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夢生問及未果,就在一個僻靜之處找到了一個土地廟。口裡念起土地福咒地上冒起了一股青煙,青煙中出現了一個土地公。
“湖州府土地公拜見上仙。”
“免禮,土地公我來問你那潛園的陸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土地公一聲嘆息道:“冤孽啊,冤孽啊。凡間的事,一句戲言竟會引出着無窮的禍端……”
那潛園本是湖州府陸雲霄的祖屋,陸家是世代的書香門第。那陸雲霄更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七歲能吟詩作詞到了十歲就考上了秀才。後來這陸雲霄踏青之時偶見採荷女葉雙兒。回去之後是茶不思飯不想,人就害了相思病。
陸雲霄只有一個娘,他爹早年就死了。他娘看見看見自己寶貝兒子出去踏青回來整個人都病懨懨的了,一問之下原來是自己的兒子害了相思病,當下就託媒人去那葉家說親。
那陸家在湖州府可是有頭有臉的人,一出手就是聘禮二百兩銀子,這可爲難了葉雙兒。
葉雙兒她早已是有心上人鄭爲民了啊,鄭爲民只因是個種田的莊稼漢子。天底下的父母都想自己的孩子嫁娶個好人家,所以葉家的老兩口一合計就答應了陸家的求親。葉雙兒雖說是不情願,但是父母都已經給自己做了主。無奈之下將一方錦帕裁成了兩半,表示與那鄭爲民是今生無緣從此是一刀兩斷,各自過活。
陸雲霄娶了葉雙兒後是百般的呵護,真是含在嘴裡都怕化掉。兩個人甜甜美美的過了一年生了一個大白小子取名陸無忌,小名就叫鵬兒。
哪知道陸雲霄有個朝中位高權重的堂叔,犯了貪髒枉法之事。那年陸雲霄恰好上京趕考,功名被革不算還因受其堂叔其累家人也被連帶着被抄了。
陸雲霄的老母也因這事氣的大病一場,半年後撒手西去了。這俗話說的好聚財猶如針挑土,散財好似水衝沙。兩年的光景家財已花的差不多了,一日不死要吃飯,兩日不死要穿衣。陸雲霄愁啊,幸好有位紹興府的同窗給陸雲霄介紹了一個紹興府大財主私塾的先生,一年也有十兩銀子的收入。
陸雲霄看着嬌妻幼兒就答應了去紹興府當私塾的先生,夫妻倆就這樣長居兩地。那陸雲霄每月都往家裡寄錢,葉雙兒就在家帶鵬兒。
且說那鄭爲民自從葉雙兒嫁到湖州府陸家之後,田地也沒心思打理了,貼身帶着葉雙兒的那半塊錦帕來到了湖州府。每天都在潛園外只爲看一眼葉雙兒。
葉雙兒日子久了也知道那鄭爲民天天站潛園外,必招人閒話乾脆就不出門。自己不出門是沒問題,可是年幼的鵬兒非要哭着喊着上街玩。葉雙兒也是無奈,抱着兒子就出了門。
門外正站着那鄭爲民,四目以對,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葉雙兒一句:“你還好嗎?”
“不好,你還好嗎?”
“爲民哥,找個媳婦兒好好過日子吧,忘了我吧,別再來了……”葉雙兒說完抱着鵬兒就回了潛園。
打那天起,鄭爲民就更想葉雙兒,他也知道葉雙兒有家有兒了。他只爲每天能看一眼葉雙兒,就在潛園外擺起了麥芽糖,冰糖葫蘆的攤子。
私塾一年之中也有三節,時節到了私塾就要放假一段時候。陸雲霄每次都會從紹興府買了很多吃的玩的帶回潛園。
要是說天下最厲害的東西當屬是人言了,陸雲霄剛到湖州府還沒到家呢,就被路上遇上的親朋好友拉住了,寒暄之後都會皺着眉告訴陸雲霄,葉雙兒於那賣糖人關係是不一般。陸雲霄也沒往心裡去,讀書人嘛畢竟知道那些背後說人的大多是爲了興災樂禍看熱鬧……
陸雲霄回到潛園時,的確是看見家門外有一賣糖人的眼睛不時瞄着潛園內。陸雲霄這心裡突然就起了疙瘩,回家後也不說。和葉雙兒如膠似膝過了幾日,卻總髮現老婆葉雙兒有事瞞着自己………
一直到了今年的端陽節,陸雲霄又回湖州府過節。潛園內葉雙兒一大早就起來買了雞沽了酒,好好做頓團圓飯犒勞自己的丈夫。這時的兒子鵬兒已經五歲了,正是貪玩淘氣的時候。葉雙兒正忙着在廚房,鵬兒看見娘在忙就一個人溜到門口。
這些年來鵬兒可沒少偷溜出來吃鄭爲民的表芽糖,冰糖葫蘆。鄭爲民也很喜歡這個小子,不時的會抱抱親親這孩子。這回鵬兒又乘他娘不注意又溜到鄭爲民的糖攤上,張開小手奶聲奶氣的說:“糖,要吃糖。”
鄭爲民看攤上也沒別人就抱起了鵬兒道:“喊聲爹,給你糖吃。”鄭爲民是真的太喜歡這孩子了。
“爹…”
“呵呵,給你糖吃。”鄭爲民抓了一把麥芽糖就放在了孩子的手裡,孩子一個接一個的吃着糖,一會的功夫把糖吃的乾乾淨淨。
“爹,糖,還要糖。”
這句話剛好讓匆匆趕來陸雲霄給聽到了,這血一下子充上了腦。沒想到自己爲別人養了這麼年的兒子……
揚手就給了鵬兒一巴掌,鵬兒哇哇大哭。鄭爲民在潛園外擺攤這些年也知道陸雲霄,可陸雲霄卻不知道鄭爲民。
陸雲霄帶着鵬兒怒氣衝衝的進去關上門,去找葉雙兒。葉雙兒老遠就聽到自己的兒子哭啼,跑出去一看。自己相公拖着鵬兒滿面怒氣的看着葉雙兒。手指指着葉雙兒罵道:“賤人。”言畢一甩鵬兒,回了書房。只留下葉雙兒在勸哄着鵬兒。
陸雲霄在書房裡,多年的積怨下忿恨的寫下了一紙休書。將休書丟在葉雙兒的面前,出門揚長而去……
葉雙兒拿着這一紙休書如晴天霹靂,頭暈目眩幾欲昏倒。在南宋女子拿到了休書就相當被判了死刑,孃家也會因爲女兒的休書一輩子擡不起頭於人前。
葉雙兒支開了鵬兒,含着淚從箱子裡找出了一包藥耗子的砒霜,盛了一碗雞湯。一咬牙把整包砒霜都倒進了雞湯,只聽得“嗞嗞”聲響起,砒霜正溶入在雞湯內。葉雙兒端起碗來,可是太燙了手都拿不住。想着自己並未做出不守婦道之事,卻換來了一張休書。這心裡是越想越傷心,日後自己的爹孃自己的孩子,又該怎麼去面對人家的白眼閒話……
葉雙兒趁着雞湯尚滾燙不能喝的時候,也到了那書房之中,提筆在紙上寫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不白之冤,以死明志。”這十六個大字,寫完後是伏案大哭……。鵬兒那孩子被葉雙兒留在院中獨自玩耍,也不見他娘來陪他玩。這孩子撅着小嘴就回屋了,進屋看見滿桌的菜餚,小傢伙順着椅子往上爬。
桌子盛着的那碗雞湯也不是很燙了,鵬兒拿起就喝。喝着兩口覺着苦就把碗放在桌子上了,功夫不大孩子就覺口渴肚子疼。想喝水又夠不着茶壺。急的是哇哇大哭,口耳眼鼻七竅之中那血可就下來了。孩子就知道口渴渾身難受,掙扎着到了兩三步的天井水井旁。學着平日之中葉雙兒的樣扔下水桶,這水桶沒提上來那孩子倒是栽井裡去了……
葉雙兒在書齋內聽得兒子的哭聲才猛然驚醒,擦拭淚水趕到樓下卻尋不到鵬兒。料想定是被陸雲霄給帶走了,那休書所說自己不守婦道,鮮恥寡廉如針紮在心。葉雙兒端起那雞湯淚如泉涌,自己就這麼死了那永遠都背上了蕩婦的罪名了……
“不行,這絕對不行。”葉雙兒把滿桌的酒菜都收拾了,從廂房內拿出了三尺來長的麻繩,匆匆關上了房門,她這是要到鄭爲民家去上門吊。
這上門吊在南宋來說大凡有着兩個意思,一爲明志二爲報怨。明志大都是蒙受了與人有染的不白之冤的女子,吊死在那男人家門上以示自己的清白。報怨是指今生的冤屈自己是說不清道不明瞭,唯有死你家門外化成鬼來索命了。
那土地公說到這裡就打止了,尷尬的對陳夢生道:“上仙,這後來怎麼樣了,我這小小土地神就不知道了。”
陳夢生也知道土地神神職低微,管的只是一方水土,很多地方連個土地廟都沒有。當下問了那鄭爲民大致的所在,送別了土地公去尋訪那賣糖人鄭爲民去了。
湖州府東郊二十里之外,有一村莊名叫後莊。水田荷塘是星羅密佈,現在已是正值初秋荷塘之中荷香葉茂,蓮蓬累累。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划着小舟穿棱在荷塘裡,真是好一副江南採蓮圖啊。
鄭爲民的家前有水田後有荷塘但是水田似乎很久無人打理了都長出了荒草,陳夢生打門許久之後才聽到屋裡有人應聲。開門之人是個三十來歲目光呆滯的黑瘦男子。
“你找誰?”
“敢問這是鄭爲民的家嗎?”
“我就是鄭爲民,你是我作甚?”
“我找你只爲了問那葉雙兒之事,潛園陸家凶宅鬧鬼。鄭爲民你不會不知道吧?”陳夢生聲音不高卻把黑瘦男子驚的是面如土色……
“我…我…,真的沒再見過雙兒了啊,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鄭爲民一臉無奈的說。
陳夢生知道這鄭爲民不象是做作而是真情流露,可是土地公說葉雙兒是到鄭爲民家來上門吊的,那也一定是假不了啊,這件事定有蹊蹺。
“葉雙兒吊死在你家門前,此事你竟會不知道?”
“什麼?雙兒死了?……”鄭爲民聞葉雙兒已死的噩耗時,整個人兩眼一翻白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