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試就這樣結束了,接下來就等放榜了,這次楊聰對府試的結果倒是有點小期待。
不過,他並不是急於知道自己有沒有上榜,對於府試過關他還是很有把握的,他在意的是府試的排名,因爲他已經得了個縣試案首,如果再得個府試案首,那離小三元就差一步了。
這年頭讀書人津津樂道的可不是官位,而是名氣,至少大多數讀書人是這樣的。
因爲能考中舉人、進士的就那麼多,能當官的也就那麼多,最少有九成以上的讀書人是與官場無緣的,誰誰誰當了什麼官跟他們有屁的關係啊,倒是解元、會元、狀元、小三元、大三元什麼的最爲讀書人所推崇,至於原因,大抵是物以稀爲貴吧。
像解元、會元、狀元這些都是三年才能出一個的,小三元、大三元更不得了,三年甚至是三十年都不一定出一個,至於科舉的巔峰,連中六元,有明一朝,甚至有科舉以來,總共就一位,這位就是洪武二十四年,辛未科殿試狀元黃觀。
這黃觀也因此名垂青史,永遠被人所銘記,雖然後面靖難之役中他站錯了邊,並因此被誅了九族,但仍然改變不了他“連中六元”這千古之最。
楊聰這會兒還沒想過要名垂青史呢,他只是想博個小三元的名氣,這年頭名氣可是個好東西,讀書人就認這個。
比如唐伯虎,也就得了個解元,那名氣簡直上天了,要不是他太過狂傲,估計位列一甲,平步青雲,都不是什麼難事。
當然,這名氣也不是萬能的,關鍵還要看你自己有木有本事,能博個小三元之名自然最好,以後自己科舉之途,甚至是仕途就會通暢許多,要實在沒博到,那也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
他這會兒的想法就是“得之吾幸,失之吾命。”,並不刻意強求,他也沒有親自去看榜,他就是在放榜那天早上,讓侯之坦早早去府學外面等着,看到排名就馬上回來告訴他,僅此而已。
這侯之坦得了楊聰的交待自然早早就趕到了府學外面放榜的地方,卯時還差一刻他就到了。
不過,這府試的榜單關注的人還是挺多的,光是考生的親友就不下千人,所以,他趕到放榜處時,那裡早已圍了好幾百人。
主考官也就是知府顧可久也沒有讓大家久等,卯時剛過去不到一刻鐘,幾個衙役便提着漿糊,拿着榜單過來了。
府試榜單可不同於縣試榜單,光是上榜的就不下百人,而且每個上榜考生還要標註大致的籍貫,所以,幾個衙役足足忙活了一盞茶時間才把所有榜單給貼好。
不過,侯之坦倒沒等多久,因爲楊聰果真又奪了個案首,第一張第一名就是楊聰(惠安)!
這大少爺,還真神了啊,他正要轉頭回去報喜呢,人羣中突然響起一聲怒吼:“果然是這樣,果然是這樣,這楊聰又是第一名,傳聞惠安縣試的時候他就買通了考官,光是去考場納了個涼就得了個第一,這次他正好坐我對面,我還特意盯了他半天,這傢伙就是坐那裡納涼呢,什麼都沒幹,又他嗎是第一名!”
臥槽,這他嗎誰啊,這麼黑大少爺。
侯之坦遁聲一看,那舉拳怒吼的正是吳堂!
他專門跟着楊聰去認過人,自然認識這傢伙。
他很清楚,這傢伙肯定是在造謠,大少爺做的文章他可是拜讀過不少,在他看來,自己大少爺別說得個府試案首了,得個院試案首都正常。
但是,其他考生不這麼想啊!
吳堂這一聲怒吼,頓時在看榜的考生和考生親友中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很多人臉上都跟着露出了怒容。
這些自然又是落榜的考生,他們可不知道惠安楊聰是是哪根蔥,他們只知道,自己落榜了,而那個買通考官作弊的傢伙卻高居榜首!
吳堂緊接着又舉臂怒喝道:“我輩讀書人豈能讓這等無恥之徒再次得逞,吳某實在看不下去了,我要寫狀子去告他,可有正義之士願與吳某同去?”
“同去,同去,一定要揭發這個無恥之徒。”
吳堂剛轉身竄出人羣,便有一堆落榜的愣頭青跟在他站在他身後,羣情激憤,大罵不已。
侯之坦愣了一下,頓時就反應過來了,這傢伙,是要去誣告大少爺啊!
他連忙腳丫子,一路跑回承天寺,也顧不得通傳,直接就跑到內院,氣喘吁吁的對着正在鍛鍊身體的楊聰道:“大少爺,不好了,吳堂那廝在放榜之處大放厥詞,誣衊大少爺作弊,這會兒他估計已經帶着一幫考生告狀去了。”
沒想到,楊聰聽了,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但是楊聰沒反應,俞大猷、鄧城、湯克寬都一臉淡然,只有彭福露出震驚的表情。
侯之坦和彭福之所以如此吃驚,是因爲楊聰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陳文傑坑他,他坑陳文傑,這事,除了徐階和俞大猷等有限幾個人知道內情,其他人都矇在鼓裡呢。
楊聰見侯之坦一臉焦急的樣子,不由搖頭苦笑道:“猴子,你這麼猴急幹什麼,他告,讓他去告唄,本少爺身正不怕影子斜。”
侯之坦聞言,錯點暈倒。
他是隱隱知道楊聰已經識破陳文傑和吳堂的陰謀,但是,楊聰有沒把全盤計劃告訴他啊,他甚至都不知道楊聰已經準備好反擊的手段了。
他正要勸楊聰早做準備,洪鐵柱突然跑進來急急忙忙的道:“報,大少爺,吳堂那廝舉着個狀子,帶着一幫人跑宋應奎那裡告狀去了。”
楊聰聞言,終於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不過,他並不是吃驚吳堂告狀,而是驚於這幫人的無恥程度。
吳堂你他嗎一個泉州府的考生,發現科舉舞弊,不去找主考官,也就是本縣知府顧可久告狀,反而去找省城來的督考官宋應奎,這是腦子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這不擺明了不相信知府大人嗎!
當然,這主意肯定不是吳堂出的,因爲他僅僅是一枚棋子而已,這主意應該是陳文傑又或者宋應奎出的。
這兩個傢伙原本就不是泉州府人,沒考慮到顧可久的感受也可以理解,他們也可能是爲了避免節外生枝,畢竟顧可久從沒表現出什麼偏向性,他要跟趙炎一樣看不慣海商豪門,找他去告狀的確有點不妥。
說實話,他們這賊喊捉賊的計謀着實不錯,要楊聰被矇在鼓裡,一無所知,絕對會着了他們的道。
現在嘛,誰着誰的道就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