他們一起去牧家看看啊。”蘇中凡打發了溫夫人帶着衆女出了雜貨鋪子後,向掌櫃的問明瞭牧世光的家僱了大車就和陳夢生他們一起上車走了。
車行不到片刻的工夫就來在了一處破屋前,蘇中凡一瞧這屋子心裡就開始犯嘀咕了。日後要是青兒嫁入牧家豈不是要遭罪受苦嗎?下了車蘇中凡兩手負於背後不禁是長吁短嘆,上前“啪啪啪”一敲門那門實在是破舊的不成樣子了。不用屋裡來人開門,門自己就開了都能看見裡面的院子了。
蘇中凡苦笑的攤開手向陳夢生他們做了個無奈的手勢,陳夢生也是輕輕一笑踏腳進了院子。從屋裡傳出了一陣咳嗽聲,一個年過四旬的婦人拄着竹木棍子扶牆出來了。陳夢生見那婦人兩鬢皆以染霜,雖說是粗布破褂卻難掩其一股大家閨秀才有的書卷氣息。婦人努力的想朝着衆人微笑寒暄,可是沒等她開口劇烈的咳嗽聲讓她喘的上氣不接下氣了。
蘇家老爺微微皺眉道:“不知牧家公子可是住在這裡?”
婦人連聲咳嗽點頭道:“咳咳咳……這位老爺……咳咳咳你找我家光兒……不知道是要叫……咳咳咳……叫他去幫忙蓋屋還是修樑啊?”
蘇中凡被問得莫名其妙茫然道:“什麼蓋屋還是修樑啊?”
陳夢生一指院牆角上堆放的木工泥瓦匠幹活的傢什,蘇中凡順着陳夢生指的牆角看去,但是蘇老爺看的不是堆放在地上的傢什而是看着斑駁的牆壁上留下的一首殘詩。打頭的兩行詩句已經是被雨水暴曬侵蝕不清了,只留下了最後的兩句詩句。“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鐵鉤銀劃之下叫人看了這兩詩句,不免會感覺到金戈鐵馬的悲涼沙場……
項嘯天咧嘴笑了道:“你們看牆上留下的鐵叉子一般的字,就把蘇老爺給看入迷了。我可是瞧見了那地上有一副石鎖啊,估摸着最少也要百來斤重吧。”項嘯天說着話一手抓起了一個石鎖揮舞了起來。
蘇中凡不悅的怒道:“你知道什麼啊?這是狂草,古人有云見字如見人。好好好,實在是明珠暗投了這麼好的筆力氣勢竟然是去給人做了泥瓦匠!可惜啊,可嘆啊!”
婦人見蘇中凡如此讚譽自己的兒子,忙過來施禮道:“老婦……咳咳咳……有病在身就不能給老爺施全禮了……咳咳咳……望老爺海涵。”
蘇中凡連忙扶住了婦人道:“大姐不必多禮,是因爲我一時見字興嘆。不知道令郎現在何在?我想見見他!”
上官嫣然看見婦人拄着竹木棍子微微顫顫的樣子,上前挽住了婦人用手一搭她的脈門沉思了片刻道:“大娘。你這病可是有些年頭了啊,氣血不穩脈相虛浮,心緒煩亂五內不和。師兄,還是你過來幫幫大娘吧。”
婦人黯然笑道:“人老了……咳咳咳……不中用了,就是連累了……咳咳咳……兩個孩子。他們給我請來的郎中……咳咳咳……藥是吃了不少……咳咳咳……活活的爲了我把這個家都吃窮了……咳咳咳……”陳夢生凝神出手,手指頭點在婦人的頭頂一道甘露咒直射婦人的天都百匯。
“黑漢子,你想幹什麼?快離我娘遠點,看招!”從門外進來個九尺威風凜凜的大漢,不管那麼多就朝着陳夢生揮拳打去。
項嘯天怒道:“好小子,我兄弟好心救你娘,你還不問青紅皁白啊。老子陪你好好玩玩,手癢很久了今日就拿你來開張。”兩個都是人高馬大的漢子,一個是如虎出林一個是龍嘯九天。出拳如電招招如影,陳夢生運功幫着婦人醫治頑疾就聽到身後的拳風排山倒海一般。
回身喝道:“大哥,他應該就是牧世光了。你指點人家幾招就行了,可不要傷了人家啊。”
項嘯天大笑道:“兄弟,你放心吧。這小子功夫好得很呢,我手裡自然會有分寸。”陳夢生搖了搖頭就不再多言了,安心的給婦人治病了。
院裡的上官嫣然齊瑛看着院裡戰成了一團的項嘯天和牧世光拳來腳往,不禁是又急又驚。蘇中凡定睛觀瞧牧世光果然是相貌堂堂,能文能武果然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啊。日後若是能爲國殺敵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點頭暗暗稱讚。
“光兒,你這是做什麼?”婦人一聲大喊後,那牧世光就停手奔了過來攙扶着婦人,滿臉不解的看着自己院裡的五個人。
“娘,你沒事吧?他們是?”
項嘯天笑道:“我們當然是來救你孃的好人啊。小子和你這一交手我現在是渾身癢癢了,下回一定要好好和你切磋切磋才行。”
“呵呵,好漢你過謙了。牧世光剛纔和你交手,是你讓着我啊,要不然我早已經是躺到了。”牧世光尷尬的笑道。
婦人試着調息了幾下,果真是不再咳嗽了驚喜的要向陳夢生躬身施禮。陳夢生笑了笑對蘇中凡道:“蘇老爺,你覺得如何?”
蘇中凡不露聲色道:“陳兄弟,我們是不是應該去喝點什麼再談啊。哈哈哈……”
陳夢生也笑道:“蘇老爺都這麼說了,那我們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院子裡就留下了摸不着頭腦牧世光母子,奇怪的看着他們一行人遠遠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