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沈府的事情,陸羽直接離開,臨近正午,感覺腹中有些飢餓,於是就找了一家極爲出名的酒樓。
反正他現在也不缺銀子,儘管解決掉沈南峰的困擾,陸羽並未索要報酬,沈南峰還是執意塞給他一沓銀票。
清江樓。
這是由朱元璋親自下令督辦,爲鼓勵酒肆多元化經營的詩詞吟詠十六樓之一,作爲明初集全國工匠大成建造的酒樓,每一座都奢華無比,儘管陸羽曾在史書中閱覽過不少有關十六樓的記述,但遠沒有親眼所見來得震撼。
點了幾樣小菜,溫上一壺清酒,陸羽沉醉在由教坊司派來歌女吟唱的小曲中。
另一邊。
一名頭髮花白,身着便衣的老者,在他身邊,跟着一位龍行虎步的青年,身上流轉着絲絲血殺之氣,一看就是從屍山血海中摸爬滾打出來的軍中高手。
兩人一前一後,依次進了清江樓。
楊士奇臉色有些難看,最近的煩心事一件接着一件,雖然太子宅心仁厚,在他看來,是成爲繼任君王的不二人選,但對於自己這個身體孱弱,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兒子,朱棣卻不怎麼看好。
這不,朱棣昨天又召見他,詢問了一番,儘管被他找個藉口糊弄過去了,但楊士奇總感覺要壞事。
畢竟,左一次右一次的詢問,本身就是對於太子之位,有了其他人選的最好證明。
要知道,靖難之前,朱棣曾經許諾漢王朱高煦,待到事成,便將他立爲太子,可直到現在,這件事依舊一壓再壓,朱高煦的心裡豈能不耿耿於懷?
如果某天,朱棣當真出人意料地立朱高煦爲太子,那麼,他們這羣太子老臣又該何去何從?想要告老還鄉都不可能!
屋漏偏逢連夜雨,本來朝堂上的瑣事就忙得他焦頭爛額,哪曾想,一大早竟然被小妾訓斥了一番,更令他心中惱火,這才找到自己的徒弟周景,出來放鬆放鬆心情。
目光掃視一圈,楊士奇的注意力完全落在靠着窗邊,一人獨坐的少年身上,他可是當朝首輔,華蓋殿大學士……閱人的眼力無人能出其右。
少年雖然衣着普通,但眉宇間英氣十足,周身流轉着浩然正氣,只消一眼,便可斷定絕非凡俗。
想不到竟有如此少年,楊士奇頓時來了精神,大步走了過去,“請問,這裡有人嗎?介不介意老朽與你拼個桌?”
擡起頭,看着眼前的老者,以及他身側的青年,陸羽像是知曉了什麼,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緊接着點頭回應。
“老伯如果喜歡,隨便坐。”
周景警惕地看着四周,當察覺到並未有任何異樣後,才隨着楊士奇一同落座,這位可是他的授業恩師,大明朝的當朝首輔,事關安危,不能有半點馬虎。
楊士奇搖了搖頭,爲周景的舉動感到大驚小怪,他不過是糟老頭子一個,誰會整天費力不討好地去有意謀害他啊?
轉過頭,楊士奇開始打量坐在他斜對面的陸羽,如此氣度不凡的少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因爲在官場深耕多年,所以對於當朝大員的子女他都有所瞭解,但印象中,並沒有陸羽這號人物。
“相識即是有緣,還未請教少年尊姓大名,家從何處。”楊士奇笑道,全然沒有半點內閣首輔的架子。
“在下陸羽,陸氏子孫。”陸羽反問道:“你呢?”
“我?你就叫我楊老伯吧。”
楊士奇捋着花白鬍子,想不到這位少年竟然是陸氏的子孫,遙想當年,陸氏也曾顯赫一時,族內人才輩出,風光無兩,只可惜,受到胡惟庸案的牽連,輝煌不再。
在楊士奇看來,像陸氏這樣的大家族,即便落敗了,還是擁有尋常人家難以企及的底蘊,不然,如何能培養出這般麒麟子?
周景大跌眼鏡,不是在開玩笑吧,楊閣老可是大明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啊,哪怕是一品大員見了,都要跪拜叩首,何曾與人這般親切交談,簡直把陸羽當做了忘年交。
如果傳出去,不知要驚爆多少人的眼球。
不就是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嗎?何德何能,值得楊閣老如此青睞?
“如此秀麗風景,想當年詩仙李白詩聖杜甫那樣的大家,觀此美景,難免心生感慨,留下了無數瑰麗的詩篇。”
楊士奇頗爲感慨道,饒是那樣的文學大家,都難抵歲月,到了他這個年齡,愈發理解了什麼叫韶光易逝。
接着,對着陸羽說了一句:“不知陸公子,可否當場作詩一首,內容嘛……如果能表達一代代人才輩出就更好了。”
周景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師父,你未免太看得起這個小子了吧,就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還能作詩?
要知道,除卻某些天賦異稟的神童,普通人想要達到張口便能作詩的地步,起碼要歷經十數年的刻苦磨練。
但作詩,不單單是你努力了就可以,學習到五六十歲作出的詩句依舊狗屁不通的,大有人在。
反正他是看不出來陸羽哪裡長得像是會作詩的樣子了。
別到時候即興來一首。
“一二三四五六七,昨天吃只老母雞,夢見小雞哭唧唧,吃完大雞吃小雞。”
那可真就丟人現眼了。
楊士奇眼露期許的目光,雖然他非常看好陸羽,但也只是看好而已,並且他深知以貌取人是何等幼稚的行爲,之所以出這樣的考題,一方面是有感而發,另一方面是想看看,陸羽到底是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是不是隻是個徒有其表的浪蕩公子。
作詩?
陸羽微微一愣。
要知道,對於作詩他可以算得上是一竅不通,畢竟21世紀的學校,已經沒有專門教授作詩的課程了,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就完成不了楊士奇出的難題。
不就是表達人才代代更迭,長江後浪推前浪嗎?
那還不好辦?
幾乎是沒有半點猶豫,陸羽脫口而出。
“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此詩一出,楊士奇霎時間驚爲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