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壞了就割哪裡,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可這世上,卻有一羣腦子拎不清的人,成日琢磨着‘治病’,非要讓這壞的地方復甦,而朱厚照顯然已經一窺到了現代醫學的本質……割!
方繼藩感慨道:“殿下這樣的聰敏,如此洞若觀火,直指本質的洞察力,五百年也難出一個,殿下不做一個大夫,可惜了。”
朱厚照覺得自己的智商被深深的侮辱,一個當歸和龜苓都分不清的人,你居然說本宮能做名醫。
方繼藩凝視着朱厚照:“陛下所患的,乃不治之症,太子殿下想要救人,就必須逆天改命,想要做到這一點,很難,可太子想救陛下嗎?”
“想!”朱厚照沒有猶豫,無論如何,他也要將父皇救活回來,可是……:“怎麼救?”
“殿下忘了,割啊!”
“……”
朱厚照深吸一口氣:“可以割?”
“可以。”方繼藩道:“這東西留在身上,也是累贅,割了還省心一些。”
他看到外頭劉瑾探頭探腦,朝劉瑾招招手:“劉瑾你來。”
劉瑾嚇的頭皮要炸了,磨磨蹭蹭的進來:“幹……幹啥?”
方繼藩道:“你有被割的經驗,你來告訴殿下,割了之後,什麼感受?”
“奴婢……奴婢……”劉瑾哭了,這是自己畢生的痛,他捂着自己心口,悲痛莫名:“不就是那樣割嗎?”
方繼藩道:“找誰割的?”
“京裡的王一刀。”
方繼藩頷首點頭:“這王一刀的經驗,可以借鑑,畢竟,想要使傷口不被感染,還有蠶室裡的名堂,如何杜絕有害的細菌,想來,他割了這麼多人,祖傳下來,肯定有一套辦法,下一次,得去請教一下他。”
朱厚照聽得臉都綠了:“父皇不要做宦官。”
方繼藩道:“殿下,臣的意思是,異曲同工,或者,條條大路通羅馬……不,條條大路通京師。殿下想要救人,從現在起,就不可荒廢了,先學如何消毒,對,先提煉出酒精來,還有營造蠶室,陛下的病,還沒這麼快發作,在這數月,或者是半年的時間裡,殿下先尋豚來練習,在這豚身上,割下他的腰子,還得將它的傷口縫回去,要保證它還能活。等着豚身上練好了,就找人來練,咱們不是有不少的俘虜嗎?他們已經很可憐了,斷手斷腳,下輩子活着也沒什麼意思,殿下給他們割這腰子……”
方繼藩其實很想說闌尾,可細細一想,還是腰子比較通俗易懂。
朱厚照奇怪的看着方繼藩:“割了不會死?”
“死不死,割了不就知道?”
朱厚照頷首點頭:“有道理,而後呢?”
“割了十幾個俘虜的腰子之後,倘若此後有三人連續都不死,那就可以尋腸癱的病人了,給他們割,若他們能救治,或者,存活者不少,那麼……太子殿下,親自給陛下開膛破肚。”
朱厚照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終於明白,爲何要讓自己來割了,方繼藩這廝,肯定是不敢去給父皇開膛破肚的,他沒這個膽子。
可是……自己能成?
方繼藩深深的看着朱厚照:“殿下,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要尋快鋒利的刀,去尋求搭建蠶室的辦法,還有尋覓消毒之物。除此之外,還需有麻醉之物以及防止炎症的藥物,這事,一半交給劉瑾,劉瑾對蠶室和割東西的利刃比較熟,其他的如酒精之物,讓臣來辦,殿下唯一要做的,就是手不要發抖,要心如止水,到時,有的殿下割了。”
“……”
朱厚照深吸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相信方繼藩。
可無論怎麼說,信了也就信了。
他決定試一試。
那劉一刀,被劉瑾請到了西山來,一看到方繼藩,嚇尿了:“小的萬死。”
劉一刀名字就叫劉一刀,顯然,這是他爹給他取名時,這個名字,代表了他爹對他寄以的希望。
因爲從洪武高皇帝開始,劉家在京師,就以切某些不可描述之物爲生,這是祖傳的手藝,因爲割的多,且被割的人存活率極好,因而在太監界,劉一刀很有一些名望。
方繼藩和顏悅色的安撫他:“不要害怕,不是來揍你的,就是想請你幫忙,你祖傳的那些東西,我沒什麼興趣,也不想了解,可是……本侯爺現在需割一點東西,還得確保這被割的人不能死,你明白本候的意思嗎?這……就需藉助你的一些祖傳手藝了,其一,是你的用藥,其二,是你得在這西山,搭建出一個蠶室來,來來來……”方繼藩看向身後的鄧健。
鄧健二話不說,從懷裡摸出一沓大明寶鈔來,方繼藩接過,拍在劉一刀手裡:“這寶鈔,面值五萬兩,去兌換真金白銀,幾千兩現銀還是沒什麼問題的,這……統統都是你的,你也看得出,本候是個講道理的人,對吧?”
劉一刀手裡抓着大明寶鈔,臉色的難看,漸漸變成了喜悅:“侯爺威武,侯爺了不起,侯爺您真仗義啊。”
方繼藩拍拍他的肩:“不要溜鬚拍馬,我拍馬屁的時候,你還沒生出來呢。不過事先說好了,你這蠶室還有一些祖傳技法,倘若不怎麼管用,這就說明,你敷衍本候,你看,你都拿了本候銀子了,拿了本侯銀子,卻不好好辦事,本侯打斷你手腳,把你吊起來,暴曬個十天十夜,撒上點鹽,製成肉乾,再拿去喂狗,這不算過份吧?”
“啊……”劉一刀嚇尿了,他覺得手裡的寶鈔很沉,哭了:“我……我……”
“好啦,現在開始,好好幹活,拿出你家祖傳的本事來,三天時間夠不夠?三天之內,蠶室要在這西山搭起來。”
方繼藩吩咐了一句,轉頭,便走了。
他只信奉一個道理,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自己畢竟給錢了,其他事,自然也就交給劉一刀了。
除此之外,還有酒精,方繼藩深信,蠶室確實有一定滅菌的能力,可要做手術,這酒精是必不可少的東西,好在酒精要提取起來還算容易,它距離尋常的酒唯一的區別就在於,還差一個蒸餾的步驟。
方繼藩鼓搗了幾日,便將這酒精蒸餾了出來。
至於麻醉藥,古法之中也有,只是效果嘛……當然不可能比麻藥要好,當然,將就着用吧,疼肯定會疼的,可有啥辦法呢?
而真正麻煩的,卻是抗菌消炎的術後藥材。
這一點,只能通過無數的藥方,來一次次的檢驗。
名醫和庸醫唯一的區別,在於實踐。
一個大夫,每天都有一個病人來給他治病,隨你怎麼治,三百六十五天下來,你想不成爲名醫都難。
而庸醫最慘之處就在於,他連實踐的機會都沒有,同樣是手術,人家不放心讓你上手,你只能抱着書本天天在那看着,如何練出那神乎其技的刀功?
朱厚照這孩子,現在培養,其實還來得及。
畢竟他幾乎擁有無窮無盡的資源。
蠶室很快搭建了起來,劉一刀還是很有一把刷子的,這蠶室密不透風,也不知撒了什麼藥,雖是藥氣沖天,不過這讓方繼藩覺得很心安。
朱厚照和方繼藩,也置辦了一個行頭,渾身穿着密不透風的衣服,這衣服專門的用酒精洗過,眼睛上,帶着消毒過的護目鏡,其他的一切器皿,大抵也是如此。
中間是一個‘手術檯’,手術檯上沒有豚,方繼藩本來是想用豚來試驗的,可仔細研究之後發現,豚居然沒有闌尾,或者,即便它有闌尾,方繼藩也不知在哪裡。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請俘虜了。
俘虜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身體很健康,哇哇叫的用一種方繼藩聽不懂的語言似在痛罵,可他的眼底,卻分明可以看到恐懼。
這俘虜渾身已被剝乾淨了。
朱厚照顯得不好意思,他只好深呼吸。
爲了做着手術,俘虜已經兩天沒有進食,只勉強喝了一些粥水。
他手腳都綁在了臺子上,動彈不得。
方繼藩對他道:“不要害怕,腰子這東西,沒什麼用的,留着也是個累贅,現在幫你割了,以後就不擔心得這不治之症了,這是爲了你好,等割了之後,你若是活下來,我就放你回大漠去,你又可以騎馬,可以做許多你想做的事了。”
朱厚照看着,自口罩裡發出聲音:“他聽得懂?”
方繼藩道:“聽不懂才騙他,被抓了來,還想回去,他若是活下來,就抓他去挖煤。”
朱厚照頷首點點頭:“接下來,本宮該做啥?”
“我想想……”
有這麼一瞬間。
朱厚照覺得方繼藩很不靠譜,父皇就靠這麼個不靠譜的傢伙救活?
方繼藩想到了:“先給他喝臭麻子湯,有麻醉效果。”
朱厚照道:“麻醉個什麼,太麻煩了,痛就痛吧。”
方繼藩嘆了口氣:“得先檢驗這臭麻子湯有沒有麻醉效果,將來陛下可能要用。”
………………
第四章,依舊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