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閨秀
有了側妃的支持,要回妾書的事情還算順利,最起碼比楚恪綺想的順利。
楚南才很不願意,但是無論他怎麼苦口婆心的說,怎麼許願,柳姨娘心堅如鐵,一定要出家。而側妃那邊說了,只要出家,一定要他拿出妾書,放柳姨娘自由。
楚南才勸不回柳姨娘回頭,這邊的人也全都認爲他應該交還妾書。而且他也是心灰意冷,看到決絕的柳姨娘心灰意冷,再不願意也只能放手了。
楚南才也知道,回去在商量這事的話,那就沒完沒了了,他還想在最後給柳姨娘出個頭做個主,於是這事沒有拿回去說,直接去衙門辦了,叫朱翊宸跟着自己,到時候拿他小姨的妾書回來。
這就少了府里老太太等人的攪合了。
第二天,衆人在堂屋等着朱翊宸去把妾書拿回來,楚恪綺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楚南才叫她等着,自己一回來,立刻跟自己回府。
楚恪綺的外公柳大人已經回去了,她外婆柳夫人聽說女兒要出家,病倒了,柳大人勸不回女兒,反倒被側妃勸服了,倒也不那麼難受,回去跟夫人說情況去了。
側妃進屋和柳姨娘說話,這邊楚恪綺就趕緊出來尋朱翊煥,朱翊煥正在大殿叮囑主持,楚恪綺走近了,就聽見他反覆說着:“一定不能落髮!說實話,這位姨太太還是要出去的,只是託你們庵裡照顧幾年。過兩天就有人送五百兩銀子過來添香油,你要做到,一定照看好,不落髮,不出去雲遊。”
主持點着頭,一個勁的念‘阿彌陀佛。’
朱翊煥看到她過來,便跟着出來,兩人走到了庵門外的無人處,朱翊煥道:“翊宸回來了?”
“還沒有,回來我就要跟着父親回去了。”
朱翊煥點點頭。又長嘆了一聲:“這一去又不知道多長時間能見到你。”他伸手在她的頭上輕輕的拍了拍。
“我會常來這裡看姨娘,哥哥你也常來看她。”
“這還用你說,肯定的了。”朱翊煥再次的嘆口氣。
“哥哥,你……有什麼打算?”楚恪綺猶豫了一下道:“不管打算什麼,一定要和我商量,不能自己做主。在郡王府,有些事要忍耐……知道麼?”
看着她的樣子,朱翊煥倒被逗笑了:“倒用你來擔心我!還是顧好你自己,對付老太太的事要小心。去女兒宴也小心,我不能進去。但是翊宸可以,你們倆小心應對。”
楚恪綺點頭:“知道了。”
朱翊煥伸手輕輕的摟了一下楚恪綺,低聲道:“不知道咱們一家子,什麼時候能真正的在一起。”他有些傷感,每回總是留下他一個人……
楚恪綺趕緊笑着道:“會的……”
話沒說完,就被抽冷氣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看過去,就見小路上站着一臉震驚的藍芷莘!
她受了多大的驚嚇呀,以至於美麗的臉直抽抽。看着他們……
楚恪綺翻了個白眼,朱翊煥說了一句:“陰魂不散!”然後兩人若無其事,對震驚的藍大美人熟視無睹的轉身走了。
朱翊煥爲了故意嚇她,還把手搭在楚恪綺的肩膀上,小聲說着:“這臭丫頭是跟着我還是怎麼着?怎麼到哪兒都能見到她!”
“咳咳,藍姑娘愛說緣分,也許你們倆有緣分。”
“呸!我跟她有緣分,我非瘋了不可!”
楚恪綺亂咳嗽一聲:“咳咳咳。哥哥,這一下你真的要鬆開手了,父親和朱翊宸上山呢!”
朱翊煥看過去,果然看到兩人快到庵門了。他的手趕緊放下來,輕聲道:“你先進去吧,我等一會兒……對了,我就不能送你了。”
“嗯。好,一會兒我就走。你還呆幾天?”
“四五天吧,反正沒事。你快去吧。”
楚恪綺緊走兩步出去了,朱翊煥下意識的轉頭去看,藍芷莘也看到那邊上來的朱翊宸了,於是震驚變成了極度的鄙夷,恨不能怎麼個鄙夷法,能叫他頓生愧疚!
可惜朱翊煥一點愧疚沒有,對她還很不滿,道:“看什麼?有你這麼直勾勾看男人的麼?!”
“你也算男人?!”揹着兄弟勾引兄弟喜歡的女人,算什麼男人!
朱翊煥指着她:“我看你就是想試試!想的快瘋了,所以一直說……”
藍芷莘依然不懂,朱翊煥佔了口頭便宜,依然得意洋洋的走了。
藍芷莘鄙夷的看了他半天,也進去了。
朱翊宸拿着妾書進了裡屋,這邊楚南纔沒精打採的,對楚恪綺立刻就道:“馬上跟我回府。”
楚恪綺披了件松花色緞子披風站在院中,丫鬟和婆子們大包小包的東西拿着,站在她身後。
朱翊宸將柳姨娘扶了出來站在屋檐下,楚恪綺恭恭敬敬,在院中磕下頭去:“母親在上,受女兒一拜,女兒不孝,不能侍奉母親身邊,只求母親心情舒暢,身子康健。”說着磕了個頭。
身後的丫鬟婆子立刻全都跪下磕頭。
柳姨娘淚流滿面,急忙的要過來攙扶,身旁的側妃一拉她:“那是你女兒,你該受她一拜。”
已經走出院門口的楚南才臉色青一陣紫一陣,很是難堪。
朱翊煥慢慢的踱步到了門口看着裡面的一切。
楚恪綺直起身,笑看着前面的柳姨娘,又道:“娘入空門,女兒回侯門,女兒萬般不孝,豈是片言碎語所能表清?只求來日方長,女兒爲母親親手繡紅妝,換朱衣,咱們全家相聚一堂。”然後又磕了一個頭。
柳姨娘哭着叫了一聲:“恪綺。”
楚恪綺站起身。對衆人一福身,轉身出了院門,隨着楚南才走了。
身後衆人如木雕一般呆立。
半天,朱翊煥才緩緩的轉身回他的院子,在不遠處一直觀看的藍芷莘突然發現,他的眼中似乎含淚……
藍芷莘也怔了。
朱翊宸將柳姨娘扶回屋裡,柳姨娘哭的哽咽難擡,靠在側妃柳氏的肩上,柳氏叫着柳姨娘的名字:“落蘇,你如今已經從那個府裡脫身。只等翊宸和恪綺的婚事成了,便接你回去,一家人和和樂樂過下半輩子。你女兒話說的對,你還哭什麼呀……”
軟言細語哄好了柳落蘇,朱翊宸回去看到難過的朱翊煥,少不得又是一番安慰。
……
馬車走在回楚府的路上,無論是車裡坐着的楚恪綺,還是外面坐着的丫鬟,還是騎馬走着的楚南才。誰都沒說話,一路靜默。回到了楚家。
進門的時候,楚南才才問楚恪綺:“你……你娘是不是和你說過什麼?”
楚恪綺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意思,可惜,問的太晚了,現在想知道,太晚了……她輕輕搖了搖頭:“娘從來都沒說過任何事。”
楚南纔看了她半晌,嘆口氣轉身先回去了。
楚恪綺便一個一個去拜見,先去拜見了楚老翰林,又去拜見楚老太太。
她過來之前。楚南才已經來過,而且門氏進門就直接來到老太太這邊了,老太太已經知道楚南才放了柳姨娘,楚恪綺進屋的時候,看老太太的臉色,似乎還算是正常,倒是身邊站着的太太楚高氏,臉色難看之極。
給老太太和站在一旁的太太行禮。老太太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楚恪綺謝過老太太,出來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沒有再出去,洗了澡吃了點東西,睡下了。
第二天,門氏來了。
身後跟着的丫鬟手裡端着個長條大托盤,上面還蓋着紅蓋布。楚恪綺一看這陣勢倒嚇了一跳,急忙叫靜兒請門氏上座。
門氏端着架子坐了。轉身對丫鬟道:“把東西放下,你先出去在外面等着。”
那丫鬟答應一聲。蹲身將托盤放在了桌上,轉身出去了。她一出去,門氏立刻站了起來,給楚恪綺行禮:“三姑娘。”
楚恪綺點點頭,朝那托盤揚揚下巴:“那是什麼?”
青果已經過去一下子掀開了,楚恪綺一看,原來是幾件衣裳。
“是老太太給姑娘準備的衣裳,去女兒宴穿的。”
青果翻了翻,楚恪綺眼尖的立刻看見有件紅色的,急忙走過揀出來,隨手一斗,打開了,是件大紅洋縐盤錦鑲花裹胸裙。
“這是什麼?不是說,跟太監說好了,穿紅的進宮嗎?老太太改變主意了?”楚恪綺立刻皺眉問道。
門氏顯然也不知道,在她抖出那件裙子之後就吃了一驚,呆看了半天作聲不得,聽見楚恪綺問,趕緊道:“奴婢也不知道……難道是拿錯了?”
楚恪綺過去坐下問道:“你回來之後,老太太沒問你什麼?沒跟你說什麼?”
“怎麼沒問,將姑娘在庵裡的一舉一動都問的清清楚楚,尤其是後來柳姨娘……不是,是柳……柳……”她一時不知道怎麼稱呼了。
“我娘出家的事?知道來了不少人因此緊張?”
“對,尤其知道了表二爺去了,詳細問了情形,還問奴才,看姑娘和表二爺的眉眼,是不是有什麼……”
楚恪綺心中漸沉,這老太太疑心很重啊!自己和朱翊宸見的稍微多了點,自覺天衣無縫,每次都有合理的理由,但是老太太已經起了疑心了。
“聽了奴婢說的,好像是放了心,別的再沒說什麼。”
“叫你拿衣裳過來的時候,說了什麼?”
“也沒說什麼,只是叫奴婢送來,關於女兒宴的事,也沒說。”
楚恪綺沉吟了一會兒,問道:“楚雲婷那邊的衣裳送沒送去?你見沒見是什麼顏色的?”
“奴婢沒見,也不知道送沒送。”門氏有些惶恐,越說越惶恐。
楚恪綺低頭思忖起來,老太太是什麼意思?難道知道了門氏已經投靠這邊了?怎麼知道的?不可能啊,絕不可能知道。那這些又是什麼意思?
門氏惶恐的道:“三姑娘,是不是老太太已經知道了?老太太……這是在警告奴婢和三姑娘?”
楚恪綺沒出聲,看着那幾件衣裳顰眉。
靜兒和青果在旁邊也皺着眉頭一臉緊張。屋裡的沉默的氣氛令人窒息,尤其是門氏,額上的汗都下來了。
楚恪綺擡頭盯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門媽媽,你是最瞭解老太太的,爲何緊張成這樣?”
門氏囁嚅了一下,低聲道:“可奴婢這一次……想不通老太太是爲什麼……”
“你想不通,按理說老太太不會知道,可爲什麼又要你送衣裳過來,卻又什麼都不說?”
門氏遲疑的點點頭。
楚恪綺道:“我明白。”
“姑娘您明白?!”
楚恪綺過去將那件紅衣裳抖了抖,仍在了炕上:“老太太依然還是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她多疑,你跟着我們在庵裡住了一個來月,她總懷疑你……倒不是真的就能懷疑到你已經跟了這邊,但是她會有什麼事瞞着她,這幾件衣裳,是她用來試探你的,你若是見了衣裳必定疑惑,回去你怎麼表現,就是她看你是不是有事瞞着她的依據!”
“奴婢應該怎麼表現?”門氏全然的懵了,什麼都想不到,只知道問她。
楚恪綺斜睨着她:“你以前是不是個多嘴的人?”
門氏立刻搖頭:“不是!”
“是不是多事的人?”
“也不是!”
“若是以前你看到了老太太做的前後矛盾的事情,會問還是不會問?”
門氏遲疑了,半天才結結巴巴道:“有時候會問……有時候不會問……”她苦着臉:“奴婢已經懵了!不知道怎麼做纔對!”
楚恪綺一笑搖頭:“我看你真的是懵了!”她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想了一下就道:“你回去就問,還要裝的比較的關心。”
“可是這樣……老太太不會懷疑?”
“你不問才懷疑。”楚恪綺道:“你的性格謹慎,這樣的事情,也許會問,也許不會問,端看當時的情況,。而現在的情況是,你出門了一個月,不在老太太身邊伺候,回來老太太就做了一件跟你說過但是卻矛盾的事情,你是她身邊第一位得力的,自然要保住這個位置,要保住就要顯得急迫,若是還沉穩的扛着,那就說明你對這個位置不重視。”