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朱厚照便出發了,斥候已飛馬而來,在北方,發現了一片湖泊。
朱厚照打起了精神,查了查輿圖,輿圖上,似乎並沒有發現這裡有湖泊的位置。
不過,這輿圖,本就不太精細,這沿途,朱厚照可沒少重新標記,他騎上馬,能帶走的東西,統統帶走,一千多人,卻駕馭和驅趕着戰馬四千多匹,除了一些馬負責負重物資之外,其餘的,統統用於長途奔襲時換乘之用。
不能帶走的,統統聚在一起,直接燒爲灰燼。
朱厚照命人將這些老弱婦孺解開了繩索:“能不能活,全看你們了,你們自己需明白,這大漠之上,糧食和畜牲本就珍貴,現在除了僅剩的這些馬肉和我留給你們的一點乾糧,哪怕是你們尋覓其他韃靼部族人救濟,他們也不會給你們糧食。大漠中的規矩,你們比本總兵官懂的多,自是知道,在這裡是弱肉強食,而今,本就缺糧,你們不是淪爲奴隸,便是被餓死,想活,來河西和大同,如若不然,便是死無葬身之地,走!”
他大手一揮,丟下這些老弱婦孺,身後亦是燃起了沖天的火光。
朱厚照不喜殺婦孺,他自詡自己是個大英雄,屠戮這等事,他是幹不出的。
不過……朱厚照曾和方繼藩,討論過這些事。
老方的法子,很惡毒。
不殺婦孺,卻將他們的糧食和畜牧燒殺個乾淨,如此,他們要嘛成爲其他韃靼部族的負擔,而韃靼部之中,爲了糧食,本就相互攻殺,因爲只有有了糧食,人才能活下去,一旦大量的韃靼人失去了糧食,整個韃靼部的統治基礎,就動搖了,各個小部族之間,爲了奪取口糧,定會發生大規模的仇殺。哪怕是韃靼大可汗,也無法制止,因爲即便是你韃靼可汗,有不可能讓自己的本部人馬不吃不喝,養着這些婦孺。
當然,朱厚照給他們留了一條生路,這些唯一活命的機會就是遷徙,最終,手無寸鐵之人,乖乖至河西、大同等地,成爲明軍的俘虜,飯,肯定是有一口的,可這些人,卻是未來大漠之中,重要的人力資源。
不過……這一招,看似美好,可朱厚照卻有些不自信,畢竟,他的印象之中,韃靼人和漢人不一樣,他忍不住朝身邊的劉瑾道:“劉伴伴,你說,這些人會去河西和大同嗎?”
劉瑾摘了鮮嫩的草,放在口裡輕輕咀嚼,他已認出什麼草,能吃了。
最近肉吃的太多,需吃些草促進一下消化,他揹着大鍋,騎在馬上,道:“會的。”
看着劉瑾篤定的樣子,朱厚照忍不住有點懵:“爲啥啊。”
“因爲人餓起來,什麼事都做的出。”劉瑾道。
“……”
大隊的騎兵,風馳電掣一般的朝着更北的方向而去,果然,再走數十里,便是一處湖泊,只是這湖泊極奇怪,清澈見底,可附近卻是寸草不生。
劉瑾下馬,上前,掬了一把水,放入口裡,呸的吐出來,鹹的。
“殿下,這是鹽湖,這鹽湖大着呢……”
鹽湖……
朱厚照咬牙切齒:“這些該死的韃靼人,放在好好的鹽湖,卻制不出鹽來,這麼大的鹽湖,可產多少鹽啊。”
他開始低頭,給輿圖做了標記,想了想,給這湖取了一個名兒:“寸草不生朱厚照湖”。
似乎覺得寸草不生,正合自己的形象,頓時裂開嘴,樂了。
“殿下……拿出了三個韃靼人,他們划着竹筏,在附近靠岸,被咱們的斥候拿住了。”
卻見三個韃靼人,五花大綁,這三個韃靼人很兇,嘰裡呱啦的大呼着什麼,其他的騎兵聽不懂,可朱厚照卻聽懂了。
“你們是什麼人,哪個部族的,我乃右丞相……”
一聽右丞相,朱厚照一愣。
右丞相雖在韃靼人這兒比較氾濫,可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卻還有右丞相,這至少說明,這裡可能有一支規模不小的部落。
朱厚照便下馬,上前,狠狠一腳踹了那韃靼人的心窩子,用韃靼語道:“你是何人?”
右丞相悶哼一聲,卻甚是硬氣,他昂首,橫眉冷對朱厚照:“說出來嚇死你。我乃大元右丞相……”
雖是大明稱他們爲韃靼人,可這些韃靼人,卻自稱自己是大元的正統,以大元自居。
右丞相繼續道:“我乃大元右丞相,大元水師上萬戶官,赤魯布花是也。你們是何人?”
“……”朱厚照有點懵,這上萬戶官,在韃靼軍中,可是不小的官啊,右丞相還兼任了一個上萬戶官,幾乎形同於,大明內閣學士,兼任大明總兵官了。
韃靼人,還有水師?
“你們水師,有多少人,都在哪裡,這兩個,是你的親兵?”朱厚照手指着這赤魯布花身後二人。
另兩個韃靼人則低着頭,有些畏懼。
“這二人,說出來也嚇死你,一個乃是水師副萬戶官,兼樞密院知院,再令一個,乃中萬戶官,兼樞密院副樞密官!”
“……”朱厚照看着這三個穿着破舊皮襖子的傢伙,忍不住道:“你們的水師呢?”
“就我們三人。”赤魯布花惡狠狠的看着朱厚照,雖是五花大綁,被勒令跪着,卻依舊是昂首,不可一世狀。
朱厚照不信,這麼大的官,兵呢?怎麼着,也有數千人吧。
朱厚照冷笑:“你們的船呢?”
“喏,你們自己不是瞧見了嗎?那艘,便是我們大元水師的艦船。”
朱厚照拿起望遠鏡眺望,看着那被騎兵們拖上了岸的竹筏子……
朱厚照咬牙:“你大爺,本總兵官好聲好氣跟你們說話,你們竟敢欺瞞本總兵官,你們到底有多少人,有多少艦船,來呀,讓他們開口,給我打,打死勿論,不讓他們交代了這韃靼水師的主力在何處,便給本宮打死他們!”
朱厚照對這硬氣的韃靼人,真是深惡痛疾,敢侮辱我朱厚照的智商?欺負本總兵官是傻子嗎?可恨!
騎兵們早就忍不住了,紛紛上前,掄起拳頭擡起腳便是一陣痛毆。
這赤魯布花和另外兩個水師高官頓時被打的嗷嗷叫,面目全非,赤魯布花大叫道:“真就只有我們三人啊,再沒有別人了,前年還有一個太尉,專門撐船的,可他說他家裡羊沒有人照料,便棄官而去了……我說的是實話,長生天在上,我不敢相瞞啊…誒,誒,別打了………長生天,我大元水師,竟覆滅於此!”
朱厚照不爲所動。
他萬萬料不到,這幾個韃靼人還如此硬氣,咬咬牙:“打死勿論!”
“我……我……我說,附近有一個部落……附近有一個部落……”
朱厚照眼睛放光。
他看着早已面目全非的赤魯布花:“來,你說說看……”
顯然,朱厚照對於一切部落的訊息,都有着極大的興趣。
………………
大同城外。
方繼藩暫時接掌了大同三軍。
不過接掌之後,才發現自己被老狐狸張懋給糊弄了。
多如牛毛的事,統統都落在了方繼藩的身上。
清理城外的屍首,就地掩埋,還有將自家將士的屍骨,統統收斂,預備裝車,將其帶回鄉中去。
除此之外,還有糧草的調度。
以及數千傷員所需。
甚至,各營之間,因爲茅坑的事,引發出來的糾紛。
事情是這樣的,大同衛的一個營挖了一個巨大的茅坑,結果因爲這茅坑距離客軍的營地比較近,於是客軍官兵們自然也就順帶兒來此。結果,大同衛就不樂意了,我們挖的坑,憑啥你們來**?
於是乎,雙方劍拔弩張。
方繼藩只好親自在衆目睽睽之下,帶着雙方的武官,在茅坑附近,用劍劃下一道界線,當衆宣佈,雙方以後解手,不可逾越雷池一步,誰敢逾越,我方繼藩會打人的。
好不容易將事情解決完,到了行轅,便又有武官上門,一臉慘兮兮的樣子:“都尉,慘哪。”
方繼藩火了,也不知這傢伙,到底是哪個衛的,你大爺,你慘,有我方繼藩慘嗎?從前我一日睡六個時辰,現在只能睡四個,方繼藩揚起手,就給他一個耳光:“慘你大爺,現在是大捷,大捷!哭喪個什麼,這代行總兵官,我方繼藩不幹了,要賣慘,滾一邊去,我很忙。”
揹着手,留着那捂着腮幫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武官,他有點懵……這都尉……是個狠人哪,雖然早就聽說過他在京師的一點兒事,可今日一見……
須知,邊鎮上的武官,最是刁蠻的,這麼不給臉,別怪老子翻臉。
這武官也是憤憤然,可想了想,算了,惹不起,便怏怏回去。
方繼藩氣的齜牙咧嘴,七竅生煙,回到大堂坐下,喝了一口茶,便開始罵:“今日起,讓他們有事別找我,真有事,趙英國公,英國公不還活着嗎?我昨夜才睡四個時辰,吃不消了,得去補補覺。”
……………
第一章送到,太嗜睡了,真恨不得打自己兩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